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哲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的他與奇跡世代親如兄弟。
可是,那些兄弟因為控制不住自身天賦而迷失在力量的長河里。
最終分道揚鑣。
他是這個夢的旁觀者,卻好似承繼了夢中人物的所有情感。
疼痛,悲傷,難言,還有脆弱,這些情緒揪住他的心髒,阻礙回血流動。
窒息感從胸腔上升到腦部,失重缺氧的大腦不堪重負。輕飄飄的身體游蕩在二度空間內,不知何去何從。
水藍色的眸子微微合起,他看到了現在容納他靈魂的軀殼。縴瘦的身體,白皙的肌膚,外表與他並無二致。
但是,好弱。
從身體素質到精神抗體,都很微弱。
寄宿在這個軀殼內他幾乎感覺不到原魂的存在。
他並不想管這樣超自然的現象。
自始自終,這都是個夢。
他安慰自己。
可如果是夢,為什麼他看到奇跡世代的背影時,會有揪心的疼痛呢?
他的身體一輕,眼前的場景從一片渺茫的白霧變成了自己熟悉的籃球場地。
迎面走來的是他不熟悉的球隊和熟悉的人。
紅黑相間的隊服與黑色的護腕——他並不認為那個護腕是自己的物品,但卻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到了與之相同的物事。
到底怎麼了?他難掩煩躁感。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夢,那未免太真實了。
比勢很快就一邊倒,他的眼,看向熟悉的記分牌。
80︰30.
懸殊的分差讓他想起帝光的比賽。
也是如此。
不會給予對手喘息的機會,牢牢抓住手中的籃球︰勾手,投射,拉桿,三分……奇跡世代的個人技術的缺陷用團體戰來彌補,百戰百勝的理念貫徹始終。什麼都不重要,只要獲勝就好。
那樣,真的快樂嗎?
反問無意識的月兌口而出,他驚訝于自己竟會有這樣的想法。
勝利,才是一切,
哪怕因此要當影子,哪怕不能得分,只要隊伍可以勝利,他所處的位置就是正確的。
站在王座上的他們不能輸。
這既是帝光也是那個人——姑且被他稱之為父親的人所教授給他的知識。
那為什麼會有疑問?
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曾這樣問過赤司與青峰。
是心血來潮嗎?
並不是。
他在害怕,害怕有一天,那樣的歡樂終究會變得冰冷刺骨。
這個夢,是不是在預警他和奇跡世代的關系,無法延續?
他不清楚。
會場里的比賽,又有了新的變化。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青峰大輝與桃井五月。
不同于他之前見到的青峰大輝,陽光,健談。
這個青峰大輝仿若吞噬人的泥沼,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足以延伸數公里。靛青色的眸子眯起,從內而外散發的不屑令他皺起眉頭。
他不喜歡這樣的青峰。
甚至可以說討厭。
他不否認青峰的實力很高。
用第二節比賽來做熱身,在第三節比賽上大打出手。沒有人猜得出他的節奏,他的動作本身就是個亂字。原本就被拉開的分差更添敗勢,已是回天乏術。
他是早已知道結局的人。
青峰不會輸。奇跡的世代,如果輸給這種尚未成長起來的球隊簡直令人笑掉大牙。
但是現在的他,卻不想青峰獲勝。
即便運動過度以至汗流浹背,青峰臉上沒有笑意。
——應付。
他不相信那個愛籃球勝過一切的青峰大輝竟會在自己最重視的比賽上應付。
但事實,就那麼告訴他了。
更令他覺得悲哀的是,隨意打打的青峰竟然那麼輕易沖進對方的防御圈。
弱……
好弱……
‘他’的加速傳球被青峰接下。
「你以為是接這個球最多的人是誰啊,阿哲。」
那句話說完,‘他’壓箱底的招式被破解。
加速傳球,misdire失去效用,‘他’無法帶領球隊繼續走下去。
「真令我失望啊阿哲。赤司說的沒錯,你的籃球不可能贏過我們。」青峰擦過‘他’的身邊,自顧自演示他那輕蔑的眼神。
‘他’低下頭,沒有應答青峰那近似于挑釁的話語。垂在身側的雙拳握得死緊,有那麼一瞬間,他能感受到‘他’的不甘,和渴望。
想讓,想讓青峰君再一次笑出來。
想讓青峰君能夠享受到籃球的樂趣。
想,想和奇跡世代,和大家再打一次籃球。
他仿佛看到心中的小人在無聲的吶喊。最真實的願望被四面八方用來的黑暗淹沒掩埋。指甲刺進血肉,朱紅的液體順著掌紋蜿蜒而下。地面上的水滴已分辨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亦或是血水。
他不是當事人。說到底現在的他還沒有經歷‘他’所經歷的一切。
那樣強勢的奇跡世代現在只是一群會哭會笑的少年。
愛幸運物,愛零食,愛顏文字,愛籃球,愛香草女乃昔,愛掌控棋局的少年。
他樂意欣賞綠間天天把幸運物和盡人事掛在嘴邊,他樂意陪紫原滿大街亂逛只為尋一家甜品店,他樂意看著黃瀨給他發的顏文字短信縱使那會很煩,他樂于陪青峰練球加強自己的misdire,他樂意每天捧著一杯香草女乃昔旁觀奇跡世代幼稚的打鬧,他也樂意在從後攬過赤司的身體吻上他的耳垂。
沒有經歷就無法感同身受。
即便那個沉默的少年,真的是日後的他或者是平行世界的他。
他也無法想象‘他’對奇跡世代的離去,到底有多痛。
但是他知道一件事,他不喜歡這樣的奇跡世代。
不喜歡對誰都冷漠的他們。
也難為‘他’要拯救那些人,說不定換了現在的他,也會想要那麼做。
但與其說要打敗他們使得他們清醒,為什麼不直接潑一盆水到那些人臉上呢?
