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看著整個九重天上方密密麻麻的稜形冰面,上面倒映著自己一行人的各個角度的模樣,也許從來沒有人能看見這麼多面的自己,所以難免注視得久了些。等他低下頭,現神母臉色蒼白,便道︰「怎麼?這些冰面有什麼問題?」隨著他的話,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神母。
神母狠狠咬著腮幫子,從牙縫里迸出幾個字來︰「這上面,原來並沒有這些東西!」斷浪搖了搖頭︰「之前有和沒有並沒有什麼區別,我想,帝釋天肯定已經知道我們來了。」
懷空懷滅之前也來過九重天,確實現了異常,懷滅質問神母道︰「為什麼我們一路走來,一個人也沒看見?」神母死死瞪著他︰「我之前說過了,這次帝釋天要做的事,非常重要,比以前無數次閉關重要得多!他不會讓人在這緊要關頭打擾他,早將人遣散了!」
聶風疑道︰「可是神母,我們現在是在合作,你卻不肯告訴我們帝釋天到底在做什麼,這叫我們怎麼相信你?」神母冷哼道︰「我說了,你們就會信?不過以為我在說瘋話。」
懷空神色平靜,溫言道︰「神……駱姑娘,你還是告訴我們吧,這樣大家心里都有個底,我相信你不會愚弄我們的。」神母申請稍稍柔和了些,卻仍然面露嘲弄︰「不管你們信與不信,我可是給你們提個醒,帝釋天,他要成仙!」
此話一出,場中眾人臉色都有些奇怪,但無一例外都表現出了︰你是在開玩笑吧。無名笑道︰「神母,我相信你不是說笑,但是,成仙?那不過是小說畫本,華夏上下五千年,你見過哪個真的成仙了?帝釋天想成仙,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妄想。」
神母轉身往玄冰王座走去︰「是妄想也好,不是妄想也罷,反正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死,你們還是早些做好心理準備。」正當她要將仰望了二十多年的玄冰王座拍碎之時,一股威壓從九重天內蔓延開來,帝釋天憑空出現在王座之上,一把按住了神母的手︰「你不錯,居然敢背叛我,我想,我應該給你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何時出現的!場中這麼多人,竟無一人能看清他的動作!
神母感覺體內的功力正被快抽走,但帝釋天將她壓制得動彈不得,連一絲微小的聲音也不出,懷空心細,看神母半天沒有動作,手底下早就聚集好的煉鐵手十指大張,疾奔向玄冰王座,大叫道︰「駱姑娘!你沒事吧!」
文丑丑從王座後面轉出來,將從不離身的小銅鏡遞到神母眼前,神母看見銅鏡中年老色衰、皮肉松弛的自己,不可抑制地渾身顫抖起來,帝釋天稍一放松對她的壓制,她就趴倒在地,背對著懷空,聲嘶力竭地嚎叫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不想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然而已經遲了,九重天中凡是長了眼楮的,都看見了眼前詭異的一幕︰正值韶華的神母滿頭青絲瞬間變成白,挺直的脊背迅佝僂下去,原本豐潤窈窕的身材也異常干蔫,連衣服都撐不起來了!就算沒有看到正面,眾人也都猜到她已經變成了牙晃齒搖的老婦,心中一陣後怕︰這就是帝釋天的力量嗎?如果是這樣,他所謂的成仙,說不定還真有成功的可能!這樣的人,是他們能抗衡的嗎?
聶風心中惋惜,對帝釋天道︰「她是你的弟子,就算因為追求自由而背叛了你,殺了也就罷了,何必如此對她!」
帝釋天道︰「我怎麼對她,那是我的事,與你有什麼干系?不過,你們既然來了,就來陪我玩一玩成仙的游戲如何?」也沒見他怎麼動作,場中眾人都現自己正被玄冰包裹,不由自主地朝九重天各個方向的冰壁退去,沒有絲毫還手之力!而之前還空無一物的九重天,地面上已經6續升起了無數玄冰人像,隨之出現的,是地面上裂開的無數道詭異的紋路,出陣陣強光,射得人眼楮像被人挖出一樣生疼,再也看不清面前有些什麼。
帝釋天揮退文丑丑,走向了九重天的正中間,拿出懷中的百十張朱砂符篆,腳下按照規律左右前後地走動,將其貼滿每個玄冰人像胸前,等他回到中間的那一刻,每個被冰凍的人都現自己的力量正在一分一分被奪走,不管他們怎麼反抗都無法挽回,隨著力量流走的,還有大量的鮮血,整個九重天都被澆灌成了血色湖泊,腥氣沖天而起!
帝釋天等待的就是這一刻,他以五心朝上的姿勢坐在九重天中心,從袖中拿出龍筋、麒麟角、鳳凰羽、玄龜殼的一部分,分別按照東西南北的方位擺在自己四周,再將綠玉禪緊握在手中,抬頭看向虛空︰「來吧!來吧!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天威!」
皇覺寺中,依照慣性飯後四處晃蕩,然後坐在後院門口抬頭看天的步驚魂突然現,覆蓋在冰原上空的烏雲突然開始快涌動,那點點光輝也開始擴散,露出它們的真容——那分明是慢慢匯聚的成千上萬的雷電之光!這可跟平時下雨那偶爾來一聲的打雷閃電不同,那是自然現象,這會兒準是帝釋天那老怪物不知道搞什麼鬼惹來的劫數!
