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奮勇出了董事長的辦公室後，就直奔人事處來。他卻不知道，人事處的那幾位無聊的同仁們已經為他的問題吵翻了天，起因就在董事長的一通電話。原來歐陽奮勇一離開，董事長就給王處長打電話並作了個指示︰重新給歐陽奮勇辦一個工作證，把工作部門由忠勇煉鋼換成檔案處。
董事長給王處長打電話的時候，王處長正在估算自己在歐陽奮勇辭職這一個賭局上能贏多少錢，所以當他接電話時便有些心不在焉，沒有看上面的來電顯示。他只是隨口地一問︰「您好，這里是人事處，我是處長王進才，請問您是哪位呀，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是華天寶，確實有事要找你。」
王處長听到這個名字，腦袋中嗡嗡直響，就像被人敲了一大棒似的。華天寶是誰呀，那是他們的董事長呀，不可多見的存在呀。雖然他每天早上在辦公大樓迎接你，但你也不可能總抬頭盯著他，那樣會太沒禮貌的，因而他們都是略低著頭見董事長的。此外，這進樓的人那麼多，你好意思呆在那兒與「一號」對視，那肯定會擋著別人的路的呀，匆匆而過才是正道。再者，王處長也只是個處長，他上面還有分管的副總，副總上面還有總經理，總經理上面還有董事局。他的職位與董事長隔著好幾層呢，匯報工作都到不了那個高度。從任一方面看，王處長能夠跟董事長面對面的機會都不多。
因此，當王處長听到對方吐露的姓名時，他就被一股幸福的電流給擊中了。這股電流，電得他直上雲霄，腦中是一片空白，剎那間手足無措。但他畢竟是一個處長，調整自己情緒的能力還是有一點的，否則也到不了這樣的位置。短暫的魂游太虛之後，他便回過神來，滿臉含笑地說道︰「董事長，您好。有什麼我能幫忙的，您盡管說。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此番措辭與前次大不一樣，大表忠心的同時，點頭哈腰的嘴臉暴露無遺。
「王處長啊，沒什麼大事，不用你上刀山、下油鍋。托你的這個事是你的本職，只要按正常流程辦就行了。」董事長也開起了玩笑。
「即便是小事，但能得到你的直接吩咐，那也是我的榮幸呀，我會盡職盡責地將它辦得很完美的。」王處長既拍了董事長的馬屁，又拔高了自己的辦事風格。
「事情是這樣的，剛才不是有一個忠勇煉鋼的爐前工，叫做歐陽奮勇的來辭職嗎。為了公司的前途考慮，我沒有答應。我們花了那麼大精力與價錢將這一票學生從高校直接搬來，怎麼就能這麼容易放他們走呢，你說是不是？」
听著董事長的問話，王處長額頭冷汗就冒出來，他認為董事長要敲打敲打他呢。歐陽奮勇的辭職是他首肯的，如果沒他的允許，歐陽奮勇根本拿不到《離職登記表》。假如現在董事長要追究責任，他這「首功」是逃月兌不了了。令他著急的是，目下他沒有時間去想推卸責任的辦法，董事長在即時等候呢。他接著董事長的話說︰「對，您說得太好了。我也不想讓他們辭職呀，要知道他們可是我專程從他們的學校給招來的，是經過幾輪篩選才確定的人選呀。為了他們，我可是輾轉了幾千公里，跑遍了大半個中國。雖然是坐車，但是旅途的辛苦與無聊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我知道你辛苦，也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前面的人走了就算了，現在這個小伙子歐陽奮勇呀，我決定留下來，你有什麼看法嗎？」董事長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有了董事長前面那句話，王處長怦怦亂跳的心也開始規矩了，無條件地正常地運轉了。這直接產生的效果是，他對董事長後面那句話自動地接收了，沒感覺出這對他是個不大不小的諷刺。至于董事長問他有什麼看法，他就當沒听見。開玩笑，他能有什麼看法？就是有看法，你這個「一號」都砥定了，他還能說啥？要不想找不痛快，他就得把看法爛在肚子里。通常當領導問你對他所做的決定有什麼看法時，你能當成這樣的問句來听︰你是不是有什麼看法呀？如果你再加點表情或語氣說出來，產生的效果會讓你直接沒了看法。作為人事處的處長，王處長成天與各色人物打交道。長年的問話與對答，累月的听聲和辨氣，讓王處長有了豐富的經驗，他深諳此中之道。
「董事長，您的決定真是太英明了。歐陽奮勇這小伙子，我看著就特別順眼。他面相清奇，天生讓人有種親近感。殊為難得的是他有如此條件，待人居然溫文爾雅，遇事也不急不燥，更可貴的是他一腔正氣、滿懷激情。我很為我當初的決定而後悔呀。」王處長沒有直接回答董事長的話，而是對著電話將歐陽奮勇大大地褒獎了一次。
