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很囂張啊!」楚天歌輕聲說著,手里比劃出一個舉槍射擊的姿勢。
歐陽雲站在他旁邊,眼楮看著河北省政府門前黃軋軋的日本兵,耳朵里听著小鬼子整齊響亮的日語呼喊,心中想著,歷史上抗戰初期一個日本兵抵得上三個中國士兵,這差距究竟在哪里呢?武器?還是素質?也許兩者兼而有之,那麼,如果自己想整訓一支部隊出來,卻從哪里入手呢?參軍?還是創建游擊隊……
來到這個時代以後,第一次見識到了大規模的日本兵,這才發現,日本鬼子之所以敢放出「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言,並不是無的放矢。就這批武裝抗議的日本兵來說,如果單單從軍事角度來說,軍容整齊、士氣高昂、裝備也算精良,算的上一支強軍。
歐陽雲有心考察馮遠修,帶著他從中日中學一路走到這里,路上所見,囂張的日本人,奴顏婢膝的漢奸,敢怒不敢言的同胞,各色人等歷歷在目。他靜靜的觀察著身邊的少年,見其一直不動聲色,只眼中偶爾流露出一些悲憤的神色,心中不由暗暗贊許——這個少年,城府極深,識得大義,好好培養一下,絕對堪得大用。
「遠修,你舅舅真是漢奸嗎?」
「是,」少年低下頭,這是他的恥辱,雖然這恥辱是親人強加到頭上的。
歐陽雲拍拍他的肩膀,說︰「世事無常,並不盡如人意,抬起頭來,這又不是你的錯。」
「大哥!」少年抬頭看他,眼中透著感動,這樣的話,好朋友黃家華也說過,不同的是,現在說這話的和他才認識不久,還相當于陌生人,來自陌生人的信任,總是讓人覺得特別溫暖。
「什麼事情都有兩面,換一個角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舅舅現在是你的恥辱,但是有一天,他也許會成為你功成名就的基石。」
少年是聰明人,聯想到他們的身份,馬上領悟到了什麼,有些激動的壓低聲音問︰「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能加入你們?」
歐陽雲和楚天歌相對一笑,他問︰「你知道我們是誰嗎?就要加入,不怕我們是漢奸?」
馮遠修板起小臉,正色說︰「兩位大哥,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名字,但我可以肯定,你們絕對不會是漢奸。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日租界里那起暗殺事件肯定是你們干的。」
「哦,憑什麼呢?」楚天歌來了興趣。
少年肯定的說︰「憑你們剛才對程日和說的話,做的事。」
「呵呵,那個,好像只要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會那麼做的。」
「可是,他們沒你們這樣利索的身手,」少年看著楚天歌,繼續說︰「這位大哥,你剛才用的兵器應該是日本人的‘肋差’吧?」
楚天歌笑了︰「呵呵,你看出來啦,我這把刀子可不是一般日本貨……」
歐陽雲見他有說漏嘴的趨勢,瞪了他一眼說︰「聲音小點,怕人家不知道北平的事是我們做的?」
「啊!差點忘了,」楚天歌眼楮四下亂轉,見周圍並沒人注意他們,這才放松下來。
「北平——」少年眼楮一亮,雙手抓住歐陽雲的右手,有些激動的問︰「黑龍會在北平的據點是被你們掃掉的——哎呀,我真笨,你們正好兩個人。呵呵,歐陽雲、楚天歌,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楚天歌一听,立刻瞪大了眼楮︰「恩!你認識我們?!」
歐陽雲微微笑著,並不做聲,他剛才那句話,正是有意要讓馮遠修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馮遠修眼楮滴溜溜的轉動起來,少年心性盡顯︰「你們誰更厲害?」
