()余鶴閉著眼楮,听著剪刀在額前發出的 嚓 嚓的聲音,睫毛忍不住有些顫抖。
簡君凱有些好笑,「別這麼緊張,我都說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難看好了。」
「又不是為了這個。」余鶴輕哼了一聲,還是渾身僵硬著。
「那是為了什麼?」
余鶴的睫毛抖了抖,沒有說話。簡君凱的手指就在他發間撩撥著,講話的時候會有溫熱的氣體撲上他的耳垂,弄得他癢癢的。
「對了,那個」他突然想起他一直以來都很想問的那個問題,有些生硬地轉移著話題,「為什麼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會隨身帶著藥膏啊?還有,一般人的家里會準備醫藥箱嗎?」
「這個嗎?」簡君凱盯著鏡子里的余鶴,揚了揚眉,「第一次是意外,剛好受了點小傷所以買了一只藥膏帶著。至于醫藥箱,那是因為你太喜歡把自己弄傷啊,還倔強地不肯去醫院。」
他倒是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可是卻讓余鶴再次愣住了,「為我準備的?」
「放心,以後一定不會讓你有用它的機會。」簡君凱隨意地說著,最後把余鶴兩鬢的頭發修了一下之後,他放下了剪刀,撥弄了兩下,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笑意,「哇,我簡直是天才,你看,我剪得多棒!」
余鶴抬起頭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大大的眼楮有些怔愣地盯著前方,眨了眨。
細碎的頭發落在額前,襯得他臉色有些發白,在燈光下甚至有些透明似的。明亮而又漆黑的雙眸再也沒有了劉海地遮擋,顯得熠熠生輝。整張臉都清晰地展現在人前,生生地帶出了清秀兩個字。
「哇,小鶴原來是個帥哥耶。」簡君凱把下巴搭在了余鶴的肩膀上,感受著余鶴一瞬間僵硬起來的身體,輕輕地笑了笑。
「好了。謝謝你把頭發友情贊助給我練手,我想我需不需要考慮一下關于寒暑假去理發店打工的問題。」他非常自戀地揚了揚手里的剪刀,擺出了一個很中二的姿勢,「以後如果真的窮的沒飯吃那我們就去街頭幫別人剪頭發賺錢好了。」
余鶴無奈地垂下了眼。「不會有人願意把頭發給你剪的吧!」
「誰說的,你不是嗎?」簡君凱把圍在余鶴脖子上的布解開,輕輕吹了兩口。
「別這樣。」余鶴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臉都紅了起來。「癢。」
君凱笑彎了眼楮,他擺出一副正經臉,「抱歉,好了,我送你回去吧,也不早了。」
「嗯。」
他們騎著自行車停到了余鶴家門前,簡君凱轉過頭來,正想笑著跟他說句再見,就看到此時的余鶴默默地盯著自己家亮著燈的房間,雙眼里滿是畏懼驚恐的神色,他的嘴唇微微有些發抖,整個人好像突然間失去了靈魂似的。
「小鶴,你怎麼了?」簡君凱皺了皺眉。「小鶴小鶴」
余鶴終于回過神來,他側過頭看著正滿臉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少年,微微定了定心神,「我沒事,家里好久沒有人了,今天他突然回來,我嚇了一跳。」
簡君凱的臉色突然就變了,他好像在一瞬間想到了什麼,猛得抬起眼來看著余鶴,語氣變得嚴肅了起來,「今晚去我家睡。」
「啊?」余鶴好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愣了愣,沒有說話。
「我說,去我家睡。」簡君凱把自行車掉了個頭,臉色一片冷傲,「走。」
「那個,不行的,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余鶴好像是猶豫了兩秒,然後斬釘截鐵地拒絕道,他甚至還推了君凱兩把,「你快點走吧!」
簡君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眉宇間彌漫起一股壓抑不住的怒氣,不過他眼底的銀光只是閃了閃,就再次歸于平靜。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輕輕地笑了起來,就跟平常一樣,「家里人是父親嗎?」他朝著亮著燈的房間揚了揚下巴。
余鶴抿了抿唇,「嗯。」
「話說我認識你半個多月了,還從來沒見你父親回來過幾次呢!這次好不容易見到,我可以進去跟你父親打個招呼嗎?」
「不行。」余鶴想也沒想就月兌口而出,他看著因為他的話有些發愣的簡君凱,知道自己的拒絕一定讓他難過了。可是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痛苦,「今天你先離開好嗎?求求你。」
「小鶴。」君凱的聲音顫了顫,「不可以相信我嗎?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嗎?」
「抱歉。」余鶴低下了頭,躲閃著君凱的目光。
