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某世伯若無其事地回來了。我在廣陵城中尋了一圈,沒有看到尹隨風的身影;在樓閣中靜修了半日,也沒見到敖雅和王大棍。
第三天,我還是沒有見到敖雅和王大棍,在樓閣邊偶遇尹無赦的時候,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興師問罪,好似全然不知敖雅出了什麼事。靜虛真人也泰然自若地在他的高樓上喝茶,似乎一點都不擔心王大棍的安危。
到了司徒煙壽辰的那一天,我終于有些坐不住了。「世叔,敖雅與大棍兄緣何遲遲沒有出現?」我看向床榻邊正低頭拭劍的某人,嘟囔道,「這幾日平和得未免太詭異了些。」
觀蓮音听罷微微一笑,縴長的手指劃過薄薄的白刃,許久才在我的注視下開了腔。「世叔在酒里下的料很足,只一兩個時辰怎可能滿足他呢?」他抬起頭,目光投向窗外龍族修士下榻的地段,話里透著若有似無的涼意,「依我看,直到司徒的壽宴結束,那兩人也不會出現的。」
我的雙眼倏然瞪大,下巴險些掉下來。
這幾日沒有看到兩人,我還以為是他們清晨酒醒,嚇得各自逃跑了,卻不知那厲害的催情酒竟將威力持續到了今日。我心驚膽戰地為敖雅默哀了一番,想起大棍兄那張憨厚的臉,便不由得擔憂起來。雖說已經闢谷的兩人不需要食物補充元氣,可就這麼一直做下去,是會死人的吧……
我糾結了一會兒,看著觀蓮音道︰「世叔,大棍兄他……會不會精盡人亡?」
觀蓮音束起身,合起的衣襟遮住了胸膛上斑斑點點的痕跡,走到窗邊眺望了一眼景色,氣定神閑道︰「不會,王大棍有師傅施法護體,靈根又隱有仙靈之氣相護,哪能那麼容易就精盡人亡。」我听罷一愣,隨即驚道︰「靜虛真人也知道?」
觀蓮音頷道︰「自然知道。師傅早些日子便隱隱算出這兩人的姻緣,如今在廣陵紅娘廟內得了定雲老祖當年的手札,更是確認了這一點;不然世叔縱使膽大,也不敢使出這等手段迫龍三王子與一個莽夫結合。」
我沉吟良久,總算稍稍放心了些。王大棍究竟是不是敖雅的有緣人另說,若靜虛真人也是此事的幫凶,我臨死前還可拉個墊背的,老龍王就算不看爺爺的臉色,也得顧忌著他們定雲宗的名號。
風水輪流轉,敖雅你這個小賤人也有今天。
一邊想著敖雅的淒慘模樣,一邊高高興興地穿戴整齊,看看天色已是時候,我便與某世叔一起去司徒煙的壽宴了。
廣陵城既為天下第一城,城主的壽宴自是不一般,比林婉秋在焚香城中設下的小酒席奢華得多。各屬性靈根的修士紛紛坐定,稀薄的靈氣也在珠玉梁間彌漫,我打了個噴嚏,抬眼便看到花枝招展的司徒煙站在面前,笑眯眯地俯身看著我道︰「阿西,這幾日住得可還好?」
雖然他戴著面紗,可我卻仿佛能感受到那正在輕顫的**胡須,迅地抖落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移開視線乖巧地答道︰「世伯的府邸大且寬敞,哪有不好之理?阿西沾了世伯大壽的喜氣,這幾日修為也提升得很快,當真如同入了仙府一般。」司徒煙听罷眉一挑,意味深長地瞥著我身邊的某世叔道︰「哦?我還以為阿西修為的提升,是因為某人的諄諄教導。」
觀蓮音與我貼近了些,淡淡地看著他道︰「如何,你這可是妒了?」司徒煙伸手模模我的腦袋,嘆氣道︰「是啊,阿西多麼一個伶俐的孩子,可惜讓你這頭老牛給啃了。」
觀蓮音蹙著眉打量他許久,失笑道︰「司徒,我若是老牛的話,你豈不已是半截身子入土?」說罷壓低聲音,用不屑的語調道︰「況且啃女敕草的又不只是我一個,你前幾日……」
