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爆閃,黑氣轟然噴舞,玉笛又起之時,山峰微震,隆隆作響,山間更有滾滾煙塵飄蕩,碎石如箭撰集,戰況極度惡劣。
而這一切,全拜‘淚夢邪笛’所賜,此笛由何人所產,由何時所出已沒有人知道。
當年姬敏敏繼任眾神教主之前,曾往九幽一游,無意間得到此物,雖然其上邪氣足以令人日夜噩夢直至心神俱疲而死,但姬敏敏硬是克服了這些困難,並善用此笛,挫敗無數高手,那些人無不神智魂喪,變為痴呆。
姬敏敏死後由溫無情傳給女兒溫曉夢,也就是思馨,未免身份暴露,故而一直藏身攜帶,從不展現其真正威力。
眼看幽光越來越濃,彩光氣浪不足先前十分之一,便在這勝負已定的時刻,只見青光崛起,從地里蹦出,思馨急忙閃身,好在及時躲開,但發絲還是被那陣氣浪削去一小截。
「小心。」聶颶雖然及時提醒,但確已來不及了,古清屏氣持劍從後飛來,天罡神劍綻放光芒,五顏六色,斑斕絢麗,所過之處,黑煞之氣當空搖蕩、沖天分散。思馨轉身之刻,古清已欺身在前。
思馨未曾料到古清竟然孤注一擲,強行忍受黑煞之氣的侵襲,暗藏行蹤,從後反襲,或擋或擊,都已是來不急了。
便在這時,一少年持劍飛來,或許是被機關所絆,顯得有些姍姍來遲,又有些氣喘吁吁,但他的劍氣勁穩固,眉宇間怒恨中帶著優柔,就如他的劍一般,既白也黑……但黑確多過白。
而他的劍確對準思馨的後背,劍尖上的氣息愈加洶涌,似乎屏足全身氣力灌注劍尖,欲一擊而就。
然而他的劍確在下意識間收了手,反而移位至思馨身前,用那傷痕累累的身子,擋在天罡神劍之前。
「哧!」
神劍沒入他的身子,不,應該說貫穿他的身子,他緩緩轉過身來,對著那個女孩道︰「馨妹,我愛你。」
眼淚,落下。
思馨強忍淚水,但確忍不住淚水,還是落下一滴。
天罡神劍包含的光氣很鋒利,雲吾夢順落掉下,確無怨無悔。
「呆子……」思馨再也忍耐不住,厲聲叫出心愛人的外號,飛奔而下,將他接住。
風忽然降臨,撩起所有人的衣衫,讓眼淚飄遠。
思馨一面撫模那鮮血亂涌的胸口,一面道︰「呆子、呆子。」
雲吾夢緩緩睜開雙眼,剛欲說些什麼,確是一口鮮血代表了言語,臉色已近慘白,再說不出一句話,但是他確笑了。
是對她的安慰還是對自己的嘲笑,或許他在想,人真要到生死之刻方才能知道心中所愛,沐若水的死,對他打擊甚大,他很想報仇,但當看到那個所謂的仇人之後,他才發覺,愛的比仇深……
或許正因為自己三心兩意,不能為若水報仇,所以死,更能令他心安理得。
只是這樣的話,苦的卻是另一個人,背負沉重的也是另一個人。那個人就默默守在他的身旁。
流淚、傷懷。
同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那麼靜靜的、默默地守在身旁。
雲吾夢用僅存不多的力氣模向她,將她往外推,似乎在說「快走,快走。」但這點力氣,又如何能夠將她推走?
