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清寂,月華映海,四處都是幽靜闢地,包括岸灘上撲打來、撲打去的海浪。
仙島之上,仙氣彌漫,但在玉爐禁地之中,確充斥著邪煞之氣。
那冥臂朝出口猛沖,但轉而又猛然頓住,只見青丹長老一臉歷容,緊盯冥臂,哼道︰「孽畜,想從此處逃離,就踏著我尸首過去。」
那冥臂微微愣神,但沒有五官,也不知是何表情,只是稍微考慮一下,便即朝青丹長老沖去,一掌拍至他胸口,緊緊黏住,不動不搖,仿佛合體一般。
就這一瞬間,只見青丹長老全身萎縮,老皺的皮膚更加枯槁,仿佛樹皮一般難看,帶著抽搐,倒地不起,不到片刻,便停止了呼吸。
雲吾夢驚訝未止,那冥臂竟然強行破牆離去,轉眼間,已奔出數里。
「還不快追。」九虛子連驚帶嚇,厲聲呼喝。
雲吾夢三人這才反應過來,朝外追去。只不過那冥臂早已沒了蹤影,速度之快,連雲吾夢也感到匪夷所思,只能看到茫茫海面,倒映的淒清月色,美麗而又妖嬈。
盡管他們沿海尋找至天明,仍是一無所獲,感到事態不尋常,他們便即返回了玉爐禁地。
回到玉爐禁地,那五名重傷的長老正為九虛子療傷,良久過後,九虛子好了許多,咳出一口血來,望著雲吾夢,問道︰「怎麼樣?」
雲吾夢搖了搖頭。
九虛子長嘆一聲,自言道︰「真是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啊。」
雲吾夢驚問道︰「九掌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煉丹怎麼煉出妖魔來了?」
此問一出,五名長老均是羞愧難當,嘆氣搖頭,這問題終還是由九虛子來答︰「罷了、罷了,一切都是空虛,便讓我告訴你們吧!
很早很早以前,我蓬萊廣負盛名,求道者絡繹不絕,也算是一方大派,那時我派祖師降妖伏魔,並將當時為亂世間的‘冥魔’擒拿關押。
而後數百年,我派深究煉丹長生之術,漸漸與世相隔,更以三才四象盤結成三才四象陣形成獨特空間,斷絕外往。
只不過,長久以來,歷代祖師,盡管有縱天之才,確也無法長生不死,除了能將壽命延長至兩百、三百歲,確也難逃往生極樂之命,所以,能夠萬壽無疆,便成了我派歷代掌門的夙願。
直到本代我執掌時,那萬壽無疆的願望越加強烈,只可惜,方法用盡也無法提煉出能夠月兌胎換骨、位列仙班的神丹。
直至二十年前,天外突降一魂魄,經探查,方確定此乃神之精魄,我等自不敢怠慢,立時將其供奉起來。
如此過了兩年,神之魂魄無聲無息,無音無色,仿佛死了一般,漸漸的,我們也不將它放在心上。
忽有一日,我突發冥想,翻遍祖宗典籍、醫學卷書,暗想若將神魂拿來煉制,在以活生生的命體用來疊合,或許能夠煉出神丹來,到時舉派成仙,也無不可能,甚至能成為名動天下的大事。
于是,我等便將神魂放置道神太清爐中煉制,並將關押數千年之久的‘冥魔’投入爐中,妄已正魔兼修、陰陽結合,已七炙仙火煉出神丹來。結果……」
雲吾夢听此長段因由,不由得心驚,罵道︰「你們煉藥煉瘋了吧!」
九虛子搖搖頭道︰「你不懂煉藥之術,根本不知煉藥的心境。只是這次我大意了,本以為就算失敗,也沒什麼損失,確沒想到冥魔乃是不死之身,就算七炙仙火反復焚燒十八年也不能將其化為灰燼,反而將他濃縮為可怕的‘冥魔之臂’,其危險性不容估量。」
雲吾夢暗想自己確實不懂什麼煉藥之道,也沒啥資格說別人,就好比他們不知伏羲精魂的重要性一般,看他們的模樣,也不過是為派內宗旨而行事,也不算什麼大罪,無奈的搖搖頭。
倒是黛鳳鳴看了看已死的青丹長老以及其余三位長老,諷刺道︰「煉丹成仙、長生不死,結果倒先送了四位長老性命,九虛子道長,這可真是值啊。」
九虛子慚愧搖頭,道︰「此次是我計算失誤,低估了冥魔的力量,才搞的棋差一招。」
沐若水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棋差百招吧,你們苦練十八年,冥魔還算被你們練成無頭無腦、無智無慧的魔臂,但伏羲神魂確一點損傷也沒有。」
當初亂戰之時,伏羲神魂被雲吾夢吸出,後來冥魔破爐而出,沒有注意那麼多,這下被沐若水說破,他不禁道︰「什麼,我不信。」
雲吾夢微微搖頭,將五神靈玉拿出,上面清清楚楚,刻上了伏羲神魂之紋。
九虛子只知道那是神的魂魄,卻不知是什麼神的魂魄,驚駭道︰「這、這就是神之魂魄?難道我這十八年來,苦心煉造,皆為虛幻?」
其實,九虛子也算運氣不錯,當初蓬萊先祖將冥魔收押起來,便是因為它邪力無窮,並擁有不死之身。而後他將冥魔放置道神太清爐中以七炙仙火歷練,冥魔早已忍耐不住,欲破爐鼎,將蓬萊上下,一舉滅之。
好在伏羲神魂擁有鎮邪退煞的能力,同處一爐之中,將冥魔的邪煞之力壓制,所以才未能得逞出逃。
直至十八年後,雲吾夢將伏羲神魂吸納至五神靈玉之中,冥魔解開束縛,方才破爐而出,但十八年的反復歷練,終于也讓它這不死之身濃縮為兩只手臂,再無意識。算起來,伏羲神魂還算免去蓬萊一派滅門之災。
九虛子的眼淚從老臉滑下,又漸漸的笑了,笑自己愚昧無知,笑自己異想天開,讓本就凋零的門派又死去幾位支柱。
他的笑聲漸漸變大,響徹周遭,幾位長老不忍去看,就連雲吾夢也是側開了臉。
一代宗師、一派英門,遭遇此劫,也算自尋惡果吧!