司徒煙的臉色微微一變,觀蓮音便適時地住了口。他收回放在我腦袋上的手,也不知是在思索著什麼,半晌幽幽地模了模自己的後腰,神色顯得有些復雜。我看著司徒煙,覺得他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同。仔細想想,我現他居然和與水仙情事過後的大哥有些相像,雙頰皆泛著淡淡的紅潮,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股嬌媚之意,連走路的步伐都比以往輕柔了許多。
觀蓮音方才的話給我了些許暗示,眼看司徒煙就要離去,我開口道︰「世伯,我那個龍族的友人……」
絲竹之聲漸漸壓過了我的聲音,我看到司徒煙與正在談笑的齋雪彌擦肩而過,兩人對視一眼,卻是什麼也沒說。
我暗暗觀察著齋雪彌的動靜,半晌沒有現異常,便只好郁悶地將目光收了回來。司徒煙不在的這幾日爹曾旁敲側擊地詢問過她水仙的事,然而她卻一口否認司徒煙有男妾,神色也很是坦然平靜。司徒筱雨這幾日已經恢復了精神,看起來沒什麼大礙,此時又無法找來齋行秀與她姑姑對峙,我們便先將此事放下了。
雖是暫且放下,我也知道此事一旦挑明,便又是一番風波。
朝左邊看去,北卿正和司徒筱雨笑著坐在一起談話,而南卿在他們兩人身邊黑著一張小臉;朝右邊看去,爹正濃情蜜意地窩在娘懷里吃她喂的靈果。還好他們倆稍稍偽裝了一下,不然若讓旁人看到令狐家主這般模樣,爺爺的老臉定然會被爹丟光。
我將腦袋扳正,神態自若地欣賞起了絲竹樂聲。觀蓮音在我身旁靜坐著,看起來並沒有閑適放松的意思,倒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般。我朝不遠處看去,處于上座的靜虛真人正在閉目養神,感受到旁人的視線便睜開雙眼,淡然地看了我一眼。
就在這時,闊窗外廣陵城的天空忽然彌漫起了陰靈的仙氣,一朵白雲在金枕黑雀的伴隨下從空中緩慢地落下,露出一張聖潔的臉龐。「世叔,仙姑怎麼也來了?」我看著雲朵中娉婷走出的季芙嫣,納悶地道。
觀蓮音看著季芙嫣在幾個定雲宗弟子的簇擁下走進來,並未起身去迎,言簡意賅道︰「八仙中率先破戒的純陽真人若是想要覺醒,他的愛徒何仙姑是萬萬少不了的。」
我呆滯片刻,僵硬地看向某個妖嬈的胡須男子︰「……原來司徒世伯真的是呂洞賓啊。」
爹還攔著不讓我告知觀蓮音,原來人家定雲宗早就洞察一切了。
當初讀《八仙姻緣傳》的時候,呂洞賓算是我相當喜歡的人物,看似風流卻並不多情,與妻子雅媞的故事也稱得上感天動地,可如今見到本尊,我非但沒有絲毫亢奮的征兆,還有些隱隱的失望。想想也是,連王大棍那等凡夫俗子都能是仙人轉世,將那漂亮囂張的敖雅壓在身下,司徒煙好歹也有幾分仙人的倜儻,差距並不算太大。
等等,若司徒煙是呂洞賓的話,雅媞總不會是尹隨風吧?
我震驚地抬起頭,便看到一旁的司徒煙起身迎了季芙嫣與齋行秀,手中的羽毛扇搖得很是殷勤,露在面紗外的桃花眼朝她笑道︰「這位可是焚香城的新任城主,仙姑轉世的季姑娘?」
「司徒城主今日千歲大壽,小小焚香城自然要派出大使祝賀一番。」季芙嫣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示意身邊的齋行秀給自己的姑父遞上一個錦盒,看著司徒煙略有疑惑地接過,這才說道,「妾身此行是來為城主賀壽,也想令師傅純陽真人在這壽辰的佳時覺醒,為平定東海之事盡一分仙人之力。」
此言一出,在座的眾名修頓時嘩然起來。他們早已接到了定雲宗的尋仙令,此時看向司徒煙的目光頓時起了變化,不再是之前對待平輩及城主的態度,仿佛下一刻就要匍匐在上仙腳下一般。比起何仙姑,她的師傅呂洞賓自是要出名得多,能見上一面已是奢侈,而與呂洞賓的轉世深交,更是幸事一樁。
司徒煙微微蹙眉,想必是有些不解,半晌問道︰「師傅?我司徒煙不過是一散修,如何能當仙姑的師傅?」