這個女孩深深握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眼淚落下。
他同時也不再推動,就那麼笑了笑,也帶著一絲淚光。
並不是兩人要弄得自己想哭,只是不舍,所以依戀。
也不是兩人要弄得自己悲傷,只是依戀,所以不舍。
就在這依戀、不舍、命運、天意面前,他們只有哭泣、悲傷與面對現實。
兩人手握手,如同一幅暮景殘年的畫一般,望著對方,深害怕少看一分一秒。
盡管黑氣旋過,彩光橫飛,兩束正邪之氣仍在空中纏斗不休,他們也全然不理會。
古清在刺中雲吾夢後,稍一愣神,被聶颶反襲一波,震倒落空,玄罡神元陣由此被破,滿天光彩化為烏有,層層黑雲滾滾奔騰,上天峰漆黑如墨,無半絲亮色。
「哼,不外如是。」聶颶輕蔑一聲,但見四處漆黑,與平常山頭並無兩樣,連忙找了幾個重要方位,就算用上五神靈玉也是沒有效用,忽然神情一驚,方反應過來,厲聲道︰「糟了小妹,二十八天宿劍陣盡皆隱沒,單憑凡人之力是無法開啟的。」
但思馨依舊守著雲吾夢,連聶颶叫她也渾然不知。
聶颶、思馨此次為的就是破除劍陣,釋放天魔,想不到涔沄派來了個偷梁換柱,在二十八天宿劍陣之上加了一陣,並另藏玄機,令人不能輕易進入第二道劍陣之中。
而觀當今之況,思馨無心戀戰,倒不如先走為妙,徐圖後計。
一念及此,聶颶強拉思馨,將其帶走。
二人就此分離,但雲吾夢確滿懷笑容,一副含笑九泉的樣子,還向她揮了揮手。
思馨本欲強行落下,但聶颶拉得很緊,終是沒有得逞,隨著星光消失在月色之中。
雲吾夢終放下心事,帶著遺憾進入夢中,不在睜開雙眼,靜靜等待死神來臨,等待面見沐若水的一刻,或許在鬼界,他能了卻人間的心願。
「師弟,你怎麼樣?」仙霞子一直費神操縱奇門遁甲之術,先拒楓極門,後擋眾神教,已是頗憊不堪,後來又強行運動玄罡神元陣法,終于傷及內氣,但比起古清卻又好上不少,故而有此一問。
「我沒事。」古清雖說沒事,然而從音色方面已听出大有傷情,想想也是,山下被旭日偷襲,已是重傷,後來再次強行接過玄罡神元陣,最後陣破人傷,以他目前狀況而言,沒有陣破人亡已是萬幸,但他自己確也清楚,此次必然折壽數十載。
他咳了兩聲,強壓下一口悶血,反問道︰「對了,吾夢在哪?」
仙霞子四下張望,確見雲吾夢躺在血泊之中,神識極其微弱,二人連忙趕赴過去,為其把脈,但二人均是失望的搖了搖頭。
「這孩子命不久矣,真是天不佑人啊。」仙霞子挺喜歡雲吾夢這孩子,不過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
但古清確不這麼想,嘆口氣,又咳出兩口血來,搖頭道︰「想不到二十年前的因方有了今日之果,或許年輕人的事就應該由年輕人自己去解決,我們老了,也該休息休息了。」
「師弟,我們若休息,難道將疑難雜癥交給後生晚輩去解決嗎?」仙霞子並沒有听出古清弦外之音,言語中還有三分呵斥。
古清笑了笑,仰望蒼穹,但見繁星無光,唯有明月,尚有徐徐暖光,笑道︰「我如明月一般照耀大地,但無星光點綴,月亮又何來幽美?倒不如將光芒留給繁星,讓他們閃亮天地。」
「你要救吾夢?」仙霞子終于听出話中之話,不過仍是驚訝不已,勸阻道︰「繁星固然重要,但在怎麼閃亮也不能成為指路明光,而月亮才是黑中之火,師弟三思。」
「月亮老了,燃不起來了,咳咳,今日一役,由于楓極門一事我處理不當,更未洞悉聶颶的陰謀,害得涔沄派損傷過半,無數弟子命喪黃泉,我這做掌門的難辭其咎,唯有制造一個希望來贖我的罪過。」古清微微一笑,很平常的解釋著,讓人看著心酸。
仙霞子搖頭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怎能怪你呢?何況若你一走,全派上下,又該立何人為掌門?何人又能擔此重任,重振雄風呢?」
這些事古清早已想到,呵呵一笑,道︰「不用立,掌門很快就會回來,放心好了。」遙望星空,似乎他所說的那個人就在眼前,只是歸期未到。
仙霞子長出口氣,道︰「你當真要這麼做?」
「將我一生功力輸入吾夢體內必能救他性命,三五年後,必能成器。」古清對雲吾夢信心十足,方如此夸下海口。
仙霞子何嘗不知道雲吾夢資質驕人,只是他擔心的是︰「師弟,有些事非武力所能解決,你這麼做,可曾想清楚了。」
「正因為有些事非武力所能解決我才決定這麼做,因為你同時也要知道,有些事必須要由武力解決,今後,你幫我照看著他,莫要讓白費了我的苦心。」古清看向遠方,又往九天長廊看了看,只是黑夜迷蒙,什麼也看不到,他又笑了笑,道︰「罷了,在怎麼懷念也是一對廢墟,觸景傷情、觸景傷情啊。」
仙霞子多年與古清相處,等同親人,古清若將畢生功力傳給雲吾夢後,必然坐化,此刻潸然淚下,妄圖勸阻道︰「師弟你何不多考慮一下。」
古清揚了揚手,走到雲吾夢身旁,不說二話,便聚氣行息,只見一陣又一陣白色氣息沖入雲吾夢體內,方圓百丈都因這等白光而燃亮。
仙霞子老淚獨下,望著古清義無反顧的背影,悄悄神傷。
而月亮確在此時悄然出現,照遍上天峰所有山頭,片刻後,卻又悄然隱歸,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