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王在後方得知消息後,喉頭一哽,險些中風,幸有趙王先見之明,令蘇子雍前往蘭陵郡療治,這才救下一條性命,只是要好生休養一陣。舒愨鵡
王妃的胎最終還是落了下來,饒是她素日里身子強健,頭三個月本來就不穩固,怎麼經得住訓練有素的刺客正襲擊到了月復部,況且又受驚嚇。好在她生性爽朗豁達,傷心了幾日後見司馬明禹似乎比她更加愁眉不展,反過來還寬慰道︰「王爺不要太憂心,我身體強健,很快就會復原的,到時候……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司馬明禹似是有些失神,有些漫不經心地笑道︰「噢?你先不要想那麼多,好好休養,你父親那邊我已經著了蘇子雍去探視,定不會有事的。」
于蘭陵王來說,自然不是不會有事這四個字那麼簡單的,他一直以來都是趙王勢力中資歷最深的。不僅王妃是他的女兒,王妃月復中又有珠胎,倘若生下來是個男胎便極有可能繼承大統,況且趙王軍中多個實權人物都是他的親眷和門生,比如此次殉職的女婿張英儒便是負責防務的大將,等于後方眾人的安危都托付在他手中。
現下張英儒突然戰死,其他人各有職務一時無法頂上,只能有趙王親自招募訓練的燕水軍接上,這對于他的地位就有了微妙而不可忽視的影響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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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青櫻那日夜里本來已經安歇,尚未睡熟之時便驟然覺察到門外有非常細碎的腳步,她雖是這些時日飲食消減,神思混沌,這種對危險的心生警兆卻是幼年慕容勉嚴苛訓練而來的,當下便坐起身來,不動聲色地抓過就寢前摘下的釵環扣在手中。誰料才起身就只覺得一股甜香撲鼻而來,猝不及防下已經連吸入了好幾口,再想閉氣已經無濟于事,身子軟軟地倒下去,唯有咬著舌尖保持神智的一份清明——聲名在外之後,想殺她的人太多,就是死也要有個明白。
也不知是堅持了多久,只听到帳外混亂的喧鬧殺喊聲,時不時也有尖叫的聲音,刺客似乎並不急著取她性命,青櫻直到失去知覺的時候也無人進來,只覺得外頭似乎起了火,一片一片的耀眼 。
大約是被顛簸醒的,青櫻睜眼的時候,發覺自己在馬車上——馬蹄聲清晰入耳。中了悶香後身體仍是疲軟,勉力要坐起來,只听到一個中年男人聲音響起道︰「慕容軍師可是要起來?」
車中一片黑暗,青櫻不防著還有他人,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驚亂,盡力平靜道︰「閣下把我這麼請來,不打算解釋一下嗎?」她把請這個字咬得極重。
那人語氣恭敬道︰「不敢,在下何嘗有面子請慕容軍師,是在下的主人要請軍師一見的。」
青櫻模索著坐起來,她口齒伶俐不饒人,立時追問道︰「既然是請,你的主人難道不知道我是女子,你同我晝夜同車成什麼體統?」
這人似乎並不惱,仍是恭敬道︰「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這般不讓須眉,一時間又哪里去尋一個有膽色的女子來服侍呢?軍師若是覺得與在下同處一車有辱清名,到了在下主人那里,在下定當自盡以謝。」他言辭平靜,既不動氣也不惶恐。
反而讓青櫻另眼相看,連連點頭卻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
只是心中一盤算,天底下有何人能得如此膽色資質之人為僕?大略便有了答案,笑笑轉而凌厲問道︰「你是四王的人吧?」
