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七號,晴,無風。
早上十點左右,歐陽奮勇睜開了眼,隨即朝左邊望了望,然而左邊的床已然空空如也。他睡得太沉了,以致康佳走了都不知道。
想到今天還有大事要辦,他伸了個懶腰,然後爬起了床,來到盥洗室進行洗漱。他突然憶起昨天康佳說下雪了,而他也有幾年沒有見到一丁點雪花了,便拉開窗簾,欲待觀賞一下雪景,孰料眼前的畫面讓他好一陣失望。只見外面並沒有多少積雪,只有薄薄的一層,根本沒有銀裝素裹的跡象。有些地方更是只留下一個一個淺淺的黑印,雪白的色澤不復存在,應該是被人經常踩踏的結果。春日的陽光並不強烈,照耀在雪層上,反射出一絲絲微弱的光芒。
歐陽奮勇對眼前的雪景失去了興趣,他回到臥室,開始寫辭職信了。在經過一番思索與琢磨之後,他便下筆如飛,沒幾分鐘就完成了。全文是這樣的︰
「尊敬的領導︰
您好!
您能于百忙之中抽空看我的辭職信,我對此表示深深的感激。
入職以來,我一直牢記國家和人民賦予的使命,一直牢記老師
和父母的諄諄教誨,一直牢記公司的各項規章制度,熱情洋溢、
不辭辛勞、奉公守法地工作著。公司也對我寄予了厚望,迫切
地想把我這塊破鐵打造成一爐好鋼。你們深切體會到,要想把
我打造成好鋼,就得先讓我學會煉鋼,于是把我分派到了忠勇
煉鋼車間。事實是我根本就不是塊用來煉鋼的鐵材,連鐵需石
都不是。你們費心了,但我不得不說聲抱歉,我辜負了你們。
為了能讓你們抽出精力去關注其他人,也為了為公司節省點開
支,我現在鄭重向您提出辭職,期望您能愉快地批準。謝謝!
祝您
官運亨通
長命百歲!
歐陽奮勇
2008年3月7日」
寫完,歐陽奮勇看了看,發現沒有錯別字,對內容也比較滿意。他覺得這份辭職信是他近來少有的佳作,既奉承了對方,也抬高了自己,還表現出了一種處處為公司著想的態度。這樣的文章,他擔心自己日後寫不出了。
辭職信不是給侯主任看的,而是要交到公司總部大樓的人事處,給人事處處長過目。在得到他的批準後,他會給你一張《離職登記表》,你才能開始辦理離職手續,否則就辦不了。
歐陽奮勇看了看手機,還不到十一點,辦公大樓的人員還沒下班。此時不去,更待何時,如果在今天把這事情辦完了,這樣一來明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寒冷的地方了。想到此處,歐陽奮勇揣著他的辭職信就出了門。
從中學物理課上,歐陽奮勇知道了融雪的時候的氣溫比下雪時候的氣溫要低,這是因為固體分子之間的結合鍵能非常強大,只有吸收到的能量多到足夠去破壞它的分子鍵,它才能融化成液體。與之相反的是,從肌膚上傳來的寒冷程度來看,歐陽奮勇感覺今天的氣溫比昨天要高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的照射,驅散了多日的陰霾,讓他有一些純意識上的溫暖呢。
可能是有一絲時間上的緊迫,歐陽奮勇今天騎車的速度比較快,達到了10m/秒,比平時的3m/秒快多了,來到目的地辦公樓才花了5分鐘。
辦公大樓前的廣場照例是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就是沒有跟他的「寶馬」同一類型的,自然車位也就沒有了。看看自己的車,再看看別人的車,他覺得有些低人一等。他悄悄地把車停在了角落里,且特地選了一個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才施施然然地離去。
辦公大樓整體呈「h」形,不過不是標準的「h」型,四個角分別向自側拉,以中間的那條杠為分界線,左邊的向左側拉,右邊的向右側拉,而人事處就在左下的那個分體上。
歐陽奮勇上到了三樓,找著了人事處,敲了敲門。在里面傳來一聲「請進」後,他推開門走了進去。室內的陳設比較簡單,正對門的那堵牆邊擺了三個帶著玻璃窗的大櫃子,櫃子過來1米是兩排電腦桌,每排五個,擺放方向與櫃子平面垂直,靠門的牆邊擺著三張小台子,上面放著兩個打印機和一些零亂的紙張。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一個年輕男子問道。他下穿一條黑色牛仔褲,上套一件紅色的羽絨服,戴著眼楮,剪著碎發,白皙的臉上點綴著幾顆暗紅色的青春痘。
