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並不多言的慧嫻安靜靠在大哥懷里,仍在不時地默默流淚,自從額娘離世,慧嫻便再沒這樣哭過,此情此景,也讓納蘭容若一陣心酸。輕輕攬過小妹的肩膀,容若始終沉默,他一直未曾詢問過事情細節,可這不代表此事就此終結。溫潤如他,也會露出凶狠的目光,似要射穿車窗,即便蔡朗廷已被他送上絕路。
「慧兒,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已處理妥當了,不會外泄,你也無需太過擔心。」待到妹妹哭泣漸停,容若才淡淡開口。生怕妹妹從此背上沉重的心理負擔,明知她心里仍難以釋懷,在此刻也不得不開口再提此事。
「大哥,你說,塞楞額他,會如何看我?」仍將臉埋在大哥懷里,聲音有些悶悶的,不時伴著抽咽。
「放心吧,大哥了解塞楞額的為人,今日他也在場,內情自是清楚得很。定然不會誤會你的,相信大哥好了。」輕輕拍著小妹的肩,對于塞楞額是否會介懷此事,他心中也無完全的把握。但看著剛才他對蔡朗廷的態度,與自己內心的憤恨交集如出一轍,想來不是作假。
「可是語兒姑娘她,這次都怪我,不該擅自約她相見的。是我,都怨我,是我連累了她。」稍微平復了些情緒的慧嫻想起塞楞額關切的目光始終只投給了語兒,心中又添一份酸澀。但也無法否認,今日若不是她相約,語兒也就不會落入這場災難。若是今日里,自己與語兒都慘遭了毒手,不知塞楞額是不是對自己,只有怨恨,卻毫無憐惜?
「慧兒,此事你做的確實有失分寸,怎會如此沖動呢?」從得知消息到處理完蔡朗廷,好一陣忙亂,容若也顧不上詢問緣由。此刻慧嫻主動提及,正好主動接了話茬。
「大哥你該知道的,那日我向你問詢了八少爺和語兒姑娘的事,得了你的確認。心中便想與賈小姐見上一面,若是他們確是兩情相悅,那麼,我自然是,甘願退出的。」慧嫻並不想與人為敵,也不想找誰麻煩,只是在退出之前,她仍然想親自去證實這個答案。她想親耳听到那個女子說,是否也如塞楞額那般執著,是不是也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去成全。
「什麼?慧兒,你要退出?難不成你要退了這樁婚事?這可不行,哪有姑娘家前去退婚的?萬一將來,將來今日的事被人傳了出去,你的將來可就沒別的出路了。」听到妹妹竟然說想要退婚,容若吃驚地直起了身子,匆忙阻止。
慧嫻也不再多做解釋,回復沉默,不多時也就到了納蘭府。吩咐漣漪好生照顧著,容若便讓慧嫻先回了房,此後又著人送了安神茶前去。自己則徑直朝阿瑪的房走去,今日之事他必須要給阿瑪稟明。雖然蔡朗廷已是解決了,可蔡家老頭兒可不讓人省心,若是日後知曉了兒子之死與自己有關,保不齊地會前來滋事。
「混賬!在這京城,他姓蔡的膽敢這般侮辱我納蘭家的人!」容若將今日在暖風閣發生之事稟明了明珠,氣得明相怒目圓睜,一巴掌將桌子排出了裂紋。「容若,處置蔡朗廷的法子不錯,至于蔡毓榮,你也不必擔心,我來處理他。他們姓蔡的,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叫他們死後也不得好名聲!」
又與容若談了一會兒,明珠遣兒子先行回房,自己則提筆寫了封密函,加急送往了湖南。且連夜派人將蔡府家丁全部扣住,連幾日後蔡朗廷死于牢獄的消息都未曾獲知,更不要說還能將訊息傳達給遠在湖南的蔡毓榮了。那幾個跟隨蔡朗廷同去了暖風閣的家丁,因著沒能攔住少爺進入,此後又一直未能等到少爺出來,候在暖風閣門外惶惶不安,當時就被容若吩咐給扣下了,之後便被明珠下令給解決了。
不出幾日,加急快報便是將明珠的密函呈到了安親王的手上。營帳中沉思半宿的岳樂雙眉始終未曾舒展過,直到最後,終是下了決心,後又將密函毀于燭火。
「將軍,潭州城內探子回報,吳三桂已是無力回天了,昨日前去診治的大夫皆已下了結論,怕是熬不過今日了。為此吳應熊還斬殺了好幾位名醫呢,消息約莫著也是壓不住了,城中百姓都開始慌亂了。」此次重新坐鎮,岳樂並沒有花費太多精力籌謀陣前,營中事務也大多交給莽古泰與費揚古前去打理,他只需最終拍板還有穩定軍心便可。
「明日等吳三桂一命嗚呼,我軍便攻城而入,也正好蘀他收尸。這事,就交由蔡總督前去吧,這漢人逆賊,還是讓漢軍旗前去收拾了才好。」岳樂听了費揚古的稟報,做了番思量狀,話鋒一轉,便轉向了坐在下首處的蔡毓榮。
「下官領命,定不負將軍期望。」毫無準備的蔡毓榮忙亂起身領命,本以為這樣的美差定是輪不到自己了,最多到時也是跟著前去打打下手,將來論功行賞也不會在自己功績簿上添上一筆。不料,安親王卻將此重任交給了自己,蔡毓榮有種受寵若驚之感。