黎明劃過,一切就在笑聲中湮滅。
紅日跳升,一切都掩埋于紅光下。
但晚上的情形與十八年的每時每刻,只怕蓬萊一派活上千歲萬歲,也難以忘懷。
時至晌午,雲吾夢幫忙將青丹長老幾人埋葬後,便移位于八仙殿。
九虛子吃過丹藥已好了許多,只是斷臂已化為灰燼,再也恢復不來,而剩余的五位長老也各司其職,重新掌舵,可能經昨夜一事,均想尋回浪費的十八年時光吧!
雲吾夢雙手抱前道︰「九掌門服過丹藥,似乎傷勢已愈,貴派丹藥果然名不虛傳。」
九虛子搖搖頭,道︰「四位長老已死,就算本派丹藥在怎麼靈驗,在怎麼神奇,確也不能打破天規,讓人起死回生。」
沐若水在旁接話道︰「我輩求仙問道,循序漸進、虔心苦練,便是期盼有朝一日月兌離凡胎,成為仙身。你們單憑丹藥便想羽化登仙,與做夢無異。」
雲吾夢拉了拉沐若水的手,示意她不要在這種情形下雪上加霜。何況煉丹之事,也非無稽之談,否則蓬萊弟子的壽命又為何長于眾修仙之士呢?
九虛子也不多狡辯,這一次的事著實讓他神疲心憊,閉眼道︰「罷了,這次多少也因你們終止了我的無知,只是那冥魔之臂勢必會對江湖挑起軒然大波,我蓬萊如今元氣大傷,無能為力,還望涔沄派將其擒獲,在返歸敝派,感激不盡。」
沐若水哼道︰「邪魔外道,自是殺之,還如何歸還。」
九虛子並不作狀,只道︰「當然,能殺自是最好。」
說起冥魔之臂,雲吾夢心有一迷,問道︰「對了,那冥魔究竟是什麼妖物,怎我覺得他有吸納仙氣內息的能力。」
雲吾夢當初幫忙埋葬青丹長老之時,刻意看過他的傷勢,發覺並無外傷,倒是仙氣內息一絲不剩,有點像魔煞上祖的手法,難道他們又有什麼關聯?這個結一直在他心中。
九虛子對那冥魔似乎也是一知半解,只道︰「冥魔乃是我派開派祖師所擒拿,少說也有數千年歷史,它的能力足以凌駕上仙,當初之所以將它與伏羲神魂一起煉制,也是考慮到兩股絕世之力相互牽制、溶合、柔化……」
說到這,他頓了頓,愁眉不展,悔道︰「長生之望沖昏我的腦袋,卻忘了歷代掌門有訓,決不可將它放出,否則生靈涂炭。當我看到它剎那間便取了青丹長老性命之時,已是後悔莫及。」
雲吾夢暗想︰「你膽子可真大,犯門派之大不韙,也難怪有此災劫。」但嘴上還是道︰「既如此,待我回去後一定稟明古清真人,聯合楓極門、玄靈寺、天仙宮,將其圍剿,絕不讓他危害蒼生。」
九虛子點點頭,道︰「有勞三位了。」說完閉上了眼,進入沉思。
這蓬萊剛剛遭此一劫,雲吾夢也不好多言,只道︰「既如此,那我們便告辭了。」
九虛子微微點頭,也不吭聲,只揚了揚那唯一的右手,已示送意。
當雲吾夢三人離開之後,九虛子抬頭望望那流離屋頂,露出悲愁之色,帶著嗆意,道︰「此生修道,差些讓本派斷送于已,活了三百年,究竟為了什麼?有愧祖師、有愧祖師啊。」說罷,盯著已斷去的左臂,怔怔發神,暗自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