「我是來辭職的,請問應該找誰呢?」歐陽奮勇很有禮貌地問道。雖然他知道要找人事處處長,但他不認識呀。
「哦,那你找王處長吧。」紅色羽絨服給他指了指,歐陽奮勇順著他的指向,在最左最上的位置看到了一個胖胖的中年人。他的臉圓圓的,嘴唇很厚,留著平頭,兩鬢偶帶斑白,一雙眼楮微露精光。
歐陽奮勇走到平頭佬跟前,小心地說道︰「王處長,您好,我是來辭職的,這是我的辭職信。」說完,他將辭職信遞了過去。
平頭佬伸手接了,但沒直接看,只用不大的聲音問道︰「哪個方面的人呀?」
「忠勇煉鋼車間的。」歐陽奮勇如實回答。
「嗯,怎麼又是忠勇的呀。那里都走了好些人了,且都是新來的大學生。」平頭佬皺了皺眉頭,有點不開心。
「別人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則是發現自己不帶適合,才遞出辭呈的。」歐陽奮勇間接地回答了平頭佬的問題。
「怎麼不適合呢?你不是冶金專業的嗎?」平頭佬有點奇怪。
「我的方向是冶金物理化學,而這里需要的是鋼鐵冶金方面的人才。」歐陽奮勇辯解著。
「那你不是對自己不負責任嗎,當初就不要來嘛。」平頭佬說完看了看歐陽奮勇。
「我當初以為,同是冶金專業的,不會相差太大,但沒想到差別原來這麼大,隔行如隔山啦。」歐陽奮勇表達著感嘆。
王處長也不接話,他看了看歐陽奮勇的辭職信,點了點頭,說道︰「看不出呀,小陽,你還蠻有點文采嘛。」
「呵呵,多謝處長,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及得上您的如椽大筆呀。」歐陽奮勇拍了拍馬屁。
「唔,不錯。年輕人知道進退,有前途。」王處長面帶微笑,隨即向剛才與歐陽奮勇問話的年輕人說道︰「小武呀,給小陽舀一張《離職登記表》。」
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小武從文件架抽出了一疊,然後撕下了一張,遞給了歐陽奮勇。歐陽奮勇一看,工序老多了,有十五道,其中有些要跑的地方他听都沒听說過。他心想,這下麻煩了,得抓緊時間,便趕緊出了人事處的門。
在歐陽奮勇走後,人事處的房間內卻發生著他不知道卻與他有關的一幕。
王處長說道︰「現在開始下注了,賠率1︰5,小陽今天辦不完手續的倍數為1,小陽今天能辦完手續的倍數為5。」
小武興奮地說︰「我賭50元,賭這個陽某某今天辦不完這個手續。」他覺得十舀九穩,以前別人辦手續都要一天,歐陽奮勇半天哪里夠。
「我支持小武,相信他的眼光,也押50元。」一個穿著粉紅色外套的長發女子嬌聲地說著。從歷史來看,小武前面幾次賭局都贏了,看他胸有成足的模樣,這次肯定也不會差。
「我支持小蠻,也押50元。」這又是一個女子,她穿著咖啡色的上衣,鴨蛋臉,蛾眉,長發,大眼楮,嘴唇很紅。她叫柳鈺湖,是小蠻的閨蜜,在大學里兩人就是死黨,畢業後一起來到了這家公司。兩人關系好得蜜里調油,她不支持小蠻支持誰。
「我支持小陽,賭他今天能辦完手續,押一百元。」這個人聲音比較渾厚,說話的時候能讓你品出一波底氣。他叫伍子婿,與春秋時期的名將伍子胥只差一個「女」字,但讀音相同。他身材較高,接近180cm,國字臉,眉毛濃而粗,額頭較寬,鼻梁挺直,厚嘴唇,唇上胡須修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看起來是一臉正派。
「我也看好小陽,在他身上我看到一派雷厲風行的作風,我押150元。」王處長不愧為處長,眼力與別人不一樣,肚量也與別人不一樣。
辦公室雖有十張桌子,但只有六個人,余下的還沒補充過來。在這六個人中,有一個人,她從來不押注。她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有人第一次邀請她下注的時候,她義正辭嚴地說︰「別人在外面苦苦地奔跑,你們卻在這里用他做堵,不但沒有一點良心,還無聊透頂。有這閑功夫,我還不如好好地做做工作。」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請她下注了。
然而,今天沒人邀請她,她卻出聲了︰「我押小陽,50元,賭他今天能辦完手續,還能創造一個紀錄。」
其余的人都被說出的話語驚呆了,都圓睜著眼看著她,就像不認識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