此人似乎身子微微一震,好在黑暗掩飾了大半的反應,沉默了半晌才道︰「在下的主人,軍師去了就見得到了。」
青櫻本是詐他,忖度他的反應也就肯定了大半,又問道︰「尚文和其實是你們的人吧?」
饒是那人閉嘴不答,卻不依不饒道︰「其實我有些納悶,尚文和之師徐應清忠君愛國已經到了頑固不惜命的地步,尚文和又是他的得意門生,你們倒是如何策反他的?」
這人深知她狡黠無雙,生怕一開口便被套住了話去,是以只翻來覆去一句話道︰「在下的主人自會向軍師解釋。」
青櫻便不再問,似乎也不擔憂。這麼一路行來,過了兩日便明顯覺得空氣中干燥了許多,可見確實是在向北走,她心中又篤定了許多。
事實上,拓跋彥並沒有想隱瞞她多久,天亮之後也並沒有人來蒙上她的眼楮,她已經去過北朝幾次,抵達朔州的時候禁不住微微一笑。
只是她萬萬沒有料到拓跋彥竟然全部設防,她剛下馬車甚至連梳洗都未來得及,拓跋彥便已經遣
人來請她去。
莫非……心中不是沒有猜測……
拓跋彥剛剛接到靖安來信,心情正煩躁,見青櫻進來直接將信丟給她道︰「你怎麼看?」
青櫻一瞥信上的火漆,意識到這是一封絕密信件,斷然還給他道︰「我還想多活幾天,不想知道很多秘密。」
拓跋彥笑道︰「我信你,你怎麼不信我?」他眸子中染了一層淡淡的紫光,一笑之間驚艷得竟讓她有一刻的眩暈,定了定神才又道︰「所以你千里迢迢地把我綁來,是打算讓我做你的謀臣?」
拓跋彥搖頭,眸中一暗,似是有些失望,「難道你在他那里,過得好嗎?」
青櫻心髒一縮,低頭不答,只听他又道︰「我接你來,不過是因為不想你眼見他負你,卻下不了決心一走了之。所謂偷襲營地,不過是替你為出走找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青櫻聞言垂頭默默,左手掐著右手,指尖泛白。半晌才輕輕吐出兩個字︰「謝謝。」便不再說什麼,取過信展開細細閱讀起來,看了看拓跋彥的臉色漸漸地秀眉越蹙越緊。
「皇上又撥了半年的糧草給皇七子拓跋瓏,王爺因此而煩惱?」青櫻放下密信一挑眉問道。
拓跋彥點頭道︰「你怎麼看?」
拓跋彥其人為人謹慎,在北朝中口碑甚好,向來以謙和低調著稱。倘若不是青櫻在涼州城中撞破他與鄭氏一族暗地里合縱,誰又知道他為奪儲已經籌劃多年。
不過他倒是坦蕩,從此在青櫻面前也不遮遮掩掩,索性承認個明白,「父皇給他半年糧草,說明打算讓他堅守,最後攻下京城,有此軍功傍身,他日立為太子便無人不服。」
青櫻大約也正因為他並不欺瞞自己,直言道︰「王爺說的雖然有理,但是我並不認為是一件壞事。」
「哦?」拓跋彥雙目光芒一盛,極信賴道︰「為何?」
「你父皇想讓拓跋瓏從東邊南下取京城,就讓他去。以王爺這些年的經營,不會不知大夏東部皆是江河水澤,而北魏兵馬不慣水戰,實力大大削弱,可不像在平原上兩軍交鋒,別說是拓跋瓏,就是王爺你也未必不會吃虧。況且東部州縣繁多,不可能一一佔領再取京師,可是這樣一來,就容易陷入四面受敵的不利境地,這等虧,還是讓拓跋瓏去吃好了。」說著猶豫了一刻又道︰「其實,王爺的精力又何須放在誰先攻下大夏京師呢?」
拓跋彥饒有興趣道︰「那我的精力應該放在哪里?」
「王爺這樣的明白人,難道不知道嗎?」她孤身一人莫名地身為敵營,難免要更謹慎小心。
拓跋彥笑道︰「我說過,我信你,你怎麼不信我?」
青櫻穩了穩心神,慢慢道︰「王爺志在皇位,障礙只有兩個,一是拓跋瓏,二是你父皇,攻下大夏比解決這兩個障礙都要難。所謂事倍功半之事,多半是由于不能集中精力。」
拓跋彥嘴角弧度一勾,目色中紫光更盛,似笑非笑道︰「青櫻,我幾乎要相信這是一個局,你是來離間我們父子兄弟從而化解南夏危急的。」
青櫻背心如同被重擊了一下,正要出言解釋,他截住道︰「可是,我說過我相信你,那就任何時候都會選擇信你,即使其他人都不信。」
青櫻這才心中一松,幾乎要月兌力,生生將已經噙在眼中的眼淚忍了回去——到底這世上,總有人無條件地信任她。咬了咬嘴唇推心置月復道︰「拓跋瓏其實與蘭陵王一直都有往來,想必王爺有法子讓你父皇知道,只要他被剝奪了兵權,想讓他悄無聲息地死,太容易了。」