簡君凱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我非要跟著你一起進去呢?」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余鶴眉頭緊鎖,整張臉都顯得有些慘白,「你這樣」嘴唇顫了顫,「很討厭。」
簡君凱的喉嚨滾了滾,他看著余鶴沒有說話,半晌之後才認命般地閉上了眼楮,「那我先走了,如果發生什麼事的話,就去我家找我,我今晚會很晚才睡。」
「嗯。」余鶴微微點了點頭。
于是簡君凱跨上自行車,輕輕模了模余鶴的頭,「我走了。」
余鶴安靜地看著簡君凱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之後,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轉身走了進去。
一走進房間,就聞到了一陣刺鼻的酒味,余鶴忍不住皺了皺眉,心底里無邊無際的恐懼突然一瞬間蔓延在心頭。
「啊!」一個酒瓶砰的一聲砸在余鶴腳下,他往後退了好幾步,渾身都有些顫抖。
「你個混蛋小子終于舍得著家了啊!」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顫顫巍巍地晃了過來,他的臉上還帶著一些青紫的傷,此時他渾身都是酒氣,眼底滿是戾色和瘋狂。
他幾步走到了余鶴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喂,你有錢嗎?老子餓了給我點錢出去買飯。」
余鶴有些冷冷地側過了臉,「錢拿去教學費了,你餓了我給你做飯。」
「混賬。」余慶嚴一巴掌甩上他的臉,他的力道很重,直打得余鶴些眼前發白。「廢話那麼多,叫你給錢你就給錢,你暑假不是去打工了嗎?錢呢!」
「都說了交學費了。」余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雖然依舊害怕得渾身發顫,眼神卻少有地透露出一種深切的恨意。
「唔。」下一秒,月復部傳來一陣劇痛,余鶴忍不住倒在大門旁,下意識地蜷住了整個身子。他突然有些想笑,自己怎麼總是這樣,每次都說好了要順著他來,千萬不能再惹火他了,可是每一次卻還是忍不住要頂嘴。
「你這個沒用的小畜生。」余慶嚴一腳就踢到了他的肚子上,臉上滿是怒火,「讀個什麼書啊,就憑你能考上大學嘛?浪費錢去讀書?我叫你拿去交學費,叫你拿去交學費!你說說我找你拿點錢都拿不到,你這個小野種還活在世界上干什麼?」
「我上學是靠自己賺來的錢交的學費,跟你有什麼關系,你這種連錢都要找自己兒子拿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才是真正的沒用。」余鶴恨恨地看著他,每個字每句話都說得無比清晰,跟那個被人毆打時卻總是面無表情、沉默不語的余鶴突然間有了天壤之別。
「你」余慶嚴一噎,他的眉宇間突然多了一絲瘋狂的神色,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已經被酒精徹底麻醉了神智,「你還頂嘴,你還敢頂嘴!」
他嘴里不停地重復著這兩句話,不停地在房間里轉悠著,終于在一個堆著雜物的角落里發現了一根換下來的水管,他掂量了一下重量,這才滿意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朝余鶴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地笑著。「你說我沒用,是誰為了照顧你們母子倆拼命的工作,是誰拼了命地護住你不要臉的老媽,是誰因為她丟了工作?啊!你說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鐵管在地上敲出砰砰的聲響,他像瘋子似的盯著縮在地上的余鶴,眼底閃過一絲恨意,「現在你說我沒用,我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到底是因為誰,到底是因為誰?」
他猛地揚起手里的鐵管,余鶴幾乎能看見那個東西朝自己揮下來時劃過的一道銀光,他猛地側過了頭,听著鐵管劃過空氣時產生的呼嘯聲,以及下一秒在身體上打出一陣悶響。
可是余鶴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比自己健壯的多的身體在身上投下一塊陰影,他甚至能聞到那陣熟悉的沐浴露的清香。
那一瞬間,他猛地睜大了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附在自己身上的那道黑影,嘴唇不停地抖動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听到那人發出了一道微弱的呻•吟,好像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