不得不說，王處長這一招用得恰到好處。在領導面前夸獎領導看重的人，這是對領導眼光的肯定，給了領導一個很大的面子。華天寶也的確看中了歐陽奮勇，現在歐陽奮勇能得到王處長的夸獎，這給他的臉上也爭了光了。沒有人不喜歡被拍馬屁，如果別人不喜歡你的馬屁，那只能你拍馬屁的技術沒到家，時間、著落點、方法三個要素拿捏得不周到。王處長的這個馬屁呀，三要素掌握得恰如其分。這一拍，就拍到了董事長華天寶的心坎里，華天寶高興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華天寶愉快地說道︰「小王呀，沒想到你對小陽的觀感與我相同呀。剛開始，我還不敢確定自己對小陽的印象，現在听你這麼說，我才覺得我還真沒看錯人。」
王處長听到華董事長都叫他小王了，就有點受寵若驚了。如果領導對你的稱呼是在你的姓名前面冠以一「小」字，雖然有點口語化，卻一般是表明了領導的親近之意，比直呼其名要來得更有人情味。
小王同志是知道這些關竅的，所以就激動得紅了臉，他期期艾艾地說︰「董事長，您怎麼會看錯呢，我是叨了您的光才看出來的。沒您這珠玉在前，我這塊磚頭就算拋出去也起不了作用，哪能沐浴到您的光輝呀。」
「好，小王，你這張嘴不錯，比那些大腕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現在你覺得應該把小陽安排在哪里？」華董事長想進一步確認一下王處長的眼光與自己是不是保持一致。
「這個由您定奪呀，那容我置喙呢。萬一我說得不好，把您的心情給破壞了，那我豈不是萬死難辭其咎呀。您高瞻遠囑，想必早有妙思在月復了。」小王同志極力想躲開，他覺得能在董事長面前得到目前的效果已經夠了。他決定今天回去一定要給神靈與祖宗上柱香，感謝他們的護佑，讓他得到了今天與董事長對話的這個機會。
「沒事，你說說看。說得不好，我也不會怪罪你的。我覺得你眼光獨到，對小陽的特點也分析得很透徹，對他的放置必定會有一番精闢的見解。說吧，我就想听听你的想法。」華董事長稱贊了一下小王同志，又對他許下了承諾。
「既然您都這樣說了，我若再推托，那就是矯情了。您覺得，把它放檔案處怎麼樣？」小王同志試探著說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听到小王同志也推薦小陽去檔案處，華董事長心想，這小王同志莫不是與我心有靈犀，怎麼他的想法與我這麼相似呢，我以前怎麼沒注意到這人。但他還是有點懷疑小王同志只是隨便蒙對了，于是向小王同志問道︰「為什麼呢？」
小王同志听到董事長只是問他原因，並沒有責難他。領略到董事長的言而有信後，小王同志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小聲地說道︰「董事長，小陽同志是我們要重點培養的人才。把他放檔案處，可以讓他對各部門的人員的性格有一個大致的了解，為他將來與他們接觸打下良好的基礎。」小王同志向華董事長說出了自己的一圈考慮。
耳聞了小王同志的理由之後，華董事長覺得小王同志的思想確實與自己的想法很契合，而不是胡亂撞到的。自己未來或許可以提拔他，但這些卻不能讓他知道。他沒有我的允許，竟然說出要對小陽重點培養的話。有必要壓一壓他，讓他知道些分寸。
華董事長慢慢地說︰「小王呀，你這個想法不錯。但是，對小陽同志要重點培養的事可不能亂說。我可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你不要胡亂猜測，更不要將自己的臆測說出來，知不知道？」
听到華董事長頗具壓力的回話，小王暗恨自己不該多嘴。他當即流了一腦門子的冷汗，戰戰兢兢地說道︰「對不起，董事長，我不該說些捕風捉影的事。我一定牢記您的教誨，以後我會謹言慎行的。」
「嗯，就這樣，你把小陽同志調到檔案處吧。看他的辭職流程都走到我這兒了，想必工作服、宿舍鑰匙這些都已經退了吧。你給他換個工作證，其他的也一並幫他辦好吧。」華天寶董事長吩咐著。
「好的，我一定盡心盡力，讓小陽同志帶著愉快地心情去檔案處上班。」小王同志點頭如搗蒜，作出了他此生最重的一個承諾。
「那就這樣了，你好好工作吧。」華董事長說完就掛了電話，然後他自言自語地說︰「小陽呀，我都親自給你安排工作了，你會讓我失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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