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軌跡(新) 第五章 冰之印記下

作者 ︰ 會水兔子

()六五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依然麻木而渾渾噩噩地不知天日,孑然一身地上課,吃飯,上廁所,回家……

老班說過今天要調來新的外語老師,叫我們做好準備。miss彭已經受不了一個人獨撐四個班的重任了,屢屢向校方述苦。校方終于出于人道主義,認識到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老師,不能這麼不近人情把人家一等婚待嫁的年輕姑娘談戀愛的大好時光給佔用了。于是從三中調了一個據說富有教學經驗的女老師來同她分擔。miss彭昨天已經上完了最後一課,課上的表情如麥克爾德老師一般沉重,騙取了好幾位女生不舍的淚水,其實誰都知道,她早就想走了。

在英語課前,班上的同學都擠在一團嘰里呱啦地討論著會來一位怎樣的外語老師。請原諒這些同學的無聊,其實在沉悶的中學校園中,能夠有幾個值得討論的新鮮話題來緩解高考的壓力,的確是一件具有可行性的活動。這遠比听別人造假說要放假了的小道消息還信以為真地大肆宣傳有意義的多。

萬眾期盼的帶有神秘色彩的外語老師終于蒞臨了。當她走進本班教室講台的時候,我正在看《王小波經典作品?小說卷》,聯想王二那和尚和紅拂夜奔的關系。

「同學們,大家好,我是你們新來的外語老師……」一個女高音在教室的空氣中激蕩起來。

我豎起了耳朵,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至死我都不會忘記。我抬起了頭,原來真是她站在講台上慷慨激言。

「……我叫歐中芬,你們就叫我madam歐吧,以前曾在三中教學,現在很有幸能夠成為你們的外語老師。不知在這里是否有我以前的同學……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度過高考這一關……」

同學們的掌聲激烈地響了起來,如熱浪般。但是我的手卻僵在那里不能動彈。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輩子欠她的,還是我和她天生就是一對冤家。為什麼到今天還能夠遇見她,還要在未來的一年半內,接受她的教育,與她朝夕相處。

也許,隨著她的到來,有關于我的話題,在辦公室內又該熱鬧一番了。

我冷冷地盯著她,心中的恨意如烈火般燃燒起來,我真想自己的眼光能夠馬上把她擊暈。

我真的想馬上走出這個教室,或者她馬上離開。

但是,她仍在講台上進行著自己精心準備的開場白,我卻仍呆坐在座位上。

「xiekangning。standup,p1ease……」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停止了自己的演講,居然認出了我。

「謝康寧?我們班沒有這個人啊。」有人在講台下給老師提醒道。班上頓時又唧唧喳喳地議論開了。

「you,standupp1ease,thesehirdterm。」她指著我說道。

「他,他叫石康寧啊,怎麼姓謝啊,老師您弄錯了吧。」台下的同學們又議論了起來,紛紛把質疑的眼光拋向了我。蒙湉也用難以置信的眼光一臉疑雲地看著我。

我看著她,合上了書,恨恨地站了起身,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教室。

我漫無目的地走到了操場下的河邊,一跌坐在地上。此時我卻無比地羨慕靜靜流動的河水,因為我無法平息自己狂躁的心。

我閉上了眼,我真想讓這個世界停止運轉。

我不知道,為什麼老天總不讓我安寧。

我恨,但我的心更痛。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在承受,卻在此刻突然感受到,自己似乎只是一只可憐的小螞蟻,一直在逃避著上天的捉弄。