我朝司徒煙打開的錦盒看去,里面果然放著一顆縈繞著仙氣的定海珠,許是隔著紅綢感受到了司徒煙的氣息,珠內白光大盛,將在座的修士臉龐盡數照亮。「這是當年八仙鎮守東海時凝入仙力的定海珠,妾身已先行將珠內濁氣洗去,城主只需注入元氣探查一番,便會知曉妾身的意思了。」
司徒煙回頭朝靜虛真人那里看了一眼,看起來有些猶豫。靜虛真人從容地站起身,抬手道︰「還請城主一試。」
見名望最高的靜虛真人也如是說,司徒煙便不再遲疑,徑直將手伸入到了錦盒當中。我目不轉楮地盯著那顆珠子,對司徒煙即將現出的仙人之貌很是感興趣。
誰知司徒煙的手指剛觸踫上定海珠,還未來得及向里面注入元氣時,窗外忽然風聲呼嘯,一襲黑影從仙姑的祥雲後沖了過來。黑影騰空翻滾兩周,在司徒煙身前三寸處落定,落下的斗篷沾染著些許塵埃。
我定楮一看,竟是尹隨風。
幾日未見,他似乎憔悴了許多,臉上那大大的黑眼圈自不必說,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許胡茬。「嫣,吾已尋汝多日。」他也不顧現下是什麼場合,拉住司徒煙的手腕便不肯松開,眼眸里跳躍著深情而執著的火焰。「不必再這般躲躲藏藏,與吾一同回東海成親可好?」
話音落下之時,在焚香城就與尹隨風極為不合的齋行秀震驚地朝他看去,難以置信地問道︰「尹隨風,你的腦袋進水了嗎?」
尹隨風沒有理她,仍是堅定地看著司徒煙。「……你來這里做什麼?」司徒煙這才回過神來,收回手冷笑道,「我已拒絕了你不下數次,何必再苦苦糾纏?」
我木著臉朝周圍看去,只見除了我和觀蓮音,在座的各大洲名修已經盡數石化了,連靜虛真人也不例外。
尹隨風的神色有些黯然,卻又壓低了聲音道︰「汝若是執意拒絕,又為何要與吾……」
「罷,事到如今我就告訴你實情。」司徒煙打斷他的話,似乎不想讓他說下去,徑直摘去了自己的面紗,冷眼看著他道,「半年前的某日我去焚香城辦事,路過這廣陵城郊的時候遇見你在密林中獨自修煉,一時興起便出言逗弄了兩句,誰知你竟情根深種,一路尾隨我到焚香城中去了。瞧見了麼?我是這廣陵城的皇城主司徒煙,貨真價實的男子。」
傾城的臉龐上**的胡須在尹隨風面前飄搖著,我嘆了口氣,別過頭去不忍再直視。「男……子?」不知是不是打擊過大,尹隨風的雙眼變得空洞起來,怔怔地看著司徒煙道,「汝若是男子,為何會起嫣這樣的名字?」
司徒煙甩開他的手,皺眉道︰「我的名字是煙雲之煙,可不是女兒家的嫣。」
尹隨風注視著他下巴上的胡須,目光掠過他平坦的胸膛到達□的某處,喃喃地道︰「汝若是男子,那夜與吾顛鸞倒鳳的又是誰?」
他的聲音不大,然而在一片寂靜中卻像驚雷一般,劈得石化的眾人紛紛裂了開來。觀蓮音輕笑一聲,捧起面前的清茶飲盡,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原來他那時所說的司徒煙闖的禍,就是以女子之身將尹隨風吃干抹淨了。
我揩了把鬢角的冷汗,想起某個被遺忘頗久的人,于是朝司徒煙的身後看去。齋雪彌的臉色雖然有些白,情緒卻沒有什麼太大的波動,沒有一點夫君遭遇登徒子時應有的反應。我有些疑惑,再次把目光投向捋著胡須的某人時,他正恨恨地咬著牙,羞憤地看著尹隨風道︰「我司徒煙堂堂男兒,怎會委身與你這等狂徒?」
裝得可真像。我正感嘆著,只見尹隨風在一陣沉默後,忽然了瘋一般將司徒煙壓在身下,手中闊劍當空一劃,便將他的褲子劃開,露出那□男性的象征來。尹隨風平靜地端詳著那物,半晌將劍入鞘,淒然地起了身。
尚來不及反抗就被尹隨風當著天下名修的面扒光,露出那等羞人的物事,司徒煙雙目直,看上去已經完全傻了。與此同時,得了他元氣的定海珠在落到一旁的錦盒中閃閃光,彌漫出些許飄渺的雲霧仙氣。
「……吾心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