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青的記憶中,馮老太太的脾氣雖然不好,但並沒有像現在這般陰晴不定。
她還記得以前俞欣去找馮子繁玩兒,她跟在後面當跟屁蟲。但由于年齡太小,長得也有點小肉團子,肥嘟嘟的還短腿短手小身板,跳不高也夠不著,所以自然被冷落在了一旁,看著他們在院里跑來跑去,摘桃摘楊梅玩得不亦樂乎。
那時傅旻總是姍姍而來,敏捷地爬上樹給她摘了幾個,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這時候,馮老太太就會拿出家里的零食給他們,然後捧著一本書在旁邊看了起來。俞青永遠都記得,當時她抬起頭來,看到馮老太太對她的笑,難得的慈愛,難得的祥和。
是與如今總是沉臉冷語的樣子,完全截然不同的。
從醫院出來,老太太就像是抑了一肚子的怒火,連走路都踏得十分用力,蹭蹭蹭的完全把情緒表現在行為舉止上了。
俞青不敢這時候湊上去,唯有拉住馮子琳偷偷問︰「二姐,媽怎麼了?」
馮子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然後嘆了口氣︰「中午讓老三回來一趟吧,老太太有話問他。」
俞青不明所以,只好趕緊給馮子繁打電話。
馮子繁一回到馮宅,還沒跟她說兩句話,老太太就在二樓臥室里打開窗戶,黑著臉望下來︰「老三,上來,我有話問你。」
說完,目光在俞青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大力的關上了窗戶。
老太太那一眼,看得俞青心里顫了下,下意識的拽住了馮子繁的衣服,一臉不安。
「沒事兒,天大的事情不是還有我嗎。」馮子繁忙安撫她,然後親了親她的額頭,柔和地笑著說︰「廚房有排骨嗎,去給老公熬個湯,嗯?」
俞青心里忐忑,但還是對他牽強的笑了笑,進廚房了。
馮子琳和羅利也在廚房忙碌,兩人圍繞著糖醋排骨要怎麼炒才更好吃這個問題上一直爭辯,沒分出勝負,最後就只好轉過頭來問俞青。
俞青有些心神不寧,半天才反應過來︰「啊?哦……子繁說他想喝排骨湯。」
看出她的若有所思,夫妻倆對視了一眼,馮子琳才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排骨交給她,回頭繼續做事。羅利在一旁低聲問生什麼事兒了?還被罵了句多管閑事。
俞青嘆了口氣,心想是不是太多心了,然後試圖放松自己。
就在這時,小芮芮的哭聲突然從客廳里傳來,三人連忙放下手里的東西沖出去,就見到小芮芮半邊臉都是血,不知是磕在了那個尖角上,額頭上破了個不小的傷口。
馮子琳夫妻和俞青頓時亂成了一團,唯有常年受到軍事訓練的馮子揚冷靜許多,抱著小芮芮就往外沖,還不忘攔住俞青叮囑道︰「青青你留下,跟爸媽說一聲!」
俞青點頭,看著他們乘車飛馳而去,便轉身上樓,走到老太太的臥室門外,抬手正準備敲門的時候,從里面傳來的模糊聲音讓她心上驀地緊了緊。
「老三,你老實告訴我,你老婆去年是不是流了個孩子?」
「……老太太你听誰說的?」
「當時幫你們做檢查的醫生是我一個老同學的女兒,她一五一十的都告訴我了。你別想糊弄我啊。我問你,去年三四月份的時候,你媳婦兒是不是剛從s市回來?那這孩子是誰的,傅家那小子的還是你的?」
馮子繁笑了起來︰「哎呦老太太,您別听風就是雨成嗎?你那什麼老同學啊這麼不厚道,拿別人家里的私事胡說八道……」
老太太恨聲打斷︰「你別跟我扯些有的沒的,我就要你一句話,那孩子是誰的?」
俞青在門外听著,頓覺呼吸困難。
但馮子繁卻毫不猶豫的說出一個令她十分意外的答案︰「當然是我的!老太太我跟你說實話,青青去年是流了個孩子,不過你那老同學記錯了,不是三四月份,當時我們都快結婚了,去檢查的時候現孩子胎位不正,青青身體也不好,所以當時就沒要。你別听道途說以為什麼都是真的。」
俞青听到他說這番話,心情極為復雜,即感動也愧疚。
但老太太顯然不太相信,冷聲說︰「你別以為把事情編圓了就能蒙混過去。我告訴你老三,你們婚前那些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的,把我和你爸的臉面都給丟光了。你要繼續當冤大頭你當你的,但別拖著全家人都陪你當冤大頭!」
