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見青櫻輕輕的笑聲道︰「好,還是如將軍所願,不躲不閃。」
她話音剛落,也不知是如何身形如魅地閃到了他的身後出手如電連點了烏爾蓋幾處大穴,同時將手中的圓月彎刀向前擲出。
兩串動作一氣呵成,除了顏超羽對她的本事心知肚明以外,其余人等但凡是行伍出身的誰不是看得瞠目結舌。
只見烏爾蓋忽地就定在了原地,而那圓月彎刀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完美的弧線之後,直直地落在了武器架上,穩穩地同其他兵器一起掛在架上竟連晃也不晃一下。
青櫻這才解了烏爾蓋的穴位,笑道︰「將軍不用兵器,本侯自然也不用兵器,如此將軍可服氣?糌」
烏爾蓋顯然不服,然而輸了就是輸了,又怎能說不服氣呢楮?
但是這的確不是北人習慣的方式,不以力量取勝而單憑取巧,在北魏是難以立足的。
青櫻深知,顏超羽亦深知,所以當第三個人下場的時候,青櫻深深吸了一口氣而顏超羽也為她捏了一把汗。
第三個人卻是一個俊朗的青年,正是賀蘭皇後的弟弟賀蘭璃。兩人一交起手來青櫻便知此人果然與行伍間提拔起來的軍官不同,很明顯受過名家教,招式間張弛有度,並不憑借蠻力,雖然他看起來清瘦書生氣,然而每一招式中的力道卻非比尋常。青櫻此時手中也無兵刃,力道也一向並非她所長,兩盞茶工夫之後行家便能看出走勢。
青櫻心知這樣下去計劃就會全盤失敗,心念電轉之間決定冒險一試。
場下看的人大約突然間有些迷惑,本來兩人呈勢均力敵的態勢,怎的突然這慕容大人就破綻打開,欺身而上直逼賀蘭璃近身。
認真學過武的人皆知,倘若沒有高出對手數倍的功力,突然的近身很難全身而退,只因己在明而敵在暗,自己的招式對手已經看得清楚。
然而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之後,也不知慕容大人是如何出手的,兩人身形忽地一轉似是對了一掌,各自彈開後賀蘭璃忽然抱拳道︰「末將輸了,慕容大人雖是女子,然而內力深不可測,末將實非敵手。」
這個變化太快,方才看得還津津有味的眾人一時間竟尚未反應過來,只靜悄悄地瞧著場中的兩人。慕容青櫻雖然是勝了,然而面上亦露出欽佩之色,說的話更是讓人覺得奇怪道︰「說勝實在是僥幸,還是將軍宅心仁厚,感念蒼生罷了。」
其實連顏超羽也覺得頗為奇怪,剛才的情勢他看得清楚,況且青櫻的功力如何他也心中有數,若是勝前兩個人那當然沒有問題,畢竟他們並非名家,雖有勇武神力,只需她四兩撥千斤即可,這也恰恰是青櫻所擅長的。可是,賀蘭璃卻是出自名師,一招一式頗有章法,要說青櫻能勝也必要經過一番惡戰,更不是賀蘭璃所說什麼內力深不可測。
慕容青櫻以一女子之身連勝了三場,其中不乏名門之後和草原英雄,一時間整個校場沸沸揚揚,許多將士的臉上都是興奮的紅色,紛紛吵嚷著要慕容大人賜教。
最後還是第一個下場的車騎將軍走上前來,深深抱拳道︰「從前莽撞,雖知大人的名聲卻不不真心服氣,今日是真的服了。」他們行伍之間出身的人說話雖然粗陋,卻是句句真心,說服氣便是真的服氣,並非那等口是心非之人。只听他又恭敬道︰「請大人恕屬下大不敬,大人身為女子卻能有如此功力,可否對眾將士指點一二,末將及眾將士雖然不敢企及能有大人的萬一,能提高些許也對于戰場上殺敵有所裨益。」
他此言說得既懇切又謙遜,眾將士也是翹首以盼,然而青櫻卻出人意料地只是笑而不答,半晌才道︰「秘訣倒不是沒有的,只是說來你們一時也不信,將來來日方長或許有什麼機緣你們親見了再說。」
車騎將軍听了急道︰「大人實乃千古奇女子,末將誠心拜服,今後有哪一個敢不服大人的,末將就第一個要跟他做不成弟兄!」
眾將士听了更是齊聲如雷道︰「拜服大人,拜服大人!」
青櫻還是搖頭道︰「我即便是說了你們也只當我誑你們,反而不美,此事也是昔年家師無意中發現,本侯得益也是偶然,也未必對你們皆有用處,總之還是那句話,靠的是機緣。」
