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櫻?」明禹想是批了一陣奏折,正好過來瞧瞧洪嘉,不想青櫻竟然在這里!幾近兩月未見,她竟然主動來了,一時他的聲音都激動不已。
水榕看這勢頭,不宜留在屋中,只好戀戀不舍地將洪嘉在床上放好退了出去刀。
向來明禹與青櫻說話不喜屋中還有他人,不過一刻殿中服侍的宮女太監就一個不剩了。青櫻回身對他道︰「你找來的都還算伶俐的,這樣我也放心他們照料洪嘉了。」
「你不想自己照料麼?」他走近來,輕聲道。
她恢復得極好,幾乎看不出是剛剛生產過,兩人又是數月未親近的,難免他心中一熱,縱然有許多未說清楚的東西,還是忍不住從身後環住了她恍。
情不自禁,情非得已。
「青櫻……我們別再浪費時間了,你搬到清明殿來吧。」
「洪嘉已經被照料得很好,只是日後你不要太嬌寵他才好,皇子到底還是要磨礪的。」她雖然沒有掙開,然而也沒有回應他。
「青櫻,別說這樣的話好嗎?」他聲音低軟了下來,「外面冷得很,我又想起來以前在軍中的時候,就算戰事再慘烈,只要冬天刮起風下起雪來,我們就會窩在一起燙些酒喝,就是跟現在一樣,好麼?」
青櫻听了,心中的確也是一顫,思緒紛飛,身上的熱血一時間涌到了心頭,開口道︰「明禹,如果我想入朝為官,你答應嗎?」
並沒有絕望到必要遠走他鄉,只是這宮中就像一口深井,有種困坐在其中的焦躁和悲涼。不是說宮中不好,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入宮,只是不適合她慕容青櫻。
要麼展翅高飛,要麼閑雲野鶴,就是不是一只籠中的畫眉,哪怕這只畫眉比之其他更尊貴。
「先不說這個。」明禹一听面色便是一沉,轉而道︰「從長計議吧,你要相信我。」
見青櫻和緩了一些,明禹也目光一柔,對外面道︰「水榕,進來把皇子抱過去睡吧。」
青櫻奇道︰「他睡在這里好好的,再說本來就是他的寢殿,何必挪動他呢。你又要去哪里?」
明禹道︰「我哪里都不去,你也不去,只是讓水榕把洪嘉帶出去一會罷了。」見青櫻不解,語氣一低有些委屈道︰「我不喜歡有別人在,你知道的。」
洪嘉也是別人,于他來說,只有她一個人不是別人。
「我也不喜歡。」她想他是知道的,別人指的是誰,那些人遠比洪嘉要讓人骨鯁在喉。
「不喜歡就不見她們。」他如此說著,「我只能這樣了,但是我一定盡力。」
那麼,就再信一次他吧,想起洪嘉嬌女敕的臉和黑白分明的眼楮,心中有一絲牽扯。
明禹果然做到了,日日下完朝就回來,即使批閱奏折也在內室,除卻召見大臣會去議事廳,幾乎就跟民間的一家子是一樣的,青櫻每日都懶怠出門,窩在清明殿中看各種雜書。
本來外面都是風雪天,即便偶爾出去透氣也遇不見什麼旁人,一時間青櫻恍然覺得其實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富足人家而已。
所謂歲月靜好,大約這也是一種方式。
即便是矜貴嬪的二皇子染了風寒,明禹也沒有去,只是吩咐汪福興宣了太醫過去照看。
大夏的風俗是新生的孩童滿三月的時候要做一次酒的,這可算是一個人一生中第一件大事,即使是貧戶的家中也要傾盡全力去辦,更何況一出生就榮寵至極的皇三子呢,宮中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籌備了,地方大員的各色禮物也陸續抵達宮中。
這種場合,英貴妃的家人自然臉上也是有光的,聖上更賜了恩典,宣了外戚可以入宮,連同英貴妃已出嫁的姊姊和夫婿也同在其中,青櫻見了這道旨意很是高興,她也很久沒有見過顏超羽了,此番青桐及夫婿進宮,正好能見上一面。
果然不出她所料,青桐向來喜歡出風頭,在閨中便是如此,及至青櫻寵冠六宮她在名媛的聚會上就常常驕矜,只是知道她們姐妹感情一般的人也不少,所以也並非所有人都相讓于她,青桐正想找個機會殺殺那些人的銳氣,這番三月酒她作為娘家人算個主角兒,正是長袖善舞好好出風頭的時候,怎能放過。
