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日天,質樸古雅的石柱支撐著這一天守門,鋪滿翠藍錦石的地面泛著神秘的光芒。鳳舞文學網最快更新,請收藏鳳舞文學網特麼對于151+看書網我只有一句話,更新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
司命朝前行了個造訪之禮,這才腳踏進天內。
鋪散在地面的光芒愈來愈強,路經過一方寬闊寂靜大道,世間絕無的預知花萼瓣簇擁悠然地掛在大道兩側,月白花葉邊剔透如雪,一步落開一片花叢。促織成錦,盛開的徐緩而從容,像是在向路人展示這道天內主人的身份雍貴。
待走到盡頭,長道猝然收攏,藍芒空間被扭曲不成形,仿佛整片天地在翻滾旋轉,速度愈發的急。
日天在九重十八天外,禁錮頗多,一般神仙的術法皆不濟事。司命無法御飛行術,腳底突然上下浮動,一時無法平衡,就側翻了下去。
「你這渾小子,過個破門還這麼狼狽!」
身體還沒站穩,一個粗狂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嘲諷意味甚重。
入眼處,一方無垠的藍原,細瞧是一片先知花海,飄立之上一張天然刻成的石桌,一套陶壺具。臉上沾滿風霜的老人正提著陶壺給自己斟滿一杯,不知是酒還是茶,喝一口,看起來很暢快,不知是喝得暢快還是因瞧見了熟人。
即便是眼力不好的盲魚仙人也能瞧出,那是受尊四海的天機閣的唯一主人預知老人。傳洪荒出世時受了父神的禮,得山川靈氣,壽與天齊,此後便一直安活至今白荒。
除開這之外,老人還有個亦是為世人所知的身份——星祠的宗主,上一任的司命星君。
始天君不知犯了什麼抽,整頓九天之時,給與上神等齊的老頭冠了個星君頭餃,位階上就壓了下去,當是時眾神仙們亦是紛勸此不可為之,卻不想老頭自個倒覺得有趣,竟同意了。擔位數載,至此如今的司命降世。
年輕司命朝前作了個揖,「老爹,近來可好?」
被狠狠瞪回來一眼,老人不理。司命笑了笑走上前去,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皮葫蘆,置放桌上,直賠不是,「幾十年沒來看老爹是司命的不是了,曉得你愛酒,又誆了壺‘歸墟’帶來。」
老人見了酒,似是心情好了許久,面色緩了下來。「說吧,你這渾小子,擔個閑職,還有什麼需我這把老骨頭勞心的?」
司命蹙了眉,有些猶豫,終是緩緩開口,「無他,想為一只狐狸問問天命。」
「命格之術,老頭我早全權交了你。」老人打開酒塞,斟了杯新的邊喝著邊不以為然地道。
「是啊,老爹你還交給我了一個便宜貨星盤,命格變動多了的,就調不出來。」司命接著應道。
「……那鐵皮也花了我幾文錢的。」被戳中梗,老人呵呵笑了笑,又作了副傷心樣子回憶往事。「你老爹啊,是個窮神仙,以前父神在位時,各路神仙做事都是不要錢的,故我們大家想要什麼,也都是不要錢的。可是後來等父神歸隱了,新涌上來的神仙們都開始拿錢做事了,買賣什麼也開始要錢了。」
又喝了口酒用衣袖擦擦眼,「你老爹我是個正直人,不拿錢也干活,久而久之就成了個窮神仙了。」
「我怎麼听修史官說,你是泡妞泡窮的……」司命有些坐不住。
「呸!那些歪曲成章的東西怎麼信的,我個清靜無為的老人家,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泡妞了?」老爹面不改色地回道。
司命又抽了抽,自他出世不過千載,這個無恥老爹就搬到了日天中去,天機閣一道禁錮落下來,沒個神仙能進來,他倒是想泡。忽反應過來話題已經跑遠,訕訕恢復了認真臉道︰「家常話什麼時候都能扯,只是老爹,這回真的很急。狐狸歷劫去了,凡人命短,差錯不過一瞬,就無法挽救了。」
說到後面又有些愧疚,畢竟是他讓花檐歷劫修仙的,逢時還有位九天的大人閑著也歷劫去了,而且那魔君……真是撞到了幾個含金量特大的好巧不巧。
司命有些頭疼。何況細想下來,星祠也不是那麼急需個打下手的。
許久沒個人說話,聊侃到這,老爹也很是滿意,看著這個白揀來的兒子,沉了聲問︰「這很重要?」
提到重要這兩個字,司命愣了愣,「倒也不是,只是那狐狸因了我的主意歷劫修仙去了,我得負責。」
老爹嘆了口氣,「窺關系中人的天命可是需要代價的,即便你是我兒子,也逃不掉這規則。」
司命輕笑一聲,淡淡道,「老爹,我已經不是孩子了。這覺悟,我有。」言語間,目光如炬,深邃但明智。
寂寞萬年的老人眼底驟然劃過一道訝色,隨著又搖了搖頭。
「罷,你替我去個地方吧,該做之事,到了那里你就就知道了。」
「什麼地方?」
「太荒遺址,九里墟。」
老爹緩緩吐出這幾個字。那一瞬司命有些錯覺,仿佛老爹說的不僅僅是幾個字,而是一個時代的失落傷感,就像是久遠的心思終于被人拿起。
……
突如其來的雨將在竹林穿梭的兩人打濕。