她越是這麼說,越是勾起人的好奇心,在場的將士們齊聲道︰「請大人賜教!請大人賜教!」
青櫻似是頗為躊躇,正在此時,落梅不知何時來了,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拎著一個食盒。校場上除了青櫻以外本來就都是男子,然而即便是青櫻也是一身輕裝,不比落梅一副家常女兒的打扮,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登時校場上忽地就安靜了下來,無數道目光落在落梅的身上。
落梅倒是恍然不覺一般,大方得體地朝青櫻,顏超羽和幾位將軍福了一福道︰「敢情奴婢
tang該是犯了軍紀,擅闖校場了,還請幾位將軍在小姐面前說說情,給奴婢處置得輕一些。」
青櫻剛才收服了眾人,此時眾人正是一心一體俱歸順的意思,見到青櫻身邊的人便像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般,哪有不格外客氣一些的?況且落梅俏生生地立在那里,讓這些多日沒見過女子的兵士已經是看得眼珠不錯了,別的不說,車騎將軍就已經先道︰「姑娘並不是軍中之人,怎麼談得上犯軍紀?姑娘是慕容大人的人,自然是以大人的事為重,不犯軍紀,不犯軍紀。」
方才第三個下場落敗的賀蘭璃也忽然起身說道︰「這位姑娘通情達理,不是蠻撞之人,突然出現在校場怕是有什麼急事吧?慕容大人若是有事不如先去,末將們在此帶領操練。」
不等青櫻說話,落梅已然笑道︰「賀蘭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呢,奴婢特特地跑過來只因小姐從早上到現在也沒有用過飯食,所以奴婢連忙煮了一鍋湯來請小姐先用一些。」
其實將士是世間最赤誠的人,一旦認準了某個人,他的榮辱冷暖皆是他們心頭的大事。
一听青櫻到現在還未吃飯,烏爾蓋就首先跳起來不干了,他大踏步地走上前來道︰「這位姑娘,不是末將要多嘴,既然慕容大人到現在還沒有吃飯,你怎的就只煮了一鍋湯,夠什麼?豈不是一會子就餓了?雖然現在軍中糧食吃緊,可是咱們大老爺們餓著也就忍了,慕容大人一介女子,這風餐露宿的本來就委屈,怎麼能讓她連飯都吃不飽?大伙說是不是?」
一呼百應,眾將士登時都激憤異常,無人不附和的。
烏爾蓋說著便朝自己的部將喝道︰「來人!去取我的口糧來給慕容大人煮米飯吃!就是咱弟兄們少吃一口也不能叫女人餓著,不能叫大人餓著!」
青櫻忙止住他道︰「將軍不可,軍中一視同仁,無男女之分,職級之分,有飯大家一起吃,沒糧大家一起挨餓。大家皆知我出身南朝,然而在我看來,無論南北,只要是有膽上沙場的皆是鐵血錚錚的漢子,都是慕容青櫻的兄弟!我絕不會做讓兄弟挨餓,自己一人吃飽的事。」
她一身黑色勁裝立在校場中央的圓台上,冬日里的寒風凜冽,她束起的秀發有幾縷被吹得凌亂,卻給她平添了一份豪邁和絕世超然之感。她這番話卻又平易近人暖心暖肺,一時間竟感動得眾人鴉雀無聲。
半晌後也不知是哪個兵士帶頭帶著一絲哭腔道︰「追隨慕容大人!追隨慕容大人!」登時像一個引子,全場都滿是這個吶喊聲的重疊。
待到全場終于安靜了一些後,落梅掩嘴笑道︰「將軍們有所不知,奴婢所煮的湯可不是一般的一般的菜湯,是小姐吃慣了的。」
烏爾蓋好奇道︰「那難道還是牛肉湯羊肉湯不成?說得末將都流口水了。」他是個粗人,又出身草原性情直爽,當下便走了過去掀開食盒一看,立時就失望道︰「末將以為什麼呢,原來是野菜花花的,這能有個什麼吃頭,你還說是慕容大人吃慣的,慕容大人出身金貴,怎麼可能吃慣了這個。」
潁川之言︰這個世界上總有那樣多的錯以為是,即便如此,當時的心情,就像當時的星光,是留在心里的美麗,錯以為是時的幸福總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