這樣也好,青櫻正好找到機會同顏超羽單獨說話,自從上回雲渺峰一事後,顏超羽雖然沒有入罪,但是也是三天兩頭被司馬明禹抓住錯處申斥,今日見他亦是憔悴了許多,即便未見華發,未見皺紋,那眉目當中的消沉與滄桑卻是最能昭示一個人的心境。
顏超羽見了青櫻,只遠遠地站著,施了外臣該有的禮。
青櫻心中一陣難過
tang,想想往日在軍中的時候,一起喝酒一起談天說地,不太冷的春天夜里生著一堆火眾人便圍坐著烤些野物來吃。那些歲月,一去不復返。
青櫻命水榕抱了洪嘉一道跟她上前,大方道︰「超羽也來看看洪嘉,說起來你也是他的姨爹。」
顏超羽听了有些局促,連忙依禮道︰「折殺微臣了,皇子是君,微臣斷不敢以姨爹自居。」
青櫻心中雖然難過,但是還是笑道︰「定是你這個姨爹想賴見面禮吧,便說不是。」
顏超羽一听,面色稍霽,連忙手忙腳亂地解下自己的一塊玉闕遞給水榕道︰「實在是倉促,皇子什麼都不缺,這塊玉佩還是我祖父留下來的,不值個什麼不過是個心意。」水榕忙接了,青櫻遞了眼色後她便抱著洪嘉遠遠地跟著。
顏超羽陡然覺得周身一松,看著人來人往的太和宮,有些憂心道︰「今日這麼多人來,皇上的心意固然是好的,只是我總是心中有隱憂。」
「怎麼?」青櫻頓時警惕了起來,上一回雲渺峰的事顏超羽就提醒過自己的。
「沒什麼,我只是,心生警兆。」顏超羽搖頭道。
一個人,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觸覺,往往是最準確的,雖然說不出來原因。
青櫻立刻返身叫了水榕,「你先帶皇子回宮去,一會上酒時帶他出來一圈就行,結束後即刻再帶回去。」
水榕領命就走了。
這無可厚非,今天的三月酒主角本來就是大人,是皇帝皇後,當然也有她慕容青櫻,雖然青櫻對此並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她是皇三子的生母,亦是英貴妃,理應在場。
北朝也來了一些使臣,拓拔瑩心也賞了一些東西下去,只是見了故人也不見她顏色好一些。
青櫻耐不得這些虛偽的熱鬧,見水榕已經將洪嘉抱回去了,便也推說身體不適要先行回宮。
青櫻不過出來了一刻,拓拔瑩心也出來了,竟與青櫻遇上了,兩人並肩而行向車駕處走去。
不知為何,青櫻心中也有一種蔓延而來的不好的感覺。
正在想著,身邊的拓拔瑩心忽然身子一晃,青櫻心道不好,一抹寒氣已經侵襲到了脖頸上。
「皇後,這里沒有人,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青櫻倒是不慌,拓跋瑩心武功不低,此時又讓她佔了先機,不能輕舉妄動。
拓跋瑩心卻對于她的反應絲毫不感到驚訝,聲音冷淡道︰「不要耍花樣,我的武功是皇兄親自教的,絕對在你之上。」停了停又道︰「況且我敢下手,自然是有接應我的人。」
她這麼說,接應她的人應該就是來道賀的北魏使節。
青櫻輕笑道︰「就那麼幾個人,你也想出得了皇城?皇後,不瞞你說,我也很想出去,這種想應該不亞于你,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這麼做。」
「所以,我需要你幫助我。青櫻,只要你配合,我們一定能出去的,司馬明禹舍不得你死的,你我無冤無仇,你又與我皇兄有舊,我當然會遵守諾言不傷你。」她的語氣竟有一絲真誠地懇求,「我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我勸你跟我一起走,這個宮里就是一個墳墓,現在就是等死罷了,一生都不會再有什麼改變。」
「你要我怎麼幫你?」一語中的。
「很簡單,我們一起上你的馬車,我的人應該已經在宮門口了,你讓馬車去禁城的健德門,我從那里出去。」拓跋瑩心說起這話來,不徐不疾,顯然是蓄謀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