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許忠蕊才剛走出通道,就被同事叫住︰「小許,組長讓你過去找他一趟。」
許忠蕊一想到那個禿頂大肚腩的猥瑣男人,頓覺心底泛起一陣惡心。一臉不情願地問︰「他有什麼事麼?」
同事同情地看著她︰「為了年會表演的事,咱們組幾個漂亮的姑娘昨兒都被叫去說話了,你肯定難逃一劫。誒誒誒,先換身衣服吧。」他低低在她耳邊說︰「听說組長就喜歡咱們航的制服。」
許忠蕊去了員工換衣室,換下裙子,套上大衣將腰帶系得緊緊的,裹得嚴嚴實實地才走了出來。路過走廊時,從窗戶往外望去,灰蒙蒙的陰霾天氣,他站在濕漉漉的街道邊,靠著車,手里夾著一只煙在抽。
而旁邊,是她一位女同事,也是剛下飛機,身後放在她的行李箱,然後不熟悉的兩人也能談笑風生,相處融洽。
許忠蕊收回目光,走到組長辦公室外,敲門進去。
禿頂老男人看見她這一身裝扮,嘴角抽了兩下︰「小許穿這麼多啊。」
許忠蕊笑笑︰「冷嘛。」
談話的內容無疑圍繞著年會進行,大抵就是勸她配合其他部門參加一個表演,咱年會上給大家一個驚喜。許忠蕊以四肢僵硬、沒藝術細胞拒絕,但奈何禿頂的口舌也不差,愣是說服她參加了一個舞蹈表演。
好不容易從辦公室出來,等電梯時,又正好遇上了老總和老總太太。許忠蕊連忙後退,大方微笑著打招呼。
老總朝她點點頭,沒多大表情。反倒是老總太太十分熱情︰「你叫許忠蕊吧,呵呵,你記得你,前年組織春游的時候我對你印象特別深刻,當時就覺得挺好看的一姑娘。」
許忠蕊笑笑︰「那時我也覺得您特別美。」
兩人客套了幾句,老總太太看了眼時間︰「快走吧,都晚了。有人接你麼?」
「有。」
老總太太一臉欣慰︰「有人接就好,就怕是一個人。」
許忠蕊出來時,心情挺復雜的。她覺得老總太太是個人心腸善良美麗的女人,即使已經四十多歲,但卻表現得像個小女人。但事實上,她並非是那種任性不懂事的,相反卻十分賢惠,將老總背後的那些事打理得無可挑剔。
這樣的女人,本應該是個珍寶,但許忠蕊覺得,與她結的並非良人。
良人麼?
許忠蕊看向向她走來秦嶼,不禁在想,究竟,該如何辨別什麼樣的男人才是良人?顯然她並不具備這個技能,否則當初也不會和寧大飛糾纏了十年之久。
秦嶼走過來看見許忠蕊失神,一臉擔心︰「蕊蕊,怎麼這麼久才出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看見他擔憂的神色,許忠蕊努力甩開那些多愁善感,漾起笑︰「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真的沒事?」
許忠蕊搖頭。
秦嶼這才放下心來,拉著她上車。上車後許忠蕊隨口問道︰「在外面等了這麼長時間,你都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拿手機看看新聞什麼的。」
「喔……」許忠蕊又問道︰「我剛剛看見你跟我一位女同事在說話,你認識他麼?」
秦嶼搖頭︰「不認識,她自個上來搭話的,問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那你怎麼回答的?」
秦嶼騰出一只手來握住她的,笑嘻嘻地說︰「我當然說是你的未婚夫了啊。」
許忠蕊不動聲色地笑,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那位出了名的小三,要勾搭誰的話,傻了才會一上來就問你是不是誰誰誰的男朋友。
「我有點累,睡一會兒。」許忠蕊側臉背對他,閉上眼,將手從他的抽了出來。
——
許忠蕊覺得自己有一點挺厲害的,那就是裝傻,肚子的腸子十八彎,溜一圈兒下來屁都不剩了,所以很多事情能吭都不吭一聲,全當沒生過。
就好比說和寧大飛在一起的那幾年,無論听見多少流言蜚語,她都能一秒鐘過濾。只要寧大飛能藏嚴實了不要太過分就行,然後她也就能若無其事地繼續跟他好下去。
其實這種現象,許忠蕊自我解剖覺得從深一層說,就是不敢面對現實,以及害怕在現實中做出反應後,周圍環境都會隨之應變。而變化,是未知的,不確定的,所以充滿了恐懼與不安。
和秦嶼在一起轉眼已經幾個月時間,許忠蕊認為還是很幸福很甜蜜的,畢竟秦嶼這個人對她是十分用心的。可漸漸的,許忠蕊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究竟兩個人合不合適?