無論我怎樣躲,還是逃不掉的。

「鐺鐺鐺鐺??????」

下課鈴聲劃破了校園的沉寂。不知不覺,我就在河邊坐了一節課。

「呼。」我嘆了一口氣,起了身,準備離開這個地方。當我轉過頭時,我才現蒙湉竟一聲不吭地盯著我站在我身後。嚇了我一跳。

「你怎麼來了。」我問道,也不知道她究竟這麼站了多久。

「跟著你出來的。」蒙湉盯著我說道。

我無語,我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和她說上一句話了。

我吐了一口氣,搖著頭從她面前走開了。她也一聲不吭地跟在我後面。

「你干嘛跟著我啊?」我回過頭,不由地煩躁。

「我知道你現在需要靜一靜,但是,如果有事憋在心里會很難受的,還不如說出來。」蒙湉盯著我說道。

「不關你的事,麻煩你去上課好不好?」我強壓著心頭的情緒對他說道,然後扭頭又走開了。但是她還是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面。

我無語,只能搖著頭,停止前行。轉身無奈地問她︰「你到底想干什麼?」

「沒有干什麼,也許你現在有兩種選擇,要麼跟著我去上課,要麼我跟著你散步。」她一臉堅定地盯著我說。

我真的無話可說了,我不想去教室,更不願意這樣被她跟著。我很想馬上跑掉,但是我也不知道該跑到哪兒去。

就這樣,她便仿若我的影子一般,我動,她動;我停,她也停。

到最後,我實在招架不住她了,只能憤憤地哀求她︰「求求你別跟著我了好嗎?我服了你行不?」

「行,那你還是選擇跟我去上課吧!」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盯著我問道,「離上課還有一分鐘,你去還是不去?」

我還是沒話可說,雖然我不想去教室,但是我還是別無選擇地回去。因為偌大的校園,的確沒地方讓我去。

當我和她回到教室時,已經上課了,她叫了聲報告,班上的同學的眼楮齊唰刷地射在了我身上,我避之不急。

「進來吧,」數學老師停止了講課,朝我點了點頭,「以後注意一點。」

我一聲不吭地走進了教室,蒙湉卻很禮貌地給田老師致了歉。

回到了課桌上,蒙湉飛快地打開了課本,而我卻埋頭趴在了課桌上。我現在只希望時間是凝固的,這樣我就沒必要去面對下一秒。

整節課,誰都沒有叫我。

我只能感謝他們施舍給我的這份一個人的安靜。

老班田下課後來到了教室,給我送了張紙條,上面寫著︰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來找我。

我不知道有沒有必要去找她,我只是想著我是不是該消失掉,或者讓歐中芬消失掉。

生活到底給了我們什麼,也許沒幾個人真正知道。

我開始了翹課,雖然在這之前我一直認為翹課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學不學得到知識是學習方法問題,學與不學卻是學習態度的品德問題了,你不上課,說明你根本不尊重你的老師,更對不起你自己。

但是,同樣可以推之,如果一個老師不值得你去尊重了,你就可以看著辦了。

所以,凡是踫到歐中芬的外語課,我就翹了。如果她的課是早自習,我會放下書包去操場上晨練一個小時;如果是正課,我會在頭節課一上完就閃出教室……雖然歐中芬和老班田在這期間曾數次找我,但是,我還是跑掉了。確切地說是,我壓根兒就不想見到她。

自從蒙湉現我習慣性地翹課後,她也不知道什麼神經跟著我翹課。一旦我翹課後,她準能夠在我避難的地方找到我,然後一聲不吭地看著我一直到我抽身去上課。

「你行行好,不要老跟著我好嗎?」在我快受不了這種境況後,我終于將我不滿朝她吼了出來。

「不行,除非你回去上課。」她審視著我,一板一眼地對我說。

「求求你回去好嗎?你的外語成績下滑了我負不了責。」

「那你不怕成績下滑?」她接過話反問道。

「我討厭外語,我不想學外語,我討厭歐中芬,行了吧?」我大聲地朝她吼道。

「啪,」蒙湉又遞了重重的一耳光在我臉上,憤怒地對我說道,「你自己醒醒吧!你真是個孬種,虧我還以為你一直是個堅強的人,這點事都面對不了!」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丟下我走開了。

