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娘,你也知道小勇他爹不是故意的,誰也沒有想到那馬車會突然後退不是?」
「這些都是給孩子帶的雜糖和新鮮豬肉,給孩子好好補一補,遇到這種事情,誰家都是不願的!」
「只能說,沒辦法了!」
「誰叫我們遇上了!」
「哎……。胡家娘子,不是我們抓住不放,而是這孩子到現在還起不來身,看著都可憐啊!」
「就是,好好的一對龍鳳胎,如今卻躺著一個,看著我這心頭都好難過!」
「你們大樹角的方大夫都說了,這傷筋動骨,沒有三月只怕是好不了!」
「攤上這事誰家都不願,我家老娘的腿傷養養就好了,但這三姑娘的肩骨,你們可是要讓人看好的!」
「她大娘,你放心,我們家也不是潑皮戶,一定會給你家三姑娘看好的!」
門外的談話聲還在繼續,迷迷糊糊中,李靈嬛听見一口標準的外地口音。
那奸細的嗓子和婉轉的聲調向極了貴州,雲南等地的口音,然而,久居江浙一帶的她,卻是分辯不出來!
渾渾噩噩的夢境與現實重疊,她仿佛聞到了室友楊青帶來的臘腸味,不像她所熟悉的甜腸和咸腸,有股子煙燻味。
皺了皺眉,鼻子中所聞到的味道消失,一股霉味襲來,晃晃發疼的腦袋,李靈嬛這才清醒過來,她又做夢了!
都已經三年了,沒有想到,她還是那麼惦記上一世的那些事情!
左肩的疼痛如火一般,四肢酸痛異常,微微顫動的眼皮昭示著她的疼痛,門外嘈嘈雜雜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母親強勢霸道的面容想來如今堆滿了愁苦,而父親那垂頭躬起的背定是又彎了一些!
三年前,她在大學畢業的那天,因為跟同學在馬路上嬉笑打鬧,不想,卻遭遇車禍,醒來時,卻是在清寒淒苦的農戶之家!
上家村的地理位置相當于現代貴州與雲南的交界處,群山環繞,峰巒迭起,清水小河在山與山之間流淌,那水清澈碧綠,猶如山脈間靜靜安放的上好翡翠,這里的生活是比較貼近原始的,因為在這深山之中,很難有與外界接觸的機會,而在這里,打獵,砍柴,種田,種地,似乎就成了亙古不變的作息。
上家村是安陽縣城百里以外的小山村,這村里有三分之二的人姓趙,其余的大半姓馬,而少數就如同村外搬來的李家,高家,方家,這里民風淳樸,比起喧囂的城市,這里到處都散發著濃濃的鄉土氣息!
三年前大病初愈的那天,也是跟今天一樣,昏昏迷迷中,有人不停在她耳邊念著听不懂的話,比經文還要讓人受不了,心煩意亂的睜開眼,卻發現她身處的,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里的環境太好,這里自然風景太美,這里的村民大都善良,這里的空氣無比清新,然而,這里唯一不好的,讓她無比壓抑的,便是這里太窮,窮到有五口之家擠在一間茅草房里的,並且那茅草房還漏水,這里有兄弟姐妹十一二個的,吃不飽穿不暖,一年四季都是穿一件衣服的……
這里沒有車,沒有飛機,更加沒有鐵路,這里連寬敞的大路都沒有,這是一個窮鄉僻壤,有牛的人家就算上富裕,有馬的人家就算得上小康,有狗的人家就算有了奔頭,而哪怕是有貓的人家,都已經算是上了層次的。
因為這里實在是太窮,基本上家家戶戶都養了豬,然而,一年到頭,卻听不見誰家敢宰,土地很少,很遠,地勢不是偏高,就是偏低,且農田極遠,沒有一個時辰根本走不到!
一年十二個月,沒有一天能吃大米飯,包谷飯(玉米用石磨磨成粉做的),小麥飯(小麥磨成粉做的),麥疙瘩是跟小麥差不多的,只是一個粗一些,一個細一些,總之,這里十分艱苦,整整三年,爹娘沒給她和哥哥姐姐還有弟弟買過一件衣服,就是扯布都舍不得扯那五文錢一尺的,都是三文兩文的桐油布,青色的布面很硬,而且天熱不透氣,天冷不保暖,所以,在這里的每一個冬天,沒有那一家是不燒火的,因此村里又有一個規矩,凡是自家房後的山都歸自家所有,如果住在村子中間的,則由村長分配,往村外遠一些的山頭去砍柴!
李靈嬛長長一嘆,睜著眼看著洗得發白的帳頂,歪著頭,想起都起不來!
三天前,女乃女乃帶她去趕場(趕集的意思),沒有想到回來的時候會被突然倒退的馬車給撞到,手臂當場就撞錯位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如今她想起床都做不了,沒有人扶著,就算是她倒地都爬不起來!
而女乃女乃听說是膝蓋上的肉被撕破了一個大口子,已經三天沒下床了!
