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帝釋天與怒風雷一戰之後,棲梧山的鳳峰和小山湖就被攪成了百里泥潭,當天步驚雲在泥潭中潛上潛下無數次,才找到了被步驚魂的蝠翼包圍的昏迷的步步生,他將兒子送上岸,不肯死心地再次跳入潭中,這回卻沒有了好運,直到他筋疲力盡,才被帶人回山的無名從潭中撈了起來。
看著無名叫來的人或已經開始進入泥潭,或布步驚魂的畫像尋人,步驚雲才肯待在剛找回的兒子身邊,看著無名替兒子療傷,兒子的嘴里連續不斷地吐出鮮血,越想越怕,只覺渾身冷,從體外滲進骨髓里,沒一會兒雙眼就不動了,眼神都是呆滯的。
帝釋天早在他第一次跳入潭中時就說了句「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便離開了棲梧山,仿佛無名派人6續撈上來的弟子都是陌路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從棲梧山「慢悠悠」走到了四川樂山的凌雲窟,也不過花了一天時間,等他進了凌雲窟,一路使搬山術挪動石塊進了龍穴,才解下了腰間的一個掙動不休的布袋,放到地上,解開了束繩。
袋中跳出來一個粗糙的小木偶,上下牙關不停「 」開合,手舞足蹈上躥下跳指天罵地。帝釋天沒有阻止它。過了一刻鐘,也許是它罵夠了了,才安靜地坐在地上抱住了頭。
帝釋天道︰「不過是給你換了個身體,不用太在意。此次,我已經借到了當世各大絕世高手的氣,包括怒風雷、無名、懷滅、懷空、斷浪、步驚雲等人,足以應對第二次天劫。這次是心劫,度過了,我便是真正的仙人!所以我需要你,我為你用鳳羽和梧桐木煉制了這傀儡之身,只要你能給我替了這次劫,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小木偶,也就是步驚魂,張嘴「 」開合了幾下︰我要你的命!你肯給嗎!他已經連身體都沒有了,兒子中了怒風雷雙掌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他已經無所畏懼,連平時不敢說的,都說出了口。
帝釋天眉頭緊皺︰「這個不行,再換其他。」步驚魂寄身的小木偶稍稍抬高了下巴,若是有鼻孔,估計已經噴出了兩管氣體︰換你媽!你若去死,便是晴天!
帝釋天也惱火了︰「這可由不得你!」將小木偶抓在手中,擺到了龍之上,便開始閉上雙眼打坐等待。
山中不知歲月,地底更不見日月更替,直到被禁錮在龍上不能動彈的小木偶四肢都開始霉長菌,帝釋天才睜開了眼︰「來了!」步驚魂精神一震︰哪兒呢哪兒呢?快來整死這害人的玩意兒!
步驚魂等了了半天沒現周圍有什麼動靜,緊繃的神經也開始放松了︰唬老子呢!這時,他卻現帝釋天的臉瞬息萬變︰快樂、悲傷、幸福、失落、憤怒、恐懼……其度之快,連四川變臉王都不及其萬一,哪有人一瞬間能經歷那麼多悲歡離合?所以帝釋天這是被心劫纏上了?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要不是勞資動不了,現在就給你腰子上捅個百十來刀!
他高興得太早了。帝釋天一手將他握住,那一剎那,步驚魂連自己前一世剛睜眼看見的父母的青澀模樣都記得清清楚楚,短暫的一生走馬燈一樣閃過,緊接著是不屬于他的陌生記憶︰農戶出身的小徐福被拐賣,被鬼谷子收為弟子,勤學術法,與師兄弟們的明爭暗奪,失敗後被趕出山門,身無分文遇見了地痞流氓嫪毐,稱兄道弟,對其產生好感,嫪毐傍上了朱姬,使用術法幫朱姬獲寵,整死贏異人,扶持嬴政上位,嫪毐奸情暴露,被嬴政五馬分尸,為求活命獻計殺鳳,活在暗處等嬴政死去,出山四處搜尋頂級功法完善自身,期間做過天潢貴冑、販夫走卒,曾與人生死相許、也曾與人虛與委蛇,到頭來只剩他自己。
千年不久,瞬息也長。當步驚魂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恍若重生。
帝釋天已經恢復了成|人模樣,身無寸縷,邊上是崩裂一地的衣物,他看起來更加的聖明高潔了。步驚魂腦回路是不正常的,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同,也許還沒完全清醒,居然「 」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你居然喜歡過傳說中夜御十女的嫪毐?品位真是與眾不同,當為我輩楷模。
帝釋天不為所動,用「一切都是虛無,只有他自己是真的」這種讓人蛋疼的目光看著步驚魂,居然還非常具有親和力的一笑︰「說出你的要求,當然,除了我死。」
步驚魂被「親切一笑」弄得毛骨悚然,干巴巴道︰「我要是想回我最初的地方,你也能為我做到?」沒保護住兒子,是自己失職,他不敢再見兒子,怕看見的是一具小小的尸體。
帝釋天淡然道︰「可以。你確定要回去?」
步驚魂猶豫了一會兒,點頭道︰「確定。」
帝釋天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眼光看著他,讓他恨不得上前再捅他百十來刀︰「如你所願。」
步驚魂最先听見的,是窗外不停響起的喇叭聲,然後他一驚,從單人床上彈了起來,又因為睡得太久頭暈的慌,再次倒了下去,陷在柔軟的床鋪里,半天沒爬起來。
房門被敲響,老爸的聲音傳到耳朵里,像老式收音機一樣模糊不清︰「出來,吃飯了!」
他強迫自己再次爬起,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小日歷,2o13年12月1號,嗯?那天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呢?忘記了。他對著穿衣鏡扒拉了兩下頭,穿著棉拖鞋走到了客廳,小飯桌上,老爸給他乘好了飯,對他說︰「先去洗臉刷牙,否則不準吃。」
他反射性地撒嬌,聲音拐了好幾個彎兒︰「嗯~~~~~不洗,我太餓了,先吃再說。」說完就被自己惡心到了。4o對歲的人了,跟一個同齡人撒嬌?不對,今年自己多少歲來著?
