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洵表現得很從容,他像平時一樣,將水杯擱在她的桌案邊上。那時,她總是習慣伸過手,從來都不曾懷疑他。她淺淺地品了一口,但下一刻,她忽地覺著不對,腦海里一陣混沌。用力地一手揮開那杯「茶」,她驚訝地看著他。
「這是什麼?」她怒道。
沈溪洵笑得風輕雲淡,沒有任何的玩笑感,只是那種憂傷為什麼在他的心中開始越來越濃烈起來。「仙君,一杯消塵,三生醉夢,化憶為煙。」
她听他悠然說著,他的眸深深地望著她,似是想要將她的容顏永恆地印刻。他知道她對他沒有生出過一絲一毫的情意,所以,她該慶幸的是她不會真真正正地忘記他。或許,只是看輕了許多而已。
「你這麼做,你知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即便如此,那有怎樣?哪怕有一天仙君您要殺我,溪洵也悉听尊便。」
君若水她明白,她喝的那杯是消塵醉的。那可是上古神器的酒釀啊,他這是做了什麼?為了救她,不惜犯下擅用神器的大罪。就算是現在別人要他死千次百次,永世不得再入輪回,那也不會有人反對的。
她謝他救她一命,她同時厭他自作主張。她的記憶里,他,沈溪洵這個名字,留下了一筆墨跡。如果你再生成人,請不要記得,有一個人,她叫君若水。
「所以說,墨容上仙的弟子,又算得了什麼?你就是二師兄每天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吧」那個名為須余的軒涳峰弟子冷笑「每次與師兄閑聊之時,每次看他作畫,他那麼認真繪出的人。你知道那是誰嗎?」他的眼神因為說話語調的悲淒而變得陰惻。
君若水怔在原地,她緊抿著唇。記憶里的那個人開始清晰,然後慢慢地與今日比試的人的面貌融合在了一起。
真的是他
她真的沒有認錯
「我問過師兄,這個女人是誰?他告訴我,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一定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他繼續道「我本來還認為莫名其妙,現在我倒是可以肯定。那樣子,分明就是你,墨容上仙的弟子,雲絡水。你是沒有感到剛才師兄的表情嗎,你為什麼就當做一點兒都不識他。」
「師兄平時待我不薄,或者可以說他是整個軒涳峰里對我最如同親人一樣的人。他見不得我悲傷,我的心情也是同樣的。你,就是那個人吧。」他沉下聲,凝視著她。
輪回轉世,魂牽夢繞。沈溪洵,你怎麼可以這樣?
君若水幽幽挑起一抹笑,轉身,她言「天下之大,相似之人尤其多,你又如何肯定你師兄想的人就是我?」
須余沉默下來,他的確沒有證據,唯有一種感覺,唯有她所給的神韻,唯有按照他師兄那震撼般的神情。那一定是個極美的人,僅僅是從畫里便能透出的清泠之感。
寂靜,沉重,奇怪啊離奇得她沒有辦法相信。沈溪洵,他的重生,還會再一次地漸漸記起她麼她不敢去看,他的眼楮,依舊是如此地淡然。
「墨容」夜色里,她見到那白衣飄搖。墨容就這麼靜靜地站里。
君若水一步步來到他的身邊,她半垂著眸子,緩慢地抬起手,用力地拉住他的衣袖。她周遭的氣息顯得不是太穩,掀帶起衣袂。
墨容雙手環著她,眼神柔和,他溫溫道「水兒,你剛才去哪兒了,時間很久。」她的動作令他有瞬時的不安。
君若水反抱住他精瘦的腰,她的語音壓抑,甚至有些急促「怎麼辦怎麼辦,師傅?是因為我,那個人死了。都是因為我」她的臉色看上去並不好,嘴里喃喃著斷斷續續話。
墨容不清楚這事的原委,隱隱約約地,他覺得自己好像觸踫到了她的一個心結。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這種神色,絲絲的惶恐令她墜入不安。他輕輕地吻著她,她的手緊抓著他不放。
「這麼說,他很喜歡你。」墨容看著躺在自己懷里,半瞌著眸的俏麗女子,低聲道。
君若水笑「師傅是吃醋了?」轉而將頭埋在他的頸邊。
墨容眸光流轉,大手模了模她柔長的秀,無奈道「沒有,只是很少看見你這樣。」這樣的內疚,她一定是想不到吧。那個叫沈溪洵的男子會為她做到如此地步,不惜一切代價
「嗯我也很少見到這樣的自己可能,只是因為後悔吧。當初,是我親自下令將他處死的。果然,我真的是個冷血的人。把救了自己的人,送上絕路。」她的笑容不知帶了些什麼意味。
「這不是無情」她听到墨容的語氣嚴肅「如果是我,我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殺人,不代表那個人真正的殘忍。至少你是讓他重踏輪回」
「師傅,你道理好多。」
「嗯。」
「師傅我等會兒去看看他吧。」君若水一手覆在額上,視線若有若無地向外面掃去。
天已經漸亮,可是陰霾似乎卻變得越來越大了。因為,他們不會有一個人知道,接下去的日子是平靜還是充滿波濤。
「師傅,你看來是要先去大殿那兒了。我便自己走走也罷。青瀾峰的精英弟子不少,今天的比試我還是不湊熱鬧去了,師傅就說我身體不適吧。」
墨容點頭,他不擔心她會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或許,不管顧太多,也是對她好。她不是一個單純的普通女子,所以不必那麼刻意。
君若水淺淺笑著,頭微微低下,說道「師傅似乎,總是能為我考慮到得最多。我很開心。」
再一回眸,不論心情有多麼差勁,不論她覺得會有多麼疲憊,她都能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因為那個人,他的每一個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