一旁的費揚古和莽古泰听到這個任命也有些納悶,恐怕這營帳中,誰也沒想到這樣的部署,但將軍下了令,眾人也只得遵從。稍後,岳樂又將莽古泰給留了下來。
「莽古泰,明日你隨蔡毓榮一同前往潭州,然後……」岳樂把莽古泰叫到跟前,低聲私語吩咐了幾句。
次日,蔡毓榮便大張旗鼓地朝潭州城攻去,雖然駐扎許久,這潭州守城官兵也已習慣了時不時地攻城舉動,可像今日這般動真格的陣仗的確讓他們措手不及,頓時就亂了陣腳。此時清軍齊聲高呼︰吳三桂已死,更是讓吳軍軍心潰散。
攻入城去,蔡毓榮領著大隊人馬直接沖向吳三桂府邸,府內已是哀嚎一片,看來他們來的正是時候,吳三桂過世不久,正是吳府上下哀痛最深之際。留下人馬駐扎守在外圍,蔡毓榮領著小隊精兵與莽古泰一同進入了吳府後院,意欲擒舀吳應熊與吳世璠,不料剛踏入後院,後背就被人偷襲了一記,還沒回過神就昏了過去。
「啊!啊!啊!」待到醒轉之時,蔡毓榮睜開眼發覺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床幃之中,通身並無著衣,而身旁更是躺著一名女子。蔡毓榮慌忙起身,這一動作驚醒了身旁的女子,這才有了剛才的那一聲驚呼。
「你是什麼人?我怎會在此處?」蔡毓榮沉著臉,身旁的女子也跟著坐了起來,只見她也是衣衫盡褪,連肚兜都胡亂的被扔在了床腳。听了蔡毓榮的話,女子更是慌張,奮力將棉被掩住胸口,幾近崩潰地哭喊了出來。
「莫要聲張!」蔡毓榮急忙捂住了女子的嘴,這女人來歷自己並不清楚,可自己在吳府後院被人偷襲,爾後就莫名地躺在了這里。恐怕這事並非如此簡單,照理說這潭州城已被清軍控制了,又還有誰能這般公然動手呢?難道說?
昨日岳樂的任命,蔡毓榮總覺有異,可琢磨了許久也不曾有答案。現在他再反復咀嚼,不禁臉色煞白。還不待他全然反應過來,一隊人馬就闖了進來,在前領頭的便是莽古泰。
「蔡大人,軍命在身,你卻沉迷于,置將軍的重托于不顧,該當何罪!」莽古泰走了進來,揮手示意將其押下,身旁的年輕女子已是花容失色,完全慌了心神,只得用棉被將自己完全裹了起來。
「將軍,蔡毓榮在吳府內與吳三桂之孫女有染,被臣當場擒獲,听候將軍發落。」將蔡毓榮押回了營帳,岳樂正坐在帳中等候著大軍凱旋。
「先行押下去吧,待呈聖上定奪。」貽誤軍機,岳樂完全有權將其斬殺,不過這手他不想動,正好大軍也要班師了,就請皇上裁決吧。
不久,聖旨傳來︰蔡毓榮與吳三桂孫女有染,坐罪遣戍黑龍江,終生不得回京。直接從湖南上路前往黑龍江的蔡毓榮,始終未有機會得知兒子已亡的消息。
「阿瑪,這蔡氏父子算是徹底清除了,今後也無法再從中攪局。兒子今日在御書房听皇上說,安親王不日將返京,您說,這慧兒與塞楞額的婚事……」知悉了蔡毓榮被發配黑龍江,容若稍微出了氣。只是那日後,他內心里對于妹妹的婚事就更加沒了底,雖然早前便知塞楞額心有所屬,可現今妹妹的名聲到底也是有損,不知塞楞額會不會以此為借口而將婚事給退了。
「此事也是我心中所憂,當初為了能將蔡毓榮在湖南就給辦了,我已在密函中將此事告知了安親王了,這才說動了他一同動手。若不是顧及了安王府的顏面,他斷不會同意做出這種事。不過,如今我也算不透安王爺心中所想,一切只能等大軍回朝後再議了。」女兒閨譽受損,雖然納蘭府動用了一切手段封鎖了消息,可畢竟當時塞楞額在場,瞞得住所有人也瞞不住他,若是他以此為由,拒絕婚事倒也令人無可奈何。
「此事到時若真有變數,便也只得委屈了慧嫻,讓那塞楞額娶了另一個,兩房平妻。只要能保下這樁婚事,退一步便是了。」靜寂許久,明珠終是補上了這麼一句,當初知曉此事,他再憤怒,也知如今主動權已不在自己手中。
「平妻?阿瑪您的意思是,娥皇女英,讓塞楞額都娶了?」原來阿瑪心里竟已是做了讓步的打算,可妹妹卻是準備徹底退出的,這般下去該是如何是好?容若猶豫著要不要將妹妹的想法告訴阿瑪。
「這已是納蘭家最後的讓步了,若是塞楞額再諸多推托,就莫怪老夫出手。」即使聲譽有了些許瑕疵,可慧嫻仍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引以為傲的寶貝女兒,他絕對無法容忍有人將其視如棄履。
「阿瑪,恐怕此事無法如您所願那般,塞楞額與慧兒,似乎都對這樁婚事有所抗拒。」強扭的瓜不甜,太過勉強的婚姻,這其中滋味別人不知,容若卻一清二楚。妹妹的倔強他最了解,若是強迫繼續,恐怕最終只會落了個玉石俱焚。
作者有話要說︰給各位拜年了,祝各位馬年大吉,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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