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難長 煙火闌珊初相遇

作者 ︰ 幻雨穸

話說這夜雪城北城的大戶江家,門前來往行人眾多,江府的兩個大燈籠將江府門前映照得華貴大氣、通透明亮,也為路過的行人點亮黑暗。

在江家側門,同樣點了一盞燈籠,據說經過這條路往里走還有七八家住戶,江家老爺為了夜晚通行方便所以特意叫人掛上去的。路過的三兩行人,總有幾個在談論這事的,他們不僅盛贊江老爺平日里就行善施德,就連這麼小的事也掛在心上,真是一位難得的好人,能和這樣人成鄉鄰真是幸運的事。

兩名女子路過,話語里同樣帶著對江家老爺的感謝之意,待他們走遠,江家圍牆里的兩名少年迅速搭起了竹梯,一名少年先踏上了竹梯,另一名則在下面扶著。

竹梯上的少年邊爬還不忘發兩句牢騷,他道︰「小蓮你說,這側門的燈籠明明是我提議爹增加的,這些人都感謝爹去了,唉,我這個好人連個謝字都沒撈著。」

小蓮道︰「這也合乎情理啊,老爺平時就在街坊鄰里眼里是個大善人、大好人,而小姐沒有老爺出名,不知情的人把這‘功勞’都歸于老爺也很正常。」

江雪離已經爬到圍牆上站穩,只見「他」把梯子輕輕一抬,梯子磕在小蓮身上,雪離道︰「站哪邊的你?」

小蓮笑嘻嘻︰「小不,公子,我當然是站在您這邊了,不過公子,我們這樣偷溜出去好嗎?你上次把宋小姐的頭發揪掉一撮,還把她左眼一拳打成熊貓眼,老爺為這事還在怪你呢,而且說過不許你出門,更何況現在是晚上啊!」小蓮趕緊轉移了話題,而且這才是她最擔心的事。

江雪離在圍牆頂雙手叉腰,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夜風呼嘯而過,小蓮真擔心她掉下來,江雪離道︰「那個宋香菱簡直不是個東西,明明是她在廟里故意害我摔倒,害得我雙手被香灰燙傷,我只給了她那麼一丟丟的教訓,她竟然還敢反咬我一口,惡人先告狀,別讓我再遇見她,要不然我非把她耳朵擰下來不可。」

小蓮瞧她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能吞了宋香菱,她是深信不疑公子說的話的,看來,還得出事不可。

「唉,小蓮你走不走啊,你不走的話我自己可走了,你怕什麼,今兒可是上元節,不出去看看燈會怎麼行,放心吧,過節爹是不會生氣的。」

小蓮自然是拗不過她這位主子的,而且又不能任由她獨自去,那樣她只會被老爺罵得更慘。她只好無奈的跟著江雪離出了江府,然後他們把梯子藏在牆角的草叢里,便興致勃勃的朝燈會的方向去了。

******

卻說楚泠尋飽飽吃了一大碗羊肉面後就開始東逛逛西走走,滿大街的新鮮稀奇看得他眼花繚亂,人間確實比幽暗冷清的青淵谷好多了,那里只有他和姑姑以及一只大笨鳥,不像凡間,有這麼多人,這麼多的琳瑯滿目的稀奇玩意兒和美食。糖葫蘆、烤肉串、烤地瓜、五香大燒餅,小籠包諸如這些他都去嘗了個遍,而且有意思的是,凡間需要用銀兩去交換食物,人們把這種交易稱為買賣,這實在是個新奇的交易,是他聞所未聞的交易。

好在姑姑臨行前給了他足夠的銀兩,不然憑他這個大胃王,多少銀兩也不夠他糟蹋。

眼前的一切他總算看了個夠,卸下眼中的新奇,他倚靠著一顆梧桐樹,面帶笑意,滿足的看著燈火闌珊處的那一個個人影。

天空墨藍無盡,疏落的墜著幾顆星子,他突然來了興致,想到樹上躺著看看這片天空,于是趁人不注意,他猛地一躍,如一只靈活輕盈的飛鳥降落在最粗的一根樹干上。夜晚寒風習習,他靜靜躺在梧桐樹上,呆呆地看著夜空一處最亮的一顆星星,若有所思,又似乎什麼都沒想,只是那樣靜靜的躺在那里。

