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打完電話,她忽然有些神智不清的問︰「我們終于到了海邊!那麼你說的話,一定要作數?」
「什麼話?」
她早已無力睜開流淚的眼楮,或許是怕睜開眼,所有都變了。
「你說的,你第一個帶到海邊的姑娘絕對會是你的新娘。」
「啊,我說過這樣的話。」我奮力的回想,好像在看麥浪的那一天,我是說過這樣一段話。
然後她一字不漏的把我的原話,用我的口氣全部都說了出來︰「我一定要去海邊,就算去不了,我死也要死在那里。把我的骨灰撒在那里,讓我放任的飄灑。我第一個帶到海邊的姑娘,一定是我一生的新娘。我要和海洋戀愛,她就是海洋的女神。代替海洋來到我的面前,和我生兒育女,然後很害羞的笑。」
說道這里,她的情緒有些激動,氣息都有些亂了,她哭著對我說︰「我要和你生孩子,因為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但是……對不起。」
而我听到,我嚇了一跳,我心里最愛的還是張楠。這個事情,在我心里,毫無懸念,但她痛苦的愛戀,我又不知道怎麼憐惜。我只想和張楠在一起,有我們的家庭,讓我為之付出所有,我都義無反顧。但對于她,我覺得自己,虧欠太多。
她的眼淚決堤的奔流而出,我用力的抱緊她,安撫她的激動的情緒。她忽然哭著說︰「給我唱一首歌,談著吉他,好麼?」
「我哪會彈吉他啊?從來就沒學過啊。」
「不,你會的,你還彈得非常好呢!」
「是嗎?我有嗎?」我皺了下眉頭,不敢相信。
「那時你在月光下,在宿舍的樓下,帥慘了。彈唱著那首《彎彎的月亮》,大家不約而同的關了所有宿舍的燈,只有我這里的燈,室友不讓我關掉,說是給你的深情一個焦點。那個音響的聲音,真的很大。都震著我的心房了,然後我來到樓下,來到你的面前,滿天下起了羽毛。哈,你還因此罰掃那條路,一個月呢?你對我說,我是你童年的阿嬌,你要把我藏進金屋,其實我哪在乎什麼金屋?我倒寧願你藏我進心底。」
我听著她的話,也慢慢的想象那個場景,但沒想到我越想那個場景,就越真實。我好像已經來到了樓下,我的兩只手不自覺的在吉他上跳起舞來。我的喉嚨和嘴唇也慢慢的張開,我的頭仰望著她在宿舍投射到窗簾上的背影,我知道她正在偷看著我。我的心里充滿了,感激和愛的熱情,而聲音卻非常的飄忽。
那首歌唱得我的心兒都碎了,她來到我的面前,陸羽,陳龍,羅瑞他們在樓上丟著羽毛,順著風飄落到我們的頭上。我們親吻在了一起,我的身體躁動的靈魂好像一下找到了歸屬,一下就得到了永生的安息。
等我回過神來,我還是在亭子里,一大堆來來往往的情侶,或是其他都在拍手,還在拿著手機拍我。我低頭看著我懷里的的她,她幸福的微笑。發燒,燒紅的臉好像在害羞似的。
我感覺到了她的灼熱,我背著她就往橋那邊跑,順便把吉他還了,我一直都在想救護車怎麼還不到呢。
我抱著她在橋上焦急的等待,過一會兒救護車打電話問我具體的地方,我說了他卻說不知道。我心急如焚,只好問他他在那里,原來他還在另外一邊的路上,我說叫他等著,我過去。我小心哄著她,「歡,今天我是哥哥,我要救你,我一定會救你的。」
那幾百的青石階梯,我發瘋往上沖。旁邊輕身走著上的,還氣喘吁吁的人,不論多驚駭的目光,已沒有空搭理。我的心里是多麼的痛苦,身體的痛苦,酸痛的大腿,好像隨時都會罷工不干了。我忍著,我我的眼楮里布滿了血絲和眼淚,我咬著我的嘴唇流血了也不知道,額頭上早已青筋畢露。心髒早就重的好像在打鼓,每一下,都是那麼痛苦,但我不能停下來。比起那次帶張楠爬山,我現在承載的是生命。身體的痛楚還沒傳到大腦就被心里的一團熱氣,驅散。終于看到了,那停在階梯盡頭的救護車。大家好像都在向我吶喊著,我怎麼什麼都听不到了,我只知道往前,前面的人都為我讓開道路,周圍的人都在拉著我,我後面還有無數雙手在推著我。我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沒有的力量,這力量讓我沒有被打倒。我終于沖到了山上,到了山頂我把她放到擔架上,我終于仰起頭大口的呼吸。我終于听到那山下的歡呼聲,當我回望,我看到聚集在階梯上擠滿了的人。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大家在尖叫鼓掌,好像是誰完成了一次絕妙的演出。人這一輩子為什麼活著,就是為了這認同自己的掌聲麼?然後我眼前一黑,我就倒了下去。
當我醒來,我的全身都軟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身體,我還打著鹽水。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尤歡的情況,當我推著鹽水架出門問護士,卻給我說不知道。然後我感覺這醫院怎麼這麼熟呢,這不是姜城的那間醫院,我扶著牆邊走。剛要跌倒,這時一個人撐住了我,我抬頭一看竟然是小阡。不禁驚異的問她︰「你不是沒在這里工作了嗎?」