老爸帶著裝斯文的平光眼鏡,夾了幾塊肉到他飯碗里︰「你呀,能不能換一個工作?一定要做銷售嗎?昨天又‘加班’到11點半才回家,喝的走路打竄竄!早晚胃穿孔!」他將肉塞到嘴里,習慣性反駁︰「你兒子我也就長相能看了,普通三流大學畢業還指望能找到啥好工作?」
老爸又換了個話題︰「你都23了,該找個女朋友了吧。」他切了一聲︰「你兒子我剛開始工作,自己都養不起呢,還養女朋友?再說了這年頭沒車沒房誰跟你呀!」
老爸嘿嘿怪笑︰「沒關系,有人要你!老劉給介紹了一個白富美,怎麼樣,倒插門不?」他差點沒把稀粥嗆在鼻子里,放下碗嚴肅地道︰「您就不要再提那個白富美了!白是白富是富美是美,不過那年紀,您出馬比較合適!」
老爸尷尬地笑︰「我早就決定為你死去的媽守身如玉了。」
之後又跟老爸胡扯了一通,才出門上班,恍惚間,忘了公司在哪兒了!瞧這記性!還好從小到大的鄰居跟自己一個公司,要不然全勤獎就沒了!
他坐在去公司的公交上,還給老頭老太太讓過座,就是覺得今天有什麼不對,似乎少了點什麼?
帝釋天來到了棲梧山下的步驚雲的帳篷里,看著他給毫無意識的步步生擦汗穿衣服,看動作挺熟練,顯然做了不是一天兩天。步驚雲也見了他,但是卻沒表現出什麼仇恨的意思,眼里平靜如一潭死水。雖然鳳峰泥潭一直有人在打撈,但他的心里其實是早就將步驚魂的死亡當成了事實。
之所以還活著,不過是因為步步生還吊著一口氣,他不能離開。
帝釋天只說了一句話,兩件事,就將步驚雲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他說的是︰「我知道步驚魂在哪里,我能救步步生。」
步驚雲冷靜地看著完全恢復巔峰狀態甚至猶有過之的帝釋天︰「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帝釋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是不是能找到步驚魂,能救步步生,你就願意付出一切?」
步驚雲肯定地道︰「是。」
帝釋天笑道︰「沖著你這個字,我也會答應你。」
無名早就來到了帳中,此時插話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步驚魂是不是就在你那里?你用什麼辦法救步步生?你不說明白,我今日絕對不會讓你如願!」
帝釋天嘿了一聲︰「小人之心!我便告訴你又何妨?我要的,是他一身功力與他身後的所有勢力,從今往後,除了步驚魂和步步生,他將一無所有!」
無名按住步驚雲的肩膀,勸道︰「絕對不能答應。且不說他會不會信守承諾,就是你,失去了一切,拿什麼保護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步驚魂將手放到無名的手上,堅定地將他的手拿開,對著帝釋天道︰「我願意。」
帝釋天道︰「好!你且做好準備,三日後,我會再來。」
他說完便離開了大帳,留下步驚雲面對無名的諄諄勸解,從袖中拿出一個和當初步驚魂那個一樣粗糙的木偶,只不過,這個木偶手上多出了一把羽扇,他對著小木偶說︰「情愛會讓你變成傻瓜,文丑丑,你當年也一樣傻,我決定給你一次機會,你可要抓牢了!」
那小木偶的嘴忽而向上牽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