這與他過去躺在青淵谷的樹干上看夜空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在這里可以感覺到空曠的天地、可以嗅到塵世的氣息、還可以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這應該就是自由吧。

喧嘩的人海,隨著夜色漸深倒是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人們逛著夜市、猜著燈謎、品著小吃,寺廟里外,有上香祈願的信徒,也有在這棵祈願樹下用紅布條寫下心願準備拋上最高的枝椏,繁華中似乎找不到寂寞的影子。

可對于他,這算寂寞嗎?一種在繁華熱鬧里的寂寞

千葉寺。

一棵燈火圍繞中的梧桐樹不斷有善男信女來許願,人們把心願寫在紅色的布條上,綁上自己的貼身之物再拋到樹上據說就可以心想事成,听說啊,越掛的高越容易靈驗。

因此,樹下準備許願的男男女女都使出渾身力氣,打算拋到自己心儀的位置。

樹下一角,兩名少年也打算在許願樹掛上自己的物件許願,其中一名已經做好準備,丟之前,他把掛了心愛吊墜的紅布條夾在掌心,雙手合十,閉上眼對許願樹許願道︰「求神佛顯靈,我沒有太多的願望,只希望父親身體康健、年延益壽,父親這些日子腿疾發作,冷雨天氣受盡折磨,求上蒼憐憫我的一片憐父之情,保佑父親可以快快好起來,雪離今後再也不惹他生氣了,求求你了,老天爺。」

這樣一番虔誠的禱告穿透過繁茂的枝椏,傳到梧桐樹上的少年耳里,不知是因為她禱告的聲音有些大還是他離得近的緣故,那篇禱告他听的字字清晰,他似乎有些同情這名少年,側頭刻意打量了他一眼,可在交錯的樹枝下他只能依稀看見兩個模糊的人影。

接著那樹下少年拋上了自己的紅布條,用了很大的力,剛好到了樹的頂部,離他的位置還挺近的。樹下傳來一陣歡呼,他也欣慰的笑笑,伸手挑開就落在他頭左側的紅布條,上面寫著幾個娟秀的簪花小楷「願父安康,甘折壽十年」。

簡單的九個字,沉甸甸的兒女「情」,這位父親得此孝子想必會很欣慰的。

收手回來,他又盯著上方的夜空看。漸漸地,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努力想回憶起關于他們的一切,可是想到頭疼也想不起來。他真是不孝,連自己的父母都忘記了,哪怕一點點也好,可他一點點關于他們的記憶都沒有,父母二字對他來說是陌生的、是遙遠的,他的記憶里只有姑姑。

對啊,他還有姑姑,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也只有她了。

白天的事又歷歷在目,臨到人間前,姑姑曾讓他先回一趟青淵谷去,他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交代。可姑姑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把一套新的衣衫、一雙新的靴子和錢袋交在他手里,給他說了許多凡間的規矩和概況,其他的卻只字未提。他換上這一身青藍布衣和靴子,出乎意料的合身合腳,他望著姑姑的眼楮說不出話,這雙在他印象中一直鋒利幽冷的雙眼此刻是如此的冰涼,冰涼的令人疼惜。

他一直以為那是嚴厲和苛求的表現,其實,冰冷背後所飽含的更多的期盼、孤寂、疼惜卻是他從未用心去發現的,很多時候處于害怕不敢多看一眼,很多時候甚至是懶得去多看一眼。

其實,藏在那冰冷背後的愛一直都非常深,只是他發現的太晚了。

臨走時,他面朝她深深叩了三個響頭,所有對他來說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都包涵在這里面。南冰兒看在眼里,卻似乎都懂,因此並沒有扶起他。他是個不懂得如何去愛的人,未曾親身失去所以不懂得珍惜。今日這樣一番平常人再平凡不過的出游,卻似乎在點醒他,一直有個人默默關心著他。

或許每個人身邊都有過,你總要面臨失去的瞬間才能感受到。多麼幸運,他發現的那麼及時!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情難長最新章節 | 情難長全文閱讀 | 情難長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