六六

自從蒙湉總跟著我翹課的事被別人傳開後,又引了m中的另一大議論的熱潮。我早說過這是一個最善于捕風捉影三人成虎的縣城,即使在m中也不例外。所以眾說紛紜,有關我和蒙湉雙雙英勇翹課的光榮事跡便在m中校園中傳出了n個版本。當然,這些故事版本大多有承接以前有關我「追」蒙湉時的故事情節,更讓這些故事增添了一層神秘的傳奇色彩。眾人皆有一個疑問,就是美貌優秀的蒙湉為什麼心甘情願地跟隨一衰不拉嘰的四眼田雞冒學校之大不韙。

對于如此的議論,我一直嗤之以鼻置之不理。而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事會把蒙湉的名聲搞臭了。但蒙湉居然也顯得毫不在乎,依然跟著和我一起翹課。

我原本以為過了一段時間,這段緋聞議論的浪潮就會慢慢地退下去,哪知道m中全校的人都樂此不疲地高度關注此項事態的展,據說還有幾位資深的狗仔同學對此事態的進展作出相應的報道以及狗屁的評論。

tmd,我在心里恨恨地罵道,你們這些人到底有沒有一點口德啊。我說過m中的人都很希望打破學校和自己學習生活死潭般的沉寂,但是他們都很明白打破沉寂所要付出的代價。由此,他們很希望有幾位英雄出來運動一番,他們便有機會賞心悅目的看熱鬧以及作出相應的評論。當然,這也是國人特有的優良品質之一。所以,我很理解———沒辦法不理解。

我懇求蒙湉不要再跟著我翹課了,並說明這樣會給她造成巨大的負面影響。但是她仍然置之不理,倔強地對我說,可以啊,除非你跟我回去一起上課。

我不想蒙湉跟著我翹課,但是更不想去上外語課。所以我沒得選擇地繼續翹課。

面對著日益激烈的評論浪潮,我依然選擇了沉默。也許有人罵我玩打太極。但是沒有辦法啊,就算我這張狗屁的嘴再能說,你能夠抵擋得住全校人的唇槍舌劍啊。

如果事態就這麼平靜地展下去也就算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蒙湉居然大膽地親自向眾人宣布,我就是她男朋友。當然,這個消息無疑一枚原子級炸彈,別說是對事態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更無異于轟炸了整個校園。那些高度關注此事的議論家們對此頗為震驚,在經過了頗久的專家級會議後,再結合有關張炮兒離奇轉校的事件和以前的諸多事例,他們終于得出一個結論———我tmd的是一個挖兄弟牆角的高手。

這件事我開始還不知道,到後來鬧得沸沸揚揚時,小妖才在一天中午神神秘秘地跑來告訴我。

「你小子最近怎麼搞的?紅得很呢。」小妖一臉爛笑地對我說。

「狗屁。」我沒好氣地對她說。

「有一件事搞不明白,明明是你小子追蒙湉在先,怎麼別人說你挖張炮兒的牆角啊?」

「什麼?我挖張炮兒的牆角?」

「嗯,蒙湉都親口承認你是她男朋友了,而且,別人都說是你把張炮兒氣跑的啊…喂…你要干什麼?」

我起了身,怒火中燒,馬上沖出了教室去找蒙湉。

好不容易在走廊上找到了蒙湉,我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拖到操場邊的僻靜處,厲聲地詢問她︰「那件事是你說的嗎?」

「哪件事啊?」蒙湉掙月兌了我的手,沒好氣地反問。

「就…就是…你…我…就是你和我是…」我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了。

「是的,是我說的,我給大家說了,你是我的男朋友。」蒙湉沉穩地說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我抓著頭,無奈地問。

「為什麼?還不是為了你?你這個懦夫,面對什麼事你都只知道逃避,你告訴別人什麼事都要堅強地去面對,但是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不是喜歡逃避嗎?我就是把你逼出來,看你往哪兒躲!」蒙湉厲聲地朝我訓斥道。