這撞人的是隔壁村里的,李靈嬛不認識,不過看听爹娘那語氣就知道,這家人想必是和氣的人家,不然,以娘那火爆脾氣,早就扯開嗓子大鬧了!
如今家徒四壁,且只有兩間屋子,娘又愛跟女乃女乃吵架,三天兩頭,這五間房子里,(四間房子,加上廚房才五間,爺爺女乃女乃兩間,她們家兩間)就熱鬧到不行!
若非是她跟弟弟是龍鳳胎,在老輩人的眼里是求不來的福氣,只怕她也會跟二姐一樣,連油都不給吃,每天就是辣椒加鹽水拌飯!
大哥是長孫,女乃女乃到是很疼,小弟更不用說,女乃女乃疼到心坎里,唯獨二姐,最不招人待見!
門外悉悉索索的聲音慢慢遠去,李靈嬛扯著嗓子喊道︰「娘……娘……。」
李靈嬛沒有喚來娘親,到是將二姐李靈慧喚了進來,撩起那破布簾子,李靈慧說著地地道道的貴州一代的標準口音,出聲道︰「娘送撞你那家人出去了,你是不是要起來!」
「嗯!」李靈嬛乖巧道。
二姐大她五歲,如今已經十一了,大哥大她八歲,已經十四了,小弟跟她一般大,如今才六歲零兩個月,他們是正月初八的生日,當初李家出了龍鳳胎,在這上家村里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本以為李家會如同老輩人口中說的的,得龍鳳胎就會飛黃騰達,富貴齊來,誰知這一過六年,李家不僅沒有富裕,反而越發的窮苦起來!
李光和余翠翠,也就是李靈嬛的爹爹和娘親,跟爺爺女乃女乃分了家單過,拖著四個孩子,這日子年年都是緊巴巴的,沒有房子也就算了,就是連地和田都很少,年年租人家的地種,到頭來連口余糧都沒剩下,眼看爹爹頭發都愁白了,娘親的皮膚都黑了,皺紋也深了,偏偏這日子就是越過越窮!
她也很想做些什麼?
但她這小娃子,連進城的路都找不到,更別提給家里謀條出路了!
家里點的燈都是桐子油的,雖然不要錢,但李靈嬛知道,這油是有毒的,她已經暗暗往里面加了不少石灰粉,但還是有一股刺鼻的問道,長此以往,她只怕自己這一世連上一世都活不到?
李靈慧將李靈嬛扶起來,隨即道︰「要不要去渦尿(小便的意思)?」
李靈嬛搖了搖頭,出聲道︰「我想走走!」
她實在是說不來這像是沒有水滋潤的話,感覺干巴巴的,像是少什麼東西!
當然,已經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三年的她,卻還是听得懂!
「個人在這前面走哈們就回來了嘛!」李靈慧叮囑道。
李靈嬛知道家里的豬還沒喂,豬菜又沒有了,二姐肯定很忙,于是連忙點了點頭,出聲道︰「你去忙你的,我一會就回來!」
李靈慧聞言,便掀簾出去,李靈嬛跟在她的身後,然後出了自家的小門,就在院壩里石凳上坐著!
大哥這個時候去砍柴去了,小弟肯定跟著去了,看著二姐進進出出提著豬食喂豬,李靈嬛想著,自家那兩頭豬也是到了要賣的時候了,每年種的糧食有三分之一要交稅,其他的又不夠這六口之家吃,每年養兩頭豬,她卻已經有有三個月沒有吃肉了,最近一次還是過年的時候,那吃的也只是一小碗肉皮,想來真是可憐!
好多次看著娘親在油燈底下給他們四兄妹做鞋子,看著爹爹跟大哥挑著兩擔柴走兩個時辰(相當于現代的四個時辰)的山路,最後卻換得二十個銅板時,她的眼淚花,就不停在眼里打轉!
等她大一些,再大一些,她暗暗發誓,一定要讓爹娘和哥哥姐姐還有小弟過上好日子!
可是還沒有等她大一些,這突然而來的變故,就徹底讓她明白,她不能等了!
如果那意外是發生在爹爹或是是娘親的身上,那他們家就倒下了頂梁柱,所以,這件事讓她明白,她身體里住著的不是六歲的靈魂,所以她要努力強大自己,強大這個家!
因為是龍鳳胎,所以,村里許多老輩人都不敢小看她,就連爹娘都寵著她,爹爹還教她認字,若非當年爹爹中了秀才卻沒有盤纏上京,又加上爺爺和女乃女乃對那所謂的考科舉沒有一定的認知,那今時今日,爹爹就算再不濟,也該是舉人老爺,那就跟ど爺爺一樣,就算是混一個書院的院長也是好的。
至少不用這麼磨命,這麼辛苦,像牛像馬一樣勞累,最後也只能勉強養家糊口!
李靈嬛坐在石凳上想著,想著,閉上眼,雖然滿月復愁緒,但心里卻有了些思路?
要想弄錢,在上家村是不現實的,而讓她一個人進城更不現實,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說動爹娘一起去城里,這樣她還是有些希望的,畢竟這三年里,她暗暗的也弄了不少好東西,不說換些大錢,弄幾個小錢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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