被扶著走了一陣子的花檐有些歉意,推月兌下來,開始自己走。靴子鞋底打滑,踩到飽滿水分的泥土,竟一個趔趄就滑了下去。
幸得走在後面的百里商良行動快,一把環上了她的腰,腳點地面,帶著飛過了一片危險地帶,尋到了一塊石子才放下。
「你這樣子,讓兄長扶著不好些?掙扎個什麼勁。」百里商良揶揄道。
花檐白了一眼,「我雖然是個姑娘家,可好歹是骨氣的,又不是弱不經風的柳枝。」
百里商良仰起頭,任著雨水順著竹葉拍打落到了發上,嘴角彎成一道帶笑的弧度,「嗯,你吃肉喝酒的樣子就很有骨氣。」
「你個混蛋!」花檐毫不客氣地回應道。
經過山寨那樁曲折,花檐心中對這個所謂的長哥哥不知不覺中也親切了起來。之間再怎麼嫌煩,說話也盡量保持和和氣氣的,但現下,話還沒經大腦幾百回過關斬將就很順利地月兌口而出了,而且還是粗里粗氣的話。
可見她心里已經對他很是真誠了。
無論如何,有個兄弟還是好的啊,花檐心想。
穿經竹林,毒似是解了大半,身體輕了許多,下山後見馬車還在,兩人一陣高興,歸家的步伐更是快了。不少時,便見朱紅門內一對穿戴尊貴的夫婦。
才下車,阿爹阿娘就迎了上來,面色憔悴,仿佛很久沒有睡過。
「我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阿娘擁住了這對可憐的兄妹,啞著嗓子道。
「讓爹娘受驚了,我們沒事。」百里商良低了聲回應,語氣溫和。
大約這便是所謂的親子之情。花檐這般想,雖覺還是無法深受其中,但亦是有些感動。
多雨的日子里,天色黑得更是快了。
牆頭的盛開了數久時辰的紫瓣牽牛厭厭地耷下了姿態,風動時有了些淡淡的蕭索意。
傷懷叨嘮後便是例行的身體檢查,仔仔細細被檢查了幾遍沒事阿娘才放心下來,緊跟著,頭被晃得很暈的花檐又被小丫頭帶著沐浴更了衣。
晚宴上再見到這不大和睦的一家子坐在一起等著她入席來,花檐有些驚訝,又有些感動。
桌上的食物還沒有人動,這很好。大家都在等著她來開動,這也很好。她的席面上還擺著一只燒得金黃金黃的全雞,這更是好。
花檐一時被感動的口水都涌了上來。
「愣站著作甚?來坐下,特地讓廚房給你做了些好吃的。」阿娘溫聲道,使得花檐頓時把口水咽了回去。
「哦哦。」回神過來。得多日教化,還沒有忘記施禮,忙低身道︰「勞爹娘費心了,勞姐姐們記掛了,勞……」
被阿爹一聲嗔怪打斷,「勞什麼勞,消瘦成這樣了,還不快坐下。」
仍是板著臉的阿爹手朝身旁的空位一指,看著她的那眼里倒也有些冰山化水的溫情。
那好吧,咱不勞了,其實我也不想勞啊。花檐舒了口氣,連忙湊過去坐了下來。
……
一場晚宴,酒肉飯飽之後,花檐頂著圓滾滾的肚子悠閑地在庭院里散步。
說也奇怪,才不久前嫌她吃肉喝酒嫌得厲害的爹娘今日里竟還主動給她備了這些略豪氣的食物。花檐沒想明白,心里又是高興又是惆悵。
遭綁架那一樁里自己沒受傷,反是害了長哥哥。照話本里,宿夜不歸,于不關心自己的爹娘倒是沒什麼,但于關心自己的那早該是氣炸了。
然而,她的這個爹娘卻對自己愈發好起來,愈發寵起來。想不明白。
只約莫看來,這個劫,說得容易,歷起來還是頗為艱辛。
花檐認真思襯了半響,未料到有人走近。思襯中朝後退了一步,踩到了一分高的,軟軟的東西。
摹地回頭,才與自己共患難出來的長哥哥很有心情地站在身後,戲謔道,「這般入神,沒吃飽麼?」
「你才沒吃飽!」花檐瞪著百里商良道,隨即又遁入自己的思緒中,有些感慨,「我方在想,其實我們這些人,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非得搞了什麼ど蛾子事出來,才明白‘生易活不易,且行且珍惜’這道理,只是這時候我們即使是明白,也回不去了。」
百里商良听了一笑,「你倒是關心起你三姐來了。」
花檐一愣,「我什麼時候關心起她來了?」話問出口,突然想起自己那關于歷劫的感嘆,旁觀者是不會明白的,沮喪地頭一低,「好吧,我確然是在感嘆三姐姐的。」
忽又想到了什麼,頓時仰起了頭,認真瞅了瞅也正在好奇瞅著自己的百里商良。
「長哥哥,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一直沒倒出來?」
百里商良有些莫名其妙,「阿荀,你這是拐著彎罵我?」
花檐搖搖頭,嘆了口聲,再嘆了口氣,手抬起來拍到百里商良的肩膀上,覺得應該好好以己之力勸勸眼前這個青年,至少得離自己遠點,若是像從前那般遠離,那是最好不過。
一步一步來,一步一步消去阻礙。心中要謹記,這是上天對她的考驗。
又是半響,才遲疑地,神色認真地開口道︰「其實你從前挺好的,我很喜歡從前的你,長哥哥,你喜不喜歡從前的自己?」
百里商良想也沒想,道,「不喜歡。」
又想了一想,道,「我更喜歡這個懂得關照親人的自己,很有責任感,像個男人。」
花檐面色一個僵,無不惋惜回道︰「……果然是腦子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