我轉過了身,她的目光盯得我臉耳燒,我確實沒有什麼話來回答她。我只能從她身上感受到巨大的無形的壓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就這麼沉寂了很久,我卻突然听到了一陣嗚咽聲。我轉過了頭,看見蒙湉正蹲在地上抽泣著。

我只感覺到心抽緊著,抽絞著,一陣莫名的痛漸漸襲了上來。

「對不起。」我蹲在她身邊,搖了搖她。

「你走啊,躲著去啊!」蒙湉一把推開了我,眼楮紅紅地怒視著我,面頰上流著晶瑩的淚水。

「蒙湉,真的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我真的沒有辦法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真的很感謝你為我所做出的一切,我……」我說不下去了,心卻痛得厲害。

「康寧,無論如何,我們也算是朋友,難道,你真的要把所有的事憋在心里,永遠躲著它嗎?」蒙湉停止了哭泣,靠到了我身邊。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回憶。」我輕輕地說出了這幾個字。

「有些事,憋在心里會很難受的,就像老往自己肚子里灌酒一樣,越多越濃,就越痛苦,我也有過如此的感受,也許,你說出來會好受一點,你能夠告訴我嗎?讓我替你分擔一點……」

「呼……」我吐了一口氣,忍不住開始了回憶和傾訴︰

「從前,有一個聰穎活潑的男孩,他生活在一個物質條件優裕,家庭背景優越的家庭中。他的爸爸是縣委機關中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干部,媽媽是一家單位的會計。在別人眼中,他是一個非常幸福的孩子。是的,他也一直這樣覺得,他有世界上最疼愛他的媽媽疼,有著別人無法比擬的物質條件。而且,他聰明好學,在學校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異,是老師的寵兒。別的同學羨慕他,甚至嫉妒他。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爸爸卻從來都沒有真正疼愛過他。他的爸爸平常總是和他冷言冷語地,連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讓他無形中感覺到恐懼。他很害怕和他爸爸在一起相處,因為只要他一犯錯,他的爸爸就會大動肝火地訓斥他,甚至皮肉之苦相加。所以從小到大,他和他的爸爸隔閡就很深。最後,他爸爸都懶得理他了。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爸爸會這樣對他。他的爸爸在別的孩子面前,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為什麼對待他就不能那樣。別的孩子羨慕他有一個好爸爸,而他,卻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有這麼一個「好」爸爸。

他曾把埋藏在心中的這個疑問給他的媽媽講過。但是,每當他問到這個問題,他的媽媽都會眼噙淚水不知所答。騙他說,孩子,不是你爸爸不愛你,他只是對你嚴厲一些,他希望你能夠成為優秀的兒子……

他似懂非懂地看著一臉痛苦的媽媽,他不想也不願再問了。

隨著他和他爸爸的隔閡加深,他和他爸爸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在什麼時候,他都會提心吊膽地避開他。他只想和媽媽在一起。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隨著他爸爸職位的升遷,他爸爸的火氣也越來越大,每次都會很晚地喝醉酒回來,然後找他媽媽吵架。而他的媽媽,面對粗魯蠻橫的爸爸,只有忍氣吞聲,淚流滿面。在很多個夜里,他都會被他爸爸的吵鬧聲驚醒,而他的媽媽,卻在一邊流著淚懇求著他爸爸別吵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對他爸爸的恐懼,逐漸轉變成了怨恨。他知道,那是源自他媽媽傷心的淚水。

