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生悲薛母辭人世起疑心母女終被逐
這封氏如今該稱薛夫人了。這薛夫人來京城,原是薛太夫人收到薛天相病重的消息,著急忙慌的就攆著薛夫人來京侍候。
如今薛夫人見著丈夫已無大礙,又听聞劉氏父女的所作所為,恨恨的道,「都說這後宮里是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怎的她倒沒學到半分?但凡還是個聰明人兒,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害人害己!」
「都是寶鉉不好,連累了家里。還累得夫人辛苦跑這一遭。」寶鉉心中愧疚,若是自己在宮中能在圓滑些只怕是沒有這個若是了,寶鉉苦笑,熹貴妃那樣的人物,怎容得邊有人妄圖兩頭討好?
「哪里就是你的錯」薛夫人拉過寶鉉,安慰道,「別人造的孽,往後咱們自會慢慢兒的討回來!你可不知道,听聞賜宴的聖旨我有多高興!往後啊,我也是兒女雙全了。」
「母親。」寶鉉喚道。
雖不是親生的,寶鉉自幼便與薛夫人甚是親近。王氏的所作所為既冷了寶鉉的心,薛夫人也是愈發的心疼寶鉉了,倒叫二人雖非母女更親似母女了!如今皇上肯開了金口定份,便是王氏說出朵花兒來,也無人敢應她半聲。
母女二人自定份後首次相見,往前一些不能說的、說了有所不妥當的話,一股腦兒的全說了。轉眼竟是絮叨了小半個月,這才算是稱了心。
這不,這母女間的私房話嘮叨完了,這薛天相的病也養好了。一家人便在院子里擺下席面,正經兒的吃一頓團圓飯。
「咱們一家子終于是能好好兒的吃頓飯了。自來了京城後這事兒便一樁接著一樁,現下終于是清淨了!」薛天相感嘆。
薛蟠听了,大大咧咧的嚷嚷,「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寶鉉羞他︰「哥哥可算是說對一回了!那日在皇上面前左一句‘打出去’,有一句‘鸀帽子’,可把妹妹我嚇得不輕!幸好皇上稀罕哥哥那副直腸子,這才不怪罪。」
前頭薛夫人可沒听說這個!瞪著薛蟠道,「竟有這等事!我竟是頭一次听說,必是寶鉉幫你瞞著了!自小你便事事得有寶鉉管著些,方才不出大事。往後寶鉉出了門子,看你如何是好!」
「嘿嘿,給寶鉉招個上門女婿不就成了!」薛蟠抓抓頭,終是想到一計。
「胡說!」薛天相嘆道,「寶鉉的親事怕是咱們做不得主了。往後正經得給你挑個管得住你的媳婦兒才是!」
寶鉉只听著,並不做聲,心中卻有一番思量。如今哥哥是侯爺世子,身份自是不同以往。哥哥的親事,輪著誰也輪不到王氏那個不著調的來做主,那「凡這長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連宮里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的想來是沒戲唱了!
想起這書中事寶鉉便禁不住冷笑,這薛姨媽給薛蟠定了夏家,說得好听敘起親是姑舅兄妹、薛蟠一心就看準了,這王氏教養出來的薛蟠,但凡人家姑娘出落得好些,看了都是準的!倒是寶玉隨口說了句實話︰夏家「絕後」。想必這薛姨媽是看上人家家產了,盼著能一股腦兒都陪嫁了來。誰知人家過繼了一個混帳兒子,把家業都花完了又來投靠女兒,竹籃打水,到底是一場空。
薛夫人見薛天相已是大好了,一雙兒女也並無不妥,便又忙忙的收拾行李,預備著會金陵侍候薛太夫人了。倒是薛天相發了話,說是要與薛夫人一道回金陵,將薛太夫人接了京城來。薛夫人原已拾掇的差不多了,听得此話,又是一陣忙活。
這日薛天相剛得了金陵來信,來到書房,不過讀了兩句,登時臉色大變。一疊聲兒的叫守在外頭小廝進來,「平安!進來!快去告訴夫人,將我與夫人的行李即刻收拾妥當了不,把世子和郡主的行李一同收拾了!順道取了我的朝服來,老爺我寫個折子,要即刻進宮面聖!」
「這是怎麼了,著急忙慌的求見朕。上回寶釵急著來求朕,是為了回府侍疾,可把朕好一通嚇,這回」雍正邊說便打開了折子,看了兩眼便停住了,「你母親去了?」
「臣懇請皇上,許臣攜臣夫人、蟠兒和寶鉉回金陵奔喪!」薛天相一個響頭磕下去,卻久久不見起來。
「罷了,雪紋原是朕身邊的大宮女,好歹侍候了朕這麼些年。朕開府後便將她賜予你父親為妻。這麼些年過去了,薛世航去了,如今雪紋也跟著去了」感嘆了一會兒,雍正說道,「你就放心帶著寶鉉回金陵吧,朕又不會攔著她盡孝。只一點,待喪事料理完畢便帶著寶鉉回來,朕著實喜歡這孩子。等寶鉉到了指婚的年紀,朕會親自幫她挑門好親事,再抬一抬她的品級。公主府朕已挑好了,也在鐵獅子胡同,侯府南面隔了剪子巷那塊空地。再過去就是弘晝的親王府,倒也便宜!」
「臣,謝皇上隆恩」薛天相松了口氣,往後不論寶鉉親事如何,好歹還能離家近些。只是若是母親能知曉此事,不知得有多高興!「臣先告退了。」
「去吧。回頭朕讓熹貴妃給雪紋賞些個東西。」雍正擺擺手。
「謝皇上,」
這廂薛夫人得了信,卻是一頭霧水。寶鉉听了,只叫薛夫人領著丫頭婆子先收拾著,自己隨手指了個小丫頭趕去書房一探究竟。
因薛天相與薛夫人的包裹已是收拾的差不離了,想著既有急事也無需多帶人手,薛夫人便指了幾個要必得帶上的下人先自去收拾,又帶了剩下的人急急的收拾一雙兒女的。卻見寶鉉哭著跑了回來。
「這是怎麼了?」薛夫人忙問道。
「母親!祖母她去了!」寶鉉哭道。
頓時侯府一片混亂!
