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諾這一覺睡得很安穩,當她睜開眼楮看到的就是路邊飛速向後移動的植被,好奇的轉頭向四周看。
逍遙子知道懷里的小東西醒了,怕嚇到她,剛想放慢速度,一低頭卻看見這丫頭正滿臉好奇的到處瞅,完全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還一臉享受。
麒諾扭動著小身子尋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被裹在襁褓里的身體幾乎沒有什麼知覺,潛意識里對這種長時間無法動彈的狀態很反感,拼盡全力想要舒展舒展,完全沒在意她現在是在離地幾丈高的空中。
逍遙子順眼瞟了一下他另一只手抱著的蕭天允,除了臉上有一絲疲憊,一臉平靜,眉宇間隱隱有點無聊的味道。
到達鬼谷時正是黃昏,一望無垠的金紅渲染的谷口,吹來涼涼的風,人也覺得輕松不少。
逍遙子帶著倆孩子一躍而起,在一片霞光中上躥下跳,更襯得他一身柔和儒雅,俊逸如修竹,內斂非凡,幾個起落停在半山一處洞口。
這里是一個懸崖,真正的鬼谷入口在懸崖對面的山壁上,要想去到那里,就得像逍遙子一樣熟悉如何在光滑的崖壁上找尋借力點,不然,如此陡峭的崖壁,縱使你武功天下第一,想要在強大且紊亂的氣流影響下攀附在光潔的石壁上是絕不可能做到的。
逍遙子帶著兩個孩子如履平地,輕車熟路,一路呼嘯而過。
麒諾一雙大眼楮滴溜溜的轉悠,瞅瞅高處的懸崖,又瞅瞅面前抱著她的這個男人,心里盤算著什麼。
鬼谷子帶著兩個孩子順著山洞內的一段通道走了大約一炷香,來到一塊石壁前,鬼谷子在門上4個方位依次敲擊了幾下,門漸漸從中間顯現一個圓形八卦的形狀,像轉輪一樣由中心向四周散開。
隨著石門的打開,里邊豁然開朗,花香四溢,入目的一片青翠中偶爾夾雜些許花白,潺潺流水聲忽遠忽近。
「師傅」「師傅」一男一女身形一閃便來到跟前,一青一紅一高一矮兩個小身影,青衣的男孩看起來七八歲,一張臉俊秀非常,有著書生的儒雅氣質,卻不顯文弱,眉宇間貴氣凌然,氣宇軒昂。少女應該有四五歲,個子比一般的孩子大,體型顯得縴細柔弱,可是那張臉,一雙丹鳳眼斜飛而上,皮膚白皙如凝脂,鼻梁高挺,是真正的柳葉彎眉櫻桃口,精致的瓜子臉,再美的辭藻形容也不為過。
這個小女孩兒很美,如此年紀便有這般姿色,可見將來傾國傾城之姿,縱使麒諾見慣美女無數,也不得不贊揚。
她喜歡這個女孩兒給她的第一感覺,骨子里透出來掩蓋不住的驕傲,驕而不燥,雖是一雙勾魂的丹鳳眼,眼神卻純淨通透,襯的她與生俱來的一身清冷氣質越發出眾。
兩人看到逍遙子帶回的小男孩兒和襁褓里的嬰兒,先是一陣困惑,隨後便是一臉的了然,女孩兒看著襁褓里的嬰兒眨巴著靈動大眼楮也看著她,眼神發亮,滿臉透著歡喜。
兩個小女孩就那麼對視著,徒然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幾人快速來到一棟竹樓前,麒諾好奇的轉頭看,不禁有些感慨贊嘆。
巧奪天工也。
雖不及現代大氣,但自有一種翠竹風里听清韻的雅致,兩層竹樓,布局講究,品位獨到。清一色的竹制家具優雅整潔,四周沒有附庸風雅的丹青,也沒有花花草草擾了興致,只有淡淡的香爐為襯,不難想象這里的女主人是何等蕙質蘭心清新雅致的女子。
最讓麒諾欣賞的是直接搭建在湖面上的亭台,麒諾後來學習了這個時代的文字,才知道原來那里叫做「傾琴軒」,突如其來的一個竹制平台,沒有任何的圍欄陪襯,整個建築只由四根粗壯的樹干作支撐,頂部的樣式有江南清新秀雅的味道,淡青色輕紗垂暮,鋪天蓋地的青色,風起紗羅,說不出的風情萬種。中間一面屏風橫桓正中,一張竹制琴案上放著一把純黑色古琴,七根琴弦通體墨綠,琴身如黑曜般沉斂,帶著一股神秘的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桌案前一白玉香爐冒著裊裊燻煙,簡單大方,別有一番韻味。
一個身穿水綠羅裙的女子,從竹樓內款款走來,同色輕紗覆面,一頭烏發全部攬起盤成一個簡單的發髻,只以一根碧玉簪子固定。
這應該是婦人才會挽的發式,他們是夫妻?