有一次,他的爸爸又在罵他的媽媽,而且罵得特別地尖酸,其中有一句話居然是罵他媽媽是只‘不生蛋的老母雞’。那次,媽媽哭得很傷心,很傷心。

他不知道,他的爸爸干嗎總要欺負善良的媽媽,他的媽媽根本就沒做錯過什麼。

他不明白,那句‘不生蛋的老母雞’到底什麼意思,為什麼媽媽會因為這句話哭得那麼地傷心。但是,他又不敢問他的媽媽。

隨著他家的吵鬧的增多,關于他家的風言風語也就越來越多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居民樓里的那些大嬸大媽們總那麼喜歡多嘴地嚼人家的舌根。而每次當他放學回來看到她們正興高采烈地討論,一旦看見他後又會戛然而止,然後用怪怪的眼神看著他。

他不知道,到底自己家里有什麼事。

後來,他從別人的談話中偷听到一個自己根本就無法接受的事,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現在的爸媽親生的。當他得知這個消息,哭著去找媽媽詢問事情的真相。那時,他多麼想從媽媽的口中听到這不是真的啊。但是,他的媽媽含著淚告訴他說,孩子,這是事實,原諒媽媽隱瞞了你這麼久。他拼命地搖著頭,他不願意相信,也不想听見這種答案。但是,他的媽媽還是無奈地告訴了他這個事實︰那就是她和他爸爸是自由戀愛而結的婚,可是在婚後卻一直都沒有孩子。後來他們去醫院檢查,問題居然在她的身上,她患有先天性的絕孕癥。她那時痛苦了很久,甚至想著去自殺。但是,他爸爸勸阻了她,並和她商量著去抱養一個孩子。于是,他們就去她的家鄉一戶農人家中抱養了一個兒子。他們抱養這個孩子時背負了很大的壓力,特別是他父母的壓力,因為他家是一個傳統迷信觀念很濃重的家庭,他們無法接受一個抱養而來的孫子。但是,出于對她的愛和一個男人的責任,他還是頂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堅持了下來。可是,他堅持了這麼久,也堅持累了,他也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個親生的孩子啊。最後,媽媽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眼眶噙著淚水,緊緊地抱住了他,孩子,無論如何,媽媽都會陪著你,相信媽媽是愛你的。

幼小的他無力卻又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只感覺,自己在他那個不知道該不該叫爸爸的人面前,渺小而自卑。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別人收養的小狗,可憐而可悲。

他很想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去詢問他們為什麼當年要把自己送給別人,為什麼不要自己……但是,他卻不忍心離開他的媽媽,因為他也深愛著自己的媽媽,他不想再讓她受傷害。

他還是留在了這個所謂的家中,充當著一個讓人說不清楚的角色。一落千丈的心理地位,在他幼小的心中烙下了深深的陰影。從此,他習慣了沉默,他害怕別人知道他的身世後,會用與以往比照的眼光看他。

但是,也正是因為沉默,也讓年紀頗小的他學會了深深的思考,他把自己思考的內容寫成了作文。也許,在紙上流淌著自己的意識和思想才是他的另一種解月兌。他學會了從另一種角度思考自己的人生,理想以及一切,他知道那上面抹上了一層濃濃的灰色。

後來,他的爸爸和媽媽協議離婚了。他留在了媽媽的身邊,並改隨母姓。他的那個爸爸在離婚後又重組了一個家庭,但很可惜那邊的女人只給他生了個女兒。由此,傳統觀念非常重的他又想起了他那個收養的兒子,又有意向這邊的家庭靠近。他善良的媽媽也包容了他。于是,兩家還有著一層微妙的關系。

他不知道他的媽媽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只知道自己應該好好地照顧自己可憐的媽媽。

再後來,他的媽媽領著他去了他的親生父母家,那是一個很貧苦的農家,家里有一個初中都還未畢業的兒子,以及一個年幼的妹妹。當他面對著自己的胞親時,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雖然在這之前他曾有過千萬句怨言要倒給他們。在貧苦善良的雙親面前,他只能感覺到巨大的負罪感。當他那滿臉滄桑慈愛的娘哭著抱住他哀求他原諒時,他的心都碎了,他能夠理解當時他們送出他時的無奈和痛苦。現實,無奈。