步驚魂膽都要嚇破了!他大聲呼喊老婆兒子,等兩人來了之後,指著天空的異狀說不出話來。
步驚雲眉頭擠出個川字︰「不行,這雷電非同尋常,雖然只針對離此地幾十里地外的冰原,但難免不會危及到我們,況且我們要是這樣听著,耳朵肯定受不住!走,回房間去拿棉花堵住耳朵!然後趕快離開這里!」
步家三口每人耳朵里都塞滿了棉花,將情況和寺內的和尚們一說,也不管他們什麼反應,飛快越過他們騎上了烏雲雛,拍馬疾奔,耳中,那雷聲越來越密也越來越響,剛開始還是野獸喉中的低沉嘶吼,現在已經是雷雷戰鼓,再等片刻,估計會變成能將一切化作劫灰的雷神的咆哮!
烏雲雛能日行千里,但時間不等人,估計步家三口還沒能行出百八十里地,就覺得天突然變暗了,不,那只是錯覺,其實是天更亮了,因為雷光已經代替了天光,撕裂了整個天空,在其降下的一瞬間,出的聲音之巨大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因為步家三口已經听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身下的烏雲雛早在連綿不斷的雷聲之下被震得五髒六腑粉碎成血沫,將三人顛了出去,倒地身亡。
步驚魂不顧落地之後的劇烈疼痛,茫然地趴在地上睜著眼楮四處模索,口中淒惶地呼喊著老婆兒子的名字,其實要不是他身上帝釋天煉制的骨甲被突然激護住了三人,他們也早就步上了烏雲雛的後塵。他胡亂模索的手突然踫到了一只溫熱的、同樣在四處模索的手,然後緊緊握住,將人拖過來死死抱住,感覺著身形的大小,似乎是兒子!他趕緊松開一只手,另一只繼續模索,這次花的時間有點長,過了半刻鐘,才模到一塊破碎的斗篷,趕緊扯過來,現自己的手也被用力地握住,才松了口氣。
步家三口劫後余生,抱成一堆,尤其步驚魂,哭得聲嘶力竭。他們的視力和听力稍稍恢復了一些,卻不敢貿然完全睜開眼楮扯出棉花,只敢將眼楮眯成一條縫,透過這條縫謹慎地看看四周的狀況。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息之間,天地間的閃光突然都消失了,恢復成萬里晴空,連猛烈的日頭都出現了,三人才小心翼翼扯出耳朵里的棉花。步驚魂看著不遠處的整個爆裂開的烏雲雛,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九重天里,帝釋天看著眼前一個個被天劫泯滅的大小玄陣,以及邊緣處早就被劈成劫灰的幾十個玄冰人像,連同身下早就干涸蒸的血池,嘆了口氣,仰頭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這回,你贏了!」
眼見落雷將要及身,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龍筋、鳳凰羽、麒麟角、玄龜殼以及手中的綠玉禪突然粉碎,在他驚異的目光中替他擋去大半的劫力,沒等他弄明白緣由,便被剩余的劫力貫穿全身,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醒來,在冰面上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突然生出了千百年來從來沒有的恐懼之感,因為,他看見的,是一個滿目倉皇的赤條條的嬰兒!
不行!不能這樣!我的力量!我的權勢地位!我的一切的一切!沒有了他們,我該怎樣生存!
他正在不停嘗試喚回自己的力量,卻現靠近九重天中心的那幾個玄冰人像已經有了開裂的跡象,那里面,自己的對頭們,正在緩緩蘇醒!
他愣住了。難道自己今日就要命喪于此?
背後一雙手輕輕地將他舉了起來,他抬頭一看,張了張嘴︰「啊啊啊!」文丑丑!
文丑丑此時狼狽不堪,他渾身染血,口中也不停流出血沫,卻還一臉慶幸地看著他︰「主人,還好丑丑沒有走遠。」
帝釋天心中的懷疑如同野草一樣瘋長︰為什麼!為什麼你在雷劫之下只是受傷卻沒有死!他的眼中甚至透出了惡狠狠地目光,簡直想把文丑丑臉上射出百十來個洞!
文丑丑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將他抱到丹房的密室,把他輕輕包裹在厚厚的衣物之內,放入了玄龜那被雷劫擊打成灰黑的丈厚殼子下面的空隙里,便趴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他的身後,是一條長長的血色腳印。
帝釋天大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文丑丑!你個蠢貨!快起來把血跡擦干淨!不出片刻那群家伙就要找過來了!文丑丑!文丑丑!你快起來!
然而直到他現文丑丑渾身僵硬了,也沒有人追過來。他不知道,與此同時,整個冰宮開始如同烈日下的糖果,快融化,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冰原,正在逐漸變成湖泊,雷劫之下,何等高溫,這融化的冰原之水,正向下游安穩生活了無數輩的人們咆哮著奔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