「臭小子,想挑撥離間?」
「當然大哥更厲害。」
「歐陽大哥更厲害?」少年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著轉。
歐陽雲笑了,他越來越喜歡這個馮遠修了,說︰「我叫歐陽雲,他喊我大哥。」
少年眼神更加明亮,看著他熱切的說︰「歐陽大哥,你收我做徒弟吧。」
他笑著沒說話,楚天歌卻急了,說︰「大哥,收下他吧,這孩子不錯。」
馮遠修眼巴巴的看著他。
「行,不過我要聲明,做我的徒弟很辛苦的。」
「我不怕吃苦。」
「我們可不是什麼‘除奸特別組’的。」
「沒關系,‘抗日雙雄’嘛,只要殺鬼子、除漢奸就行。」
「什麼‘抗日雙雄’?」
「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啊,現在外面都這樣稱呼你們呢。」
「啊!」歐陽雲和楚天歌對望兩眼,前者是哭笑不得,後者則有點小小的得意。歐陽雲見馮遠修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忙轉移話題說︰「殺鬼子、除漢奸是我們的本分,其實,我們也正想成立這麼一個組織呢。遠修,你們學校抱有你這種想法的同學多嗎?」
「很多,師父,你是不是想把他們組織起來——可以交給我做。」
「慢慢來,先保護好自己,活著才有希望——遠修,你對眼前的情景有什麼想法?」
「為國家悲哀,堂堂一省政府,竟然被人家騎到脖子上拉屎;羨慕日本人,如果我們的軍隊也有這般強悍,還有哪個國家敢小瞧我們?!」
「我們的軍隊確實不如人家,不過不急,只要有仗打,只要官兵同心,有一天,我們的軍隊會比日本人更強。」
「師父,我也想咱國家有這麼一天,怕就怕我們的政府和軍隊沒這個志氣。」
楚天歌點點頭說︰「遠修說得不錯,我看中國要達到這樣的水平,很難。」
歐陽雲見他們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很不以為然,心中想著,如果不是最高當局搞什麼「攘外必先安內」,把紅軍趕去過草地、爬雪山,而是讓他們開來這里,只要換上批裝備,那絕對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軍——「話不能這麼說,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可不是光靠軍隊就能夠決定輸贏的,軍隊對陣不過是表現的最終形式罷了。打到最後,比的還是國家的實力、人民的凝聚力。我們現在確實比日本窮,科技也落後許多,但是我們人多,而且,有眾多像遠修這樣有志氣的少年!我相信,等你們成長起來,最終勝利的肯定是我們。」
這話很鼓舞人心,特別像馮遠修這種血熱熱的少年,他立刻激動地說︰「師父,你說得太好了,我也相信,最終勝利的肯定是我們,日本鬼子一定會被趕出中國的。」
拍拍他的肩膀,歐陽雲說︰「只要擁有這種信心,那麼,我相信一切困難都不會難倒我們的。天歌,拿出來。」
「什麼?」
「水紋太安。」
楚天歌身上的肋差和歐陽雲獲得的那把太刀全都繳獲自流川正樹,太刀名為「流川太安」、肋差名「水紋太安」,皆能斷金削鐵,他愛之極深,此時听歐陽雲的意思好像要拿它送給馮遠修,哪里舍得,不由大叫起來︰「你收徒弟,憑什麼拿我的東西送人?」
「我徒弟不是你師佷嗎?你和遠修也算初次見面,做師叔的送個見面禮總是應該的吧?」
「這個——嗚——」楚天歌想想是這麼個理,苦著臉將「水紋太安」取了出來。
馮遠修見他一臉不舍,忙說︰「君子不奪人之美,謝謝師叔了。」堅決不肯收。
歐陽雲想了想說︰「也罷,這把刀有點名堂,天津人員太雜,你帶在身上未必是好事,」在身上找了找,拿出支水性筆遞給他說︰「出來得匆忙,身上沒什麼好東西,這水性筆你拿著,做個紀念。」