他原諒了一切,也接受了一切。在無奈的現實面前,人都只是可憐的動物。」

說完了這些,我長吁了一口氣。而蒙湉卻坐在旁邊靜靜地傾听著,一臉的認真和懇切。

「那你和歐老師之間又是怎麼的了呢?」她靠近了我,輕輕地問道,卻又添了一句,「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

「呼……」我又吐了一口氣︰「歐中芬是我初中時的外語老師,但是我卻不怎麼喜歡她。原因是她說話尖酸而刻薄,特別是批評學生時,毫不留情面。而恰恰湊巧的是,她家以前在我家旁邊,她的男人還是縣委機關的一名干部。

在初二的時候,有一節課,我們班的一個成績有些差的同學在她的課上睡著了。她現了他,很氣憤地一粉筆頭打醒了他。也許那天她心情欠佳吧,在叫醒了那個同學後,她便開始了自己的言語攻擊,怒斥他的言辭非常的激烈,讓人感覺當時的她就像一個罵大街的潑婦,壓根兒就找不到一點人民教師的形象。

也許是那天實在听不得她所說的話,也許是平時都看不慣她,也許是仗義為了幫助那個受訓的同學,我當時犯渾地站了起來,對她說,歐老師,請您顧及您學生的感受。

不知道那天是她心情非常地不好,還是我以一個學生的身份起來在眾人面前教訓她不夠格傷及了她的面子。總之,我這一起身,更進一步刺激了她。當我說完自己想說的話時,她站在講台上一怔,繼而臉由青變白,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怒視著我,仿佛要吞掉我一般,咬著牙指著我罵道︰‘這個沒有人管教的毛小子,什麼時候要你說話了?不要以為你是縣委書記的兒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看下你爸爸要你了不…你這個沒人管,沒人要的野孩子,沒有一點規矩……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罵出這些話來,我真的被她給怔住了。我無法接受一個老師或者任何人在眾人面前,揭露我最不願意提起的事,我真的很憤怒,我拿起了桌上的外語書,朝她拼命地擲去,然後,痛恨交加地沖出了教室。

自從我離開她的教室後,我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以後凡是她講課,我都選擇逃掉了,我不想見到她了。」

蒙湉沒有說話了,只是把頭靠在了我的肩上,輕輕地說,「你沒辦法原諒她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我只知道,我真的不想見到她。

「康寧,我希望你快樂,你知道嗎?」蒙湉又輕輕地說道。

「嗯。」我應了一聲,我知道,我在強忍著自己內心的感動。我知道她已經慢慢地走進了我的心里。

六七

「你想找歐老師談談嗎?她很想和你見個面。」一個中午,蒙湉在教室里一臉認真地對我說道。

「不想。」我答道。

「難道你不肯給她一次機會嗎?就算一次道歉的機會。」蒙湉盯著我問道。

「我不想見到她。」我避開了她的目光,朝窗外望去。

「哦。」蒙湉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卻似一種嘆息。

「今天你不用翹外語課了。」在語文課剛上完,我準備朝外走去的時候,蒙湉叫住了我。

我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看著她不知如何是好。

「從下節課開始不會再是歐老師來上了,還是彭老師。」蒙湉抬著頭看著我沉穩地說道,「她倆換班了。」

我無語,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結果,所以我只有跌坐下來的份。

「你給她說了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轉過頭來質問蒙湉。

「沒有說什麼,只是和她談了談,她說她不知道當年的過激的言語會傷害你這麼深,而且你會那麼地恨她,她希望你能夠給她一個道歉的機會,她真的很愧疚,但是,你卻總是不想見她,她也只能這樣了……」蒙湉沉沉地說道。

「呼。」我吐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也會有一種愧疚感,我不承認是自己贏了她,相反倒是感覺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難過而失落。

當人的恨一旦被化解時,你只能有被抽空的感覺。恨得越深,失落就會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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