待平息了些,二人合計了一番,別無他法。既然薛天相已去請旨,也只有將一應行李盡快收拾了。
薛天相回到府中,就見車馬已盡是齊備了,薛蟠已在馬上,薛夫人與寶鉉也已在馬車上,正有丫頭抱了大把的軟枕來鋪在馬車里。嘆息一聲,換下朝服,便策馬啟程。
薛家眾人日夜兼程,竟是只用了十日,便回到了金陵。
因兩地相隔甚遠,待一行人回到金陵,已是薛太夫人五七。
三日大斂、四日成服;頭七設木主焚紙錢,延請和尚誦經;二七請道士還受生經;三七、四七為「散七」,需請外甥、佷輩來主持。薛天相一行人趕到正是五七,因薛太夫人只得了薛天相這一個兒子,便從薛家宗族中尋了個出嫁的佷女來主持。
「母親!兒來遲了!」薛天相哭倒在靈前。
後頭跟著的寶鉉和薛夫人也是不住的抹眼淚,便是薛蟠,也是紅了眼眶。
六七由女兒備酒飯,無女則由佷女;停靈七七四十九天後,出殯。
「百官親喪祭禮以其子品級,子視父母,命婦視夫同」因薛天相是超品的侯爵,薛太夫人的葬禮辦的極為隆重。又有宮中賜下賞來,也算體面。更有聖旨頒下,一等侯薛天相,忠君愛國,侍母甚孝,特旨封為忠孝公。待喪事料理妥當,即回京守孝。
薛府中正忙亂著。因往後定居京城,薛天相將薛府托給了堂弟薛天機。京中的宅子到底是賞賜下來的,若有什麼不妥當,一句話也就收回了,好歹得在金陵留個落腳的地兒。原本薛天相與薛夫人不在,王氏一人獨大,兼著寶釵在一旁打點著,很是得意了幾天。現下薛夫人回來了,再多的不甘也只得將管家之事撂開了手。
寶鉉懶得搭理這些事,只在府中遍尋修心不見,便命人喚了薛成家的來問。這薛家的管家叫薛成,因世代在薛家伺候,忠心耿耿,便賞了薛姓以示體面。這薛成的長子薛安,便是修心的丈夫了。
「回郡主娘娘的話,修心已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怎麼回事?」寶鉉疑惑,修心向來忠心太夫人,即便出嫁後也是時時伺候在太夫人身旁。怎麼太夫人剛過身,她便不在府中?
「回郡主娘娘的話,先頭太夫人病重時,王太太發了話,說是修心不敬太夫人,將人打發了出去。」薛成家的抹淚道。修心是她大兒媳,被逐出府,她自然是心疼的。
「她算哪個份位上的,連太夫人的人也敢打發!」寶鉉怒道,緩和了下,又對薛成家的說,「你也不必句句的‘回郡主娘娘的話’,听得頭疼。單稱‘郡主’便好。你去立馬兒叫了修心來,我有事問她。」
「是,郡主。」薛成家的歡天喜地的去叫修心了。
寶鉉心中總覺得事有蹊蹺。薛太夫人重病,滿府上下最最忠心薛太夫人的修心居然被打發出府,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修心對薛太夫人不敬說出來根本沒人相信!這必是王氏的借口。這王氏急急的要打發了修心,究竟所為何事?
不多時,修心便來了。門房見了倒也不攔,薛管家一家在薛府本就人緣極好,修心被逐,滿府的下人雖嘴上不說,心里卻很是不平。眼見著侯爺、夫人、世子和郡主都回來了,想也知道終于是有人給修心做主了!
「郡主!」修心一見到寶鉉便跪倒在地,「郡主可回來了!郡主不在修心不敢和任何人說,太夫人太夫人是叫王太太給害死的!」
「什麼!」
待薛天相和薛夫人得了消息趕來,修心這才開始說起薛太夫人病重之事。
原來自薛夫人走後,王氏便開始想要管家,薛太夫人到底年事已高,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舀她怎麼樣,竟叫王氏暗中買通了廚子,連著幾日做了些相克的食物。薛太夫人原在宮中多年,自是識得這些把戲,不料那薛寶釵竟出了個主意︰將相克之物其中一樣熬了湯來用在菜中,雖效果弱了那麼幾分,卻叫人輕易看不出來!
待薛太夫人突然臥病,修心見王氏與寶釵毫無詫異之色,便起了疑心。暗中查了府中上下,剛得了證據,卻叫王氏打發了出去!第二日薛太夫人便去了。幸而王氏並不知曉修心已起了疑心,更不知道修心已找到證據,這才保得一命。
薛天相見了證據,大發雷霆。命人將王氏與寶釵帶了來。
「王氏!你瞧瞧這是什麼!薛寶釵啊薛寶釵,你也來看看,你和你母親干的好事!」
王氏母女看了,登時癱倒在地。
「我薛家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兩尊大佛!我今就擬了放妻文書,你帶著寶釵從此出我薛家門,回你的王家去!寶釵雖為人不堪,與我到底父女一場,給她留幾分薄面。也不必贅述你所為,只有一別兩寬,各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