馮遠修接過來,把玩一番,見制作精美,以為寶貝,笑逐顏開道︰「謝謝師父,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歐陽雲汗一個,感覺自己像個騙子——一塊五一支的水性筆而已,好像有褻瀆純潔師徒感情的意思。他倒是謙虛了,別看小小一支筆,放在現代不值一文,但在二三十年代,絕對當得「寶貝」一說,物以稀為貴也。「遠修,放暑假有時間的話,去北平燕京大學找我,今天的事,對誰也別說,包括你那些好朋友。你還小,先讀好書,將來才有能力做大事——拜拜了。」
「好的,我會好好讀書的——師父,拜拜是什麼意思?」
「就是再見,英語里的‘baybay’。」
「呵呵,師父、師叔,拜拜。」
等馮遠修走了,歐陽雲對楚天歌說︰「天歌,你信不信,最多兩年,我們會擁有一支比他們更強的軍隊?」
楚天歌早覺得自己這個大哥志向不小,壓低聲音問︰「大哥,難道你想做軍閥?」
「不是軍閥,我要為中國人民打造一支全世界上數的軍隊!」
「噗嗤!」楚天歌樂了,「你白日做夢呢?!難道就憑我們兩個人?」
歐陽雲看著他,也不惱,說︰「等著瞧吧,走,找你叔叔去。」
51軍乃由張少帥的東北軍一部改編而成,下轄113師、114師、118師,由于軍長于學忠同時擔任著河北省政府主席兼天津市市長,所以將軍部設在蔡家花園,而楚括機作為于學忠的副官,分到了一個單獨的小院。
兩個人趕到楚括機那里,楚副官正在書房里和兩個好友喝著悶酒,他明顯喝高了,所以一听說佷子來了,立刻讓勤務兵小李領了進來,渾然忘記了這兩個此刻還是通緝犯,蔣孝先正帶著手下滿北平城抓人呢。
楚括機眼帶血絲,舌頭也大了,右手捏著酒杯指著進來的年輕人對坐在上手的中年人說︰「老陳,我佷子楚天歌,旁邊是他朋友,小子,自己介紹一下,你的名字我忘了。」
中年人矮胖矮胖的,滿面紅光,小眼楮眯著在他們身上打個轉,落到歐陽雲臉上,笑著說︰「不要介紹了,和天歌在一起的,肯定是歐陽雲了,小伙子不錯,夠膽色!」听起來,和楚天歌竟然很熟似的。
歐陽雲隨楚天歌微笑著和三人打過招呼,得知胖子陳少華竟然是51軍的軍需處長,另外一個叫邱健的,是個上校團長,不由對這兩人刮目相看。
楚括機招呼兩人坐下,讓小李添了兩副碗筷,然後感慨說︰「英雄出少年,說起來,我這佷子可比做叔叔的有出息多了。」
三個人剛才不知在談什麼,情緒都有點激憤,邱健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拍,咬牙說︰「這隊伍帶得窩囊,小日本在眼皮底下撒野,我們卻被限令出營,實在是——他娘的,倒不如天歌他們混得痛快。」顯然,是對今天日本兵武裝示威的事感到憤慨。
楚括機嘆息一聲,說︰「軍座也是沒辦法,你們知道的,何應欽一直想讓他請長假呢——哎,你們不知道吧?宋將軍今天被解職了。」
「哪個宋將軍?29軍的宋哲元?」
「29軍是他一把拉扯起來的,老頭子說解職就能解了?老張、老馮他們不干的吧?」
「不是解除軍職,把他察哈爾省政府主席的職務給免了,說是督軍不力,縱容下屬,哎!」
「督軍不力,笑話,真不力的話,察哈爾早成日本人的了。」
「小日本這一招玩得高啊,嘿嘿,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宋哲元前腳被解職,小日本後腳就會安排一大堆漢奸過去游說。」
楚括機搖了搖頭,「吱」的一聲喝了一口酒,說︰「少華兄說得極對,老頭子分明就是在把宋將軍往日本人懷里推。」
邱健嘆息一聲說︰「有個事你們听說沒有,何應欽派人來天津了。」
「他派人來天津干什麼?嫌這里還不夠亂?」
「听說要和日本人談判。」
「不是吧?難道還要搞個《塘沽協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