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地處偏僻的二流高中在夏季的夜色里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與寂靜的恐怖氣息之中,只有破敗的教學樓上點綴著一排排工整的光點兒,規矩而沉悶。光點兒之中偶爾有幾個沒有亮,大概也就是個辦公室。
猛然的,下課鈴撕心裂肺的咆哮起來。就在這一刻一撥又一撥的穿著淺藍色制服的學生或尖叫或奔跑的從建築里往外涌出,這所寂靜到墓地一樣的學校一下子變的瘋狂而狂躁。
路燈拖拖拉拉的壞了好幾個,從蜂擁而至的學生擠擠挨挨的出現到消失也就是一會兒功夫的事兒。這時一個細細的身影才慢慢悠悠的出現在校門口。
洗得白的校服顯得寬寬大大,她垂著頭,一頭黑直的長耷拉在脖子兩側。右手握著書包帶子前後甩的虎虎生風,嘴里哼哼唧唧反反復復的唱著後弦的小白。
忽然,一陣重金屬踫撞的音樂突兀的響起在這片死靜死靜的空氣中。戴菲戛然停下腳步——她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嚇到了。
這姑娘嘴里罵罵咧咧的掏了手機,那是一個粉紅色的翻蓋手機,邊緣已經掉漆了。她接起來就毫不猶豫的破口大罵「你個臭不要臉的!要嚇死我啊!」
電話那頭一個獻媚討好的女聲著嗲「哎喲,人家怎麼舍得嚇你嘛,老地方等你~」
戴菲頓時感覺六月中旬的天兒刮起了陣陣陰風,吹的她汗毛豎起摻和著雞皮疙瘩扔了一地。她鄙夷的對著電話道「想死不要做得這麼委婉!」
掛了電話,她就伸手截了一輛出租。「去安樂大街。」她簡短的說。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然後不語開車。
安樂大街坐落在偏遠的城市角落,擁擠而粗俗是它的代名詞。在那里,小到雞毛蒜皮大到槍械人命,只有你不想買的沒有你買不到的。那就是一個治安二字可以無視地方,安樂這個名字簡直就是嘲笑。同樣的,往往住在那里的居民也都刁鑽的不可理喻。
下了車,戴菲剛剛把錢遞過去司機就一語不跟被瘋狗追了似的開車走了。戴菲這才高興起來——她少給五塊錢。
拐進七扭八歪的安樂大街,她開始感受著讓她舒服的氣息。街邊,一排排紅毛綠衫紫嘴唇的女人們坐著塑料小板凳等著接待客人。夜深了,只有這一行適合開業。
穿越過安樂大街一大半後的丁字路口,她找到了板栗。
板栗把原來一頭雞毛撢子似的頭染黑拉直,還換下了低胸小吊帶穿上了戴菲所說的正常衣服,雖然嘴還依然沒能月兌離煙的誘惑,但是整體已經很令人震驚了。
她上上下下看了兩圈,驚疑道「轉型了?」
板栗吐了快要燒到嘴的煙屁,一邊用腳尖捻一邊露出高傲而得意的神情。她說「東子要領我見他父母。」那姿態,就好像立了貞潔牌坊一樣拉風。
戴菲停頓了一會兒,才問「難道你不願意?」
「怎麼不願意!老娘要是丟了他我就嫁不出去了!」板栗嫵媚的拋了個媚眼嗔怪道,然後又掏了一根煙。
「那你把我叫過來是幾個意思?」
板栗再度擺出一副討好的狗腿笑容和聲線「雖然是見人家父母吧但也不一定能結婚,萬一中間我倆感情出了啥岔劈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戴菲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指著板栗的鼻子「你妹!你要我——」
板栗嬌羞的一拳呼在戴菲的肩膀上,把戴菲砸的一個踉蹌,「哎呀就是這樣了啦,你幫人家坐一個晚上,我擔保不用你上的!」
戴菲也不知是被砸的狠了還是被嚇到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板栗隔著空氣對她啵了一下「小菲菲答應了哦。」
板栗的工作,和她一路上看見的那些小姐一樣,都是夜間工作者。雖然戴菲自詡不是啥大家閨秀或者五好姑娘,但是讓她去賣那個也真心困難了。
板栗無視了戴菲黑的嚇人的臉色,自顧自的說道「為了保險起見我這個工作還是不好丟的,睡個覺就來活兒的好事兒上哪兒找去。不過你要放心我為你做好了萬全準備。一起干活的姐們兒我都說好了她們會攔著客人走的,各種防狼設備我也都搞來了,你只管坐一晚上就over。看我想的多周到!」那神情、那姿態,就跟戴菲求她讓她干這活兒似的。
戴菲一把搶下板栗剛點著的煙,淡淡道「賤人!老子不干!」
板栗幾乎貼上戴菲了,使勁兒的忽悠「我的心肝啊我求求你了,我的幸福不能毀啊!我的東子不能丟啊!」
戴菲憤恨的甩了兩下沒甩開,然後道「你給我起來,別好像我剛剛了你不給錢似的!」
板栗眨著閃亮的小星星似的雙眼放著光仰視著戴菲「這麼說你答應了?」
答應是一個必然的結果,板栗屬于她可以為之做一切的人。比如你知道她想抽煙就一定會滿世界給她找配對的打火機一樣。東子就是她要的那款打火機。
說心里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不是個安全的活兒。尤其是在眾多花花綠綠的孔雀之中,她穿著校服拎著書包蹲在那個角落,就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說真的那些肯定都不是什麼好聯想,有些變態還這就好這口。
無所事事的戴菲看了眼時間,才十點四十多,于是掏出手機來開始玩俄羅斯方塊。她那手機也就有這游戲了。
直到一點多,戴菲終于急眼了。連續破了十八次記錄已經快讓她瘋,周圍都沒有幾個女人了,越顯得這個蹲牆角的女孩很顯眼。
戴菲合上手機靠著牆閉目養神,這時周圍僅剩的賣不出去的女人們又出了有男人走過的那種吵鬧,「小哥兒自個兒來的麼?」
「價格合理喲~」
不多時,一雙白的亮的球鞋停在戴菲的面前,此刻她剛好睜眼,帶著那種「你找死」的心態,戴菲緩緩的抬頭張望了一下。
一張好看秀氣的男生臉龐出現在她的頭頂俯視著她,微微長的頭在屋子里功率不到2o的燈泡下居然能映照出金邊的效果。戴菲呆澀的目光緩緩下移,明黃色的t恤搭配了洗得白的牛仔褲,右手握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垂在地上,最下邊是白色的鞋子——沒錯鞋和臉是同一個人的。
目測一圈之後,戴菲便斷定這貨不是嫖客「你有事?」
男生嘴角依然噙著干淨的笑容「我剛剛和那個大媽說了,咱們走吧。」
戴菲不明所以的歪著腦袋,這是什麼狀況?
男生的笑意更濃「我可是付了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