「老太太,有些話說得有點過分了啊……」
里面的說話基本結束,而外面的俞青也已經有些招架不住,她捂住嘴忍了很久,才略微平靜了下來,抬手敲了下門︰「媽,子繁,芮芮跌倒了流了不少血,現在被送去醫院了。」
老太太急忙開門,直問︰「傷哪兒了?嚴不嚴重?」
「磕到頭了,看著挺嚴重的,被大哥和二姐們送去醫院了。」俞青回答,聲音微帶顫抖。
老太太心急如焚,連忙套上外衣就往外沖︰「老三,我們也去醫院看看。」
馮子繁是早就從臥室里走出來了,見俞青說話時低頭低眸,聲音語氣都不太對勁兒,有些擔心的過去握住她的手︰「沒事吧?」
俞青這才抬起頭,卻還是沒看他,只是搖了搖頭,像是在掩飾什麼,這反而讓馮子繁更擔心了。
三人趕到醫院時,小芮芮正被馮子琳抱著縫針,雙手雙腳都被摁住,哭得十分傷心。
老太太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停念叨著小芮芮的名字,仿佛這就能把小家伙的痛一並分擔下來。
反倒是俞青,看著看著突然抹起了眼淚,嚇了馮子繁一跳,忙摟著她走去遠處,輕撫她的背安慰著,但懷里的人卻愈哭得厲害起來,止都止不住。
馮子繁好笑地說︰「好了好了,媳婦兒,老太太和二姐都還沒你流的眼淚多呢,你這心疼得有點過了啊,快別哭了,再哭我就該心疼了……」
俞青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兩手緊緊拽著馮子繁的衣服,臉埋進他懷里,鼻涕眼淚的全都擦在上面,不一會兒就濕透了。
身體顫抖,絮念的聲音夾雜著哭意和滿滿的委屈,一遍一遍的喊著馮子繁︰「老公……老公……」
馮子繁整顆心都被她喊軟了,抱著她的雙臂加大了力度,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柔聲說︰「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寶貝兒,我在,一直都在……」
這天俞青在醫院的樓道口哭了很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兩只眼楮已經徹底紅腫了起來,人也顯得精神萎靡,很是狼狽。
馮子繁沒再讓她回病房,只是自己回去看了看小芮芮,確定沒什麼大礙之後,就帶著俞青先走了。
俞青的情緒還是不好,回家後就一直躺在馮子繁懷里假寐,手還緊緊抓著馮子繁的衣服,深怕他消失了一樣。
而馮子繁也是第一次見俞青這麼依賴自己,不免有點高興但也有點心疼,更多的還是擔心。
他自然不會傻到真的以為她哭成這樣是因為心疼小芮芮,在馮宅的時候,察覺到她的反常,他就已經猜想到,自己和老太太在房間里的對話,她是不是听到了一些?
如果真的听見了,那毫無疑問的,她受到了傷害也肯定倍感委屈。
而以前的那些事還促成了她不能說出自己的委屈,也不能為自己辯解什麼,所以她只能忍只能沉默,然後借口其他痛哭一場,以泄心中的情緒。
馮子繁想到這里,望向懷中女人的目光便多了一份疼惜。柔和的捋了捋她的長,暗暗嘆了口氣。
後來俞青看似恢復了正常,但仔細觀察就會現,她更多的都是強顏歡笑,壓抑著自己。
馮子繁試圖在床上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好釋放一下,但試過幾次後,效果卻並不明顯。他便想盡辦法讓俞青有事可做,要麼帶她去這里游游那里逛逛,要麼就說自己想吃什麼什麼,非讓她去做,著實讓俞青忙了好幾天。
見她慢慢開始笑了,馮子繁又尋思著帶她去哪里玩一玩。
這時剛巧不巧的,秦嶼就給他打了個電話︰「兄弟,我這里有幾張溫泉的票,帶上你媳婦兒一起去享受享受?」
馮子繁此時正倚在廚房門口,他抬眸看了眼俞青,便問︰「有幾張票?還能再帶個人嗎?」
「票多的是,你盡管帶來。」秦嶼豪氣萬丈地說。
時間地點說好了後,把電話掛斷,就見著俞青拿著剛出鍋的南瓜餅過來想喂他。他咬了一口,順勢攬住她的腰,低貼上去,將嘴里的食物渡過去。
俞青哭笑不得地打了他一下,笑罵︰「惡心!」
馮子繁則與她額抵額,親昵地說︰「後天帶你去泡溫泉,把許忠蕊也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