拓跋彥點頭道︰「他們往來是司馬明禹起兵之前的事,我聯絡鄭氏,他便籠絡蘭陵王。」轉頭道︰「這樣的話,今後不要再對第二個人說了,稍有用心的人听去了,萬劫不復的人是你,到時我也未必救得了你。」
青櫻見他言語關切並無他意,才覺得背上的惡寒稍解,只是一時有些迷惘……拓跋彥到底是真的赤城相待,還是深不可測到她全然看不出他的用意。
卻說拓跋彥納青櫻,不去理會魏帝給皇七子補給糧草之事,一方面動用自己的力量在已經佔領的大夏領土上廣征糧草,一方面步步向南推進。他所到之處不僅不燒殺搶掠,反而采取均田政策,凡是願意耕種的百姓,都少抽三分之一的賦稅,凡是願意將所種糧草賣給他的百姓,每斤比市價還
要高上一文。百姓本來就但求安居樂業,這樣一來,糧草的問題竟也在兩月之間得到了解決。
青櫻雖然因為此計在平南王麾下佔有一席之地,到底是大夏人,即使拓跋彥對她並無不信任,她也漸漸發覺身邊伺候的侍衛丫鬟其實都是監視她一舉一動的暗子——拓跋彥身邊的勢力不可能不防她。
北魏善用暗子,她在雪蘭關時便知道。這些潛伏在她身邊的暗子,個個武藝高強,比如每日在前院掃灑庭除的老頭,其貌不揚沉默寡言,但是如果真的留心,便會發現他走路是沒有聲響的。即使屏息全神貫注,以青櫻的功力,連落葉的聲音都分辨得出,卻連他何時走到身後的腳步聲都听不到。
這還不是近身伺候的人,可想而知每日環繞在她所住的內院的丫鬟侍衛們,又是何等高人。
「慕容姑娘,王爺讓小的給你送一盤翠微豆瓣來,說是你向來最愛吃的。」
這聲音……很熟悉。
回頭一看,一個侍衛模樣臉帶刀疤的人托著一疊碧綠的蠶豆瓣弓腰立在身後,似是恭敬無比,連頭都不敢抬。青櫻快速打量了他的身量,輕笑道︰「北魏從來不產蠶豆的,你們王爺上哪里去找的翠微豆瓣?」
「姑娘博古通今,果然什麼都知道。如姑娘所說,北魏不產,所以當然是從南方帶來的。」
青櫻揚聲笑道︰「那太好了,多謝王爺掛念,我一直很想念這個味道。」轉而又低聲道︰「超羽,怎麼是你來?」
按照計劃,顏超羽應該已經去了益州鎮守。
顏超羽也低聲道︰「我自請來的,王爺派我來接應你。」
青櫻點頭,嘴角牽起一抹情不自禁的笑道︰「翠微豆瓣是極好的,只是這道菜向來需要配著彌須清茶才能體味到其中的清香,不知王爺可吩咐你備了茶?」
顏超羽會意,同樣大聲答道︰「備下了,只是王爺怕小的粗手笨腳跌了茶水,所以特地命將茶水放在流風亭,姑娘請隨小的過去。」
青櫻當真跟了他走,一面問道︰「你怎麼知道拓跋彥這行宮當中還有流風亭,連我在這里兩月都沒有去過。」
「三月前行宮修繕的時候,我就混了進來。」顏超羽邊走邊輕描淡寫道︰「北魏人性喜驕奢,明明在打仗,好好的軍營不住,還要建一個行宮,也才給了我機會。不過……這里也比軍營好埋伏高手——」
青櫻心中一緊,急問道︰「你知道的有哪些?實力比我們如何?」
顏超羽忖度她言辭間是想兩人聯手出去,人擋殺人,搖頭道︰「——
「不可能。我這一班的侍衛里就有至少兩個人武功鬼魅,瞧不出路數,我試探過一次,功力差點被他們吸去,幸虧我裝作武功平庸不堪一擊的樣子。」
這……青櫻一時也躊躇起來。她與司馬明禹當日的種種決裂,本是為了試探尚文和,不想他真的是北朝的人,拓跋彥得到消息後更是關心則亂前來劫營。司馬明禹索性決定將計就計,一來京都的鄭氏遲早會借拓跋氏之手除去,屆時他們將會正面為敵,倘若有人了解他們的布防,兵馬和將領,這場仗便贏了一半。
而他能信任的,唯有慕容青櫻。
另一方面,假借當時的混亂,派人除去李芳旭月復中之子和蘭陵王大女婿張英儒,大大削弱蘭陵王的勢力,卻又推月兌到拓跋彥頭上,叫人懷疑不得。
真真是一石二鳥,自己不費吹灰之力。
只是,設計得了來,卻難以設計得了走,青櫻和顏超羽正說著,只听見遠遠地一陣爽朗笑聲由遠及近,這聲音不是拓跋彥是誰?