「幫個朋友替班?」
「哦,那個……」
「你要找的人就在你的隔壁,風流債。」她好像知道我想要問什麼似的。
我懷疑的去走到那里,果然是她,當我進到房間,坐在了旁邊。莫小阡一路都扶著我,然後很自覺的就走了。
我模了下她的額頭,在模了一下我的。好像已經退燒了,這樣我就好多了。
我叫了她好久,她才終于微微醒轉。她看著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不想死!」
她的眼楮又哭了,她的身體居然還在發抖著。我心里好痛,好痛。
我問她︰「你不會死的!」她的恐懼,和發抖還是沒能消失,我接著問︰「你怎麼了?」
她看著我,只是不言語,那眼神好像在有些哀傷,有些在乞求著我,但她就是不說話。我抱著她說︰「天啊,請告訴我她到底都是在害怕些什麼呢?」
忽然有人,開門走了進來。姜城看著我們,說︰「我知道!」
姜城幫我把鹽水的速度調慢了一點,然後說︰「你跟我來。」我站起來,腳還是有些軟。出乎我的意料,他抱住了我,把我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轉身對她點了點頭,說我一會兒就會再來。
姜城把我領到了我的病床上,讓我坐在病床上,對我說︰「你的那個朋友是絕癥,沒幾天的命了。」
「什麼病?」
「腎癌!」
「還有救麼?」我已經失去理智的問一些傻瓜問題了。
「對不起,已經擴散了。完全沒有救了。」
「而且,她有愛滋,你的我們也已經驗過,是正常,但為保險起見,我想問一下,你們有沒有……」
我許久都沒有說話,又是一個重磅的炸彈丟下來。我想起她那一夜的tiao逗,我幾乎就快要淪陷。恐懼與怒火交加的心情讓我扭曲了臉,不知該作怎樣的表情才是合適的呢,然後我說了一句︰「沒有。」
「血液接觸,關鍵是傷口對接,這個很重要。」
「沒有,沒有,沒有,就是沒有!」我幾乎有些咆哮,我激烈的想站起,卻倒在了地上,姜城想要來幫我。我甩開他的手,自己站了好久才站了起來。我一把拔掉那個礙事的輸液針頭。姜城想要給我一個消毒棉簽,我打落在地上。我發瘋的走幾步,又倒在地上,但我又站起。我來到她的房間,看著她,我憤恨的眼楮,一定是嚇到你了。然後問她︰「你知道你有艾滋麼?」
她低下頭不敢看我,然後點了點頭。眼淚早已濕潤,我眼楮發紅的說︰「那你那樣對我,你是要……干什麼啊?」
「我快死了,我好害怕,我想要……讓你和我一起死。」
我心里驚駭,升起一股害怕,我感覺我一點都不了解這個我一起長大的女孩子。但我想起她的病,我又不禁一陣悲傷和後怕,我居然愛過這樣的一個人。
我顫巍巍的走出門,她哭著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遠,我……我真是太自私了。但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好麼?」
我再也听不進她的「謊言」,我往前走,陸羽站在門口,我出了門。然後問他︰「對了,這里反而費用,是不是還沒交呢?」
他看著我,然後說︰「你們兩個的,都是我墊付的。」
「你他媽,有錢是吧,誰叫你墊錢。你怎麼不讓我去死,讓她去死?」我憤怒的都舉起了手,想要打他。
他抓住我的手,忽然之間姜城用他那嚴肅認真的眼神,都有些讓我害怕,他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說︰「每一條生命都是最寶貴的,每一條生命都應該珍惜。你恨她,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沒有權利因為恨她就不救她了。你想想是誰,都身體虛月兌了,還把她背上山頭?又是誰在小亭子里給她唱情歌的?」
「不是我!不是我!我要是知道,要是知道……」我先是大聲的說,但說到最後聲音卻越來越小,底氣越來越不足。
「你要是知道她曾經差點要讓你和她一起死,你就不救她了?」姜城看著我,眼神那麼的犀利,好像要刺穿我的靈魂。
「我還是做不到,不救她。不……我是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我頹廢的坐在牆邊,周圍偷偷看我們講話的人越來越多。
姜城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了一句︰「我收回以前說的那句話!」
「什麼話?」我看著他,他只是笑了笑。我好像想起了,好像是什麼話。然後我也說︰「我也收回我以前說的那句話!」
他好像也費了一番思量,然後才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