‘他’的記憶多多少少影響到了他。
負荷不了力量就選擇逃避?就選擇無視他人?
他媽是誰規定的?
如果他是這個世界的黑子哲也,他就算不潑一盆水到那些頭腦發熱的人臉上也會選擇把對方揍一頓。
往死里揍。
他有自信他的武力值可以打敗奇跡世代任何一人。
任何事情都是說的簡單,做的難。
黑子哲也並沒有想過日後。
所以,等他真的面對同樣的情況時,他能做的並不像現在這樣輕松。
因為,因為,當局者迷。
「阿哲。」
他感到有人推搡著他的肩膀。
漂浮于半空的靈魂好似得到了身體的召喚,巨大的吸力不受他的控制,他徒勞的眨了眨眼。抱歉,我……幫不了你。他想。
夢終歸是要醒來的。張開眼的瞬間,他想也不想的拿起一旁的水瓶糊上青峰大輝的腦袋。
「阿哲!」捂著腦門叫痛的青峰怨念的看著自己的搭檔,對方身上實體化的黑氣讓青峰不自覺的抖了抖不自禁往後退了步,「你……怎麼了?」
他用上小心翼翼的語氣。
很好,這才是他熟悉的青峰君。
他活動活動手腕,拿起腳邊的籃球就是一個加速傳球……直沖青峰面門。
你不是說你這個球接的最多嗎?那麼你就來試試你能不能接住吧!
黑氣更為實體化,加速傳球一個接一個的往青峰的方向砸去,只把他砸到手忙腳亂。
「阿哲……阿哲你怎麼了,阿哲你停手啊!我接不住那麼多的!阿哲你到底怎麼了……」青峰的嚎叫很快引來其余人的圍觀,黃瀨一馬當先笑倒在地,「哈哈哈,小青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小黑子,你往死里砸!!哈哈哈……唔……」
「黃瀨君永遠學不會樂極生悲這個詞語呢。」黑子擦了擦汗——改變運球軌跡這種事對于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用砸青峰的球砸黃瀨也是輕而易舉。
看著圓滾滾的球從黃瀨的臉上離開,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所有人就意識到,黑子哲也心情不好。
而且,只針對他們奇跡世代。
如果是別的時候也就罷了,但最近因為大賽,一軍的成員多數自願備戰。
根本沒有體力去應付只有他們才能接到的加速傳球。
也有人不想接了,想宣布離開。這個時候,黑子的球是直沖他們腦門或者臉龐。
簡直……和赤司虐人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啊!
迫于壓力而停留的幾位在心中淚流。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黑子終于放棄給奇跡世代這群中二少年一個教訓的想法。那個世界發生的事情並不代表這個世界也會發生,就算會發生,在之前杜絕不就行了又何苦為難他們呢,他這樣想。
也停止了攻勢。
危機解除後,青峰立刻哥倆好的搭上黑子的肩,「阿哲,我們去m記吧。」
「喂小青峰你等等我也要和小黑子一起去!」黃瀨隨意抹了抹因為過量運動而不斷滲出汗滴的臉,大聲嚷嚷道。
「黑仔,我餓了,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去m記。」紫原雖然是在看青峰,不過語氣和動作都是對黑子所做——零食飼主,他沒有忘記這點。
「今天我就是因為沒有幸運物才會那麼背!」他指的是下午被黑子拖延的時光,絮絮叨叨說了一通後,綠間話鋒一轉,「所以我要和你們去m記,巨蟹座的幸運物是漢堡!」
「所以我來晚了?」堪堪來遲的隊長依靠在門口,左手的食指與中指往兩側分開握住書脊,大拇指頂著書頁,一副刻苦學習的模樣。
見他們到來,他調侃的說了句後干脆的合上書冊,「我也要去m記。」
背過身,他沒有給人拒絕的機會。
黑子妥協的點點頭。
一切,都還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