看她全身上下說不出的清麗月兌俗,那雙眼透著看破俗世的平靜和清冷,只在看著逍遙子時,透出繾綣的柔情,清淺溫婉的笑意。
這樣一對夫妻,倒是一對璧人。
「回來啦」聲音一出,麒諾愣了一下,綠衣女子的聲音不是預想中的清越動听,而是說不出的沙啞難听。
「恩,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按時吃藥?」逍遙子無限關愛的看著妻子,騰出手撫平她耳邊垂落的一縷青絲,神情溫柔似要將她融化。
綠衣女子只是輕輕的點點頭,兩人的眼神始終黏在一起,不曾遺落半分。
「師娘,我想跟妹妹一起睡」,紅衣的小丫頭拉著綠衣女子的裙擺輕輕的搖著,師傅從來都不會逆師娘的意思,師娘答應了就等于師傅答應了。
綠衣女子這才低頭注視逍遙子懷里的女嬰,和他身邊的白衣小子,神色了然。
「這兩個孩子就是雙聖星!」綠衣女子眼神來回看了看兩個孩子。
確實是好苗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只是以後的日子,怕就沒那麼清閑了。
似是看出妻子的顧慮,逍遙子緊緊的握了握妻子的手,讓她放心。
訾接過麒諾抱在懷里,看著可愛的麒諾笑了起來,縱使隔著面紗麒諾還是看清了那張清麗絕倫的容顏,那張臉是如此的熟悉,跟她的母親蘭罹簡直一模一樣,除了右側臉頰那道難掩的丑陋疤痕,她幾乎就要以為這就是她的媽媽。
眼楮開始酸澀起來,麒諾不是不想念、不是不在乎的,只是習慣了隱藏,太多情感她已經不知該如何去表達。
眼淚巴拉拉的留下來,小嘴張開啊啊啊的開始抽泣,嚇了訾一跳,忙把她放回丈夫懷中,退後一步。
是自己的丑顏嚇到她了嗎?還是身上的藥味太濃燻得她難受了。
眼神明顯的黯淡下去,曲訾想要轉身離去,不想麒諾哭得更大聲了,伸著小手,努力傾著身子去拉曲訾。
逍遙子還沒從妻子受傷的神情中緩過來,又被懷里這個小家伙的哭聲弄了個措手不及,他沒帶過孩子啊…
看著麒諾眼里的期待,他恍然大悟般把孩子放回妻子懷里,果然,哭聲在訾略微局促的懷抱中戛然而止,眨巴著大眼楮看著訾笑。
從那天開始,這里變成了麒諾的家。在麒諾開口說話之前,「哭」變成了她唯一的殺手 ,一個不高興她就張嘴大哭,眼淚沒多少,哭聲卻震天響,弄得幾人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哄得她高高興興的,只要她不那麼折磨他們就行。
後來麒諾才知道,曲訾(綠衣女子)很喜歡孩子,卻因一場變故毀了她一生,不但容顏盡毀,差點變成啞巴,也喪失了做母親的權利。
縱使鬼醫逍遙子醫術睥睨天下,卻也無法根治她所中的天下第一奇毒︰醉紅顏。毒一日不清,她就要帶著這副鬼顏啞嗓度日,每天必須按時喝逍遙子為她專門調制的藥,否則便會鑽心蝕骨的疼痛。
逍遙子只字不提她中毒的事,翻閱世間醫書典籍,多次夜探皇宮偷取醫典、靈藥,到靈鷲峰頂采摘奇藥封魂草,入隱君山鬼沼尋找玉玲瓏,九死一生也要傾盡全力醫治她。按說,男子而立之年必是風華正茂,可因過度催發內力救治妻子,逍遙子如今半頭白發,容顏雖未有太大改變,卻再也不似當初瀟灑不羈、意氣風發的翩翩公子模樣,眉宇間是與他本身氣質不搭的淡淡滄桑和落寞。
曲訾本是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只因父親開明,親自送她上九華山玉竺宮拜師學藝。江湖兒女,自有一股豪爽不羈的灑月兌。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害苦了他,可這個俊秀非凡、氣宇軒昂的男子卻從未嫌棄她,從未想過拋棄她,對她始終如一、不離不棄。只此一生,夫復何求。她唯有終此余生,好好的去愛這個男人,縱使她時日無多,只要能陪他走到最後,此生便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