她悶,喜靜,他好動,喜鬧;她不喜歡任何娛樂活動;而他卻隔三差五就組織一次聚會;她喜歡循序漸進,一步步按部就班地安全又踏實的走過來;而他總是心血來潮地做一些性情又瘋狂的事情……
比較下來,毫無疑問,兩人在性格上絕對是天差地別的。
所以,這幾個月來的融洽,究竟是她遷就他多一些,還是他遷就她多一些?
有些事,不考慮就什麼都沒有,一旦開始考慮,就現原來也存在著很多問題。
跨年之後,許忠蕊陪著許媽回了一趟何靖遠家,何長膝下有兒女雙全,老大何信炎是一名著名的海歸腦科醫生,而略微刁蠻任性的小女兒何苑清則開了一家服裝店,勉強能應付自己平日里巨大的開銷。
許忠蕊與何信炎的關系不錯,坐下來能聊上這麼幾句。而何苑清對許忠蕊的印象不算壞,但欣賞她的一副好身材,所以喜歡求她做模特拍幾張照片,為店里宣傳的時候用。
像往日一樣,吃完飯,許忠蕊和許媽就打算走了,到了門口換鞋,何長突然在樓上喚了她一聲,讓她來書房一下。
許忠蕊疑慮地跟去,進了房間後,看見何長端坐在沙上,面前一套茶具,正冒著屢屢茶香。何長為她倒了一杯茶,不算嚴肅,但也並不和藹地問了一句︰「听說你和寧大飛分手了?」
該坦白的還是要坦白。許忠蕊微微緊張,點頭︰「是的。」
何長臉上沒有太多變化,看來是早已確定了消息。他凝神看了她許久,緩緩說道︰「阿蕊,你爸爸去世得早,就只有你和你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而你又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我對你像親女兒一樣。所以有什麼事,被誰欺負了,你大可以告訴我。雖然我在政壇上的地位不高,但好在部隊里還是能說一句話的,為你打抱不平,舅舅還是能做到的。」
許忠蕊心里挺感動,她知道這個快要退休的老軍人,是真的打從心底疼她。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舅舅,寧大飛沒有欺負我,我們是和平分手的。十年都沒能修成正果,那麼拖再長時間,也都會有結果的,所以干脆就不要再拖大家的時間,分手對誰都好。」
何長沉默的嘆了一口氣,就讓她先走吧。
許忠蕊走到門口,想起了什麼,遲疑了下來。何長在後面問道︰「還有事嗎?」
許忠蕊回頭,微笑著說道︰「舅舅,我現在已經和秦嶼在一起了。」
——
俞欣的電話打來時,馮子繁已經等了好幾天了,卻不料她挑在了他一個應酬上打過來。這邊的應酬很重要,馮子繁冷言說道︰「我現在過不去。」
俞欣在那邊一副游刃有余的態度︰「你不過來也可以,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後悔的。我只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你若不到,那就別怪我沒給過你機會。」
說完,她便自顧掛了電話。
馮子繁微蹙著眉頭,撿手機收回。秦嶼從包房里尋了出來,拍拍他的肩膀︰「什麼事?」
馮子繁搖搖頭,轉身便走,回去的路上他問道︰「上次你說在h城的投資安排好人去了嗎?」
「還沒有,這人得好好的挑,他得精明點才行。」秦嶼不大高興地說︰「本來這種爾虞我詐拐三彎給別人挖坑跳的事情你去再合適不過了。」
馮子繁手握在包房的門上,輕輕一扭,垮進去時干淨利落地說︰「好,我去。」
包房里的音樂聲傾瀉而出,秦嶼還以為自己听錯了,追上去一步問︰「你剛說你去?」
他的話音也被吵雜之聲淹沒。馮子繁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拿起外衣套上,在秦嶼胸口上打了一拳︰「我有事先走了,這兒交給你了。」
再向其他人敬了幾杯酒,解釋了一番,然後不顧秦嶼一個人就走了出來。
到了外面,寒風迎在臉上,冷得人直打哆嗦。他眯了眯眼,抬手一看表,還有四十分鐘。
他喝了酒不能開車,但不開車肯定是沒辦法按時到了。事實上,他也不相信俞欣就真的把事情做得那麼絕,但他仍是不由自主的著急。
這樣的著急,讓他不禁嘲笑自己。
原以為已經做好了覺悟,其實心底里還是很害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