兩人皆是一驚,青櫻是女子,又是大夏人,在軍中與人向來交往不多,又怎會和一個侍衛在流風亭這樣僻靜的地方單獨交談呢?以拓跋彥那般謹慎的性格,再怎樣的說辭只怕也難以讓他相信。
青櫻靈機一動,低聲快速不知說了些什麼,顏超羽初時只是連連搖頭,似乎覺得甚為不妥,青櫻一面心中計算著拓跋彥等一群人的步速一面急急地解釋,顏超羽才勉強點頭,拿起桌上的茶杯。
待到拓跋彥和一行人走得更近了,不等他們注意到亭上的人是誰,青櫻便開口語氣煩躁道︰「拿回去重泡!彌須彌須,就是茶泡開之後每一條茶睫都像胡須一般舒展散開,你自己看看這茶是怎樣?生生地糟蹋東
西!」拓跋彥等人都是第一次她發火,疾言厲色,更帶著一抹嘲諷。
難怪這年輕氣盛的侍衛受不了,似是忍無可忍,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猛地將一盞茶潑在她身上,大聲道︰「在下是追隨王爺建功立業的,不是給你端茶倒水听使喚的!」說著更冷笑道︰「南蠻子而已,王爺待你如賓,我們卻有哪一個瞧得起?」
青櫻騰地起身,就要一個耳光打過去,似乎剛剛瞧見拓跋彥等人,生生地收回手,長吞一口氣,生硬道︰「王爺在這里,我何必跟你置氣。」
那侍衛也瞧見了平南王在此,怎敢再造次,見青櫻揮手,連忙垂頭退下了。
拓跋彥見她面帶怒色,上前柔聲笑道︰「下人不服管,你怎麼不跟我說?何必自己氣成這樣?」
青櫻一瞥他身邊跟隨的皆是平日里的身份貴重文臣武官,唯有一個未曾謀過面的更是氣質清貴,卓然于眾人。
當下施禮隱忍道︰「王爺多慮了,今日之事只是偶然,還請王爺不要怪罪。」
拓跋彥不置可否道︰「是嗎?」
說話間,那個頭一次謀面的青年似乎頗多看了她幾眼,淺淺地一笑,意味深長。
拓跋彥不置可否,青櫻心中只思忖這個陌生青年笑容的意思,越想越心驚,急急地告辭道︰「青櫻還有些事情未處理,請容我先告退。」說著匆匆離去。
好在她向來獨來獨往,平南王對她又不加苛責,倒也沒有人覺得很驚詫。
青櫻匆匆回房,才剛想了想如何應對拓跋彥果然如她所料踏進屋中來。
他面色毫無異樣,似是隨口問道︰「你在這里幾個月,我也沒常來看看,丫鬟侍衛們可還服你管嗎?」
青櫻如常地同他嬉笑道︰「不服的話,你會來親自伺候麼?」
拓跋彥拊掌大笑道︰「你要是我的王妃,我就親自伺候。」許是這個話題微妙,他立刻接道︰「我今天很高興,你見到我七弟拓跋瓏了嗎?就是方才站在我身旁的,他送了我兩名你們南夏的美女。」
「原來他是七王爺,相貌不如你。」青櫻神色如常,口中的話雖然玩笑,語氣卻一本正經。
拓跋彥點頭笑笑,果真風情妖嬈,「你覺得我好看?我眼目異樣于常人,你不怕嗎?」
青櫻手指繞繞發梢,眨眨眼道︰「你不知道我最喜歡紫色嗎?」
她虛虛實實,就是不接招,拓跋彥深知她的狡黠。只是方才流風亭之事畢竟詭異,即使信她,也不能不試。
他突然拉起她的手腕道︰「我們一同去看看七弟送來的兩名美女吧,七弟正在听她們唱小曲兒,你上次不是說你們的小調好听麼?」除了上次在雪蘭關救她,他從來沒有踫過她的身體,青櫻被他嚇得身子一縮。這是他的功力高深,牢牢扣住她的腕子,不由分說地拉著她一路穿廊過屋,直走到行宮的水榭坊——這處行宮原是朔州刺史的府邸改建,所以也不乏這些享樂的去處。
拓跋瓏正斜臥著跟著歌姬哼小曲,見他四哥拖著青櫻而來,連忙坐正了起來,言語調笑道︰「難怪四哥來得遲了,原來是已經有美人絆住了。」說著等拓跋彥走近,更促狹地低聲道︰「我說怎麼今日一見四哥就覺得你容光煥發呢,怎麼樣?幾時納了她?」
青櫻橫了他一眼,打斷道︰「我是幕僚,不是姬妾!」
從來哪有女子作幕僚,況且又是在戰時,拓跋瓏不由得詫異地向拓跋彥道︰「她……是誰?」
拓跋彥笑而不答,只是目不轉楮地看著兩人的神色。拓跋瓏踫了個軟釘子,卻也不生氣,嘴角帶著調笑伸手一拉青櫻,輕佻道︰「既然不是四哥的女人,不如跟我吧!」
青櫻正要猛掙,忽然覺得他悄悄塞了個東西在自己手中,頓時動作一緩輕輕甩開道︰「你休了王妃,我就跟你。」
潁川之言︰信任,是一切莫名深愛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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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櫻正要猛掙,忽然覺得他悄悄塞了個東西在自己手中,頓時動作一緩輕輕甩開道︰「你要是送我張月票,我就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