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直夫的一槍直接擊穿了楚天歌的左肺,如果再往右偏離兩寸的話,那就會擊中楚天歌的心髒,用水紅袖的話說︰那就是神仙來了也沒得救了。
肺部開了天窗,其要命和危險程度可想而知,試想一下,口鼻在呼哧呼哧的吸收著氧氣呢,可是進到肺里卻全部從槍口給漏了——而身體得不到氧氣,其結果可想而知;創口的淤血順著氣管上涌,動輒就將氣管給堵住了,讓休克中的楚天歌隨時隨刻都會憋死過去。
臉頰上的傷口讓楚天歌本來稜角分明的臉龐看起來有些猙獰,使得水香每次一看見他的臉胃里的食物就開始翻江倒海的折騰,然後,她便不得不跑出去,扶著牆壁一陣劇烈的嘔吐,直到嘔出清水心里才舒服一些。
正因為自己這樣強烈的反應,水香越發佩服自己的小姐和長官了。作為鷹崖山上坐第二把交椅的水紅袖,一向以愛干淨出名的人,不僅沒有她這些反應,而且,自己都要她服侍的人,現在竟然為一個大男人擦身子、翻身,喂他吃一些流質食物。經常會出現的情況是,楚天歌氣管被噎住了,他劇烈而毫無知覺的咳嗽起來,然後,剛剛含到嘴里的食物就狂噴出來,動輒噴水紅袖一身一臉。
實在看不下去了,水香問水紅袖︰「小姐,你這是何苦呢,這個人,連蔣神醫都說了,就是能夠活過來也是個殘廢,難道你真的喜歡上人家了?」
水紅袖不理她,這個時候多半會讓她去打水,或者支她去做其它事情,而等水香將兌好的溫水端進來,就會發現自家小姐坐在床前的幾子上,雙手托腮,痴痴的看著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小姐不可救藥了,」她心中暗嘆,然後就開始替水紅袖擔憂起來——攤上這樣一個男人,那女人的一輩子算是毀了。
「小妹,你怎麼回事?就算他是殺鬼子的好漢,你救他回來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何必為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如此大費周折?平時我手下的兄弟請我說情想來後山你都不許,現在可好,弄了個外人回來,竟然當自家漢子一樣服侍上了,你不是出去一趟,傻了吧?!」半個多月以後,水紅袖的大哥水紅天從前山自家營地前來看她,如是說道。
兄妹倆是滄州人,家里祖傳的雜耍手藝,一直在東北、華北走江湖來著,在水紅袖17歲那年,沈陽城里的一個地霸看上了水紅袖,水家不從,結果水家除了他們兄妹,其他人都被那個地霸給害死了。這兄妹兩個也不是善茬,手上又有兩下子,就擇機殺掉了那個地霸為家人報仇,然後就莫名其妙的成了通緝犯。他們一不做二不休,後來干脆聚起人馬在這鷹崖山做起了山大王。
鷹崖山分前山、後山,因為水紅袖的手下都是娘子軍,她就把營地扎在了後山,更立下規矩,水紅天手下那幫臭男人,不得她的允許誰也不許往後山跑,違犯的話最起碼要廢掉一條腿,嚴重的甚至會吃槍子。
兄妹倆上個月一起下山做無本買賣,結果水紅袖因為楚天歌的原因,什麼也沒撈到就回轉了。而水紅天著實發了筆小財,回來以後,听心月復趙小山說小妹這次什麼也沒撈到,卻撿回一個男人,他就選了一副金手鐲,明著說是來送手鐲,實則上是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等看到楚天歌那個半死不活的樣,他心中來氣,難免出言不遜。
水紅袖看著他的胞兄,並不說話。
發現只半個月不見,自己最心疼的妹子竟然瘦了半圈,兩眼紅腫,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心想都是床上那死鬼害的,水紅天右手一順,駁殼槍抽了出來,槍機順勢在大腿上蹭開了,然後他大步上前,左手就去提楚天歌的衣領。
水紅袖急了︰「大哥,你干什麼?」
水紅天已經將楚天歌提了起來,他齜著牙道︰「干什麼,老子積善行德,助他月兌離苦海。」
「你敢!」水紅袖急了!很自然,她的右手從腰間順出了那把勃朗寧。
水紅天看著她,一臉的驚訝,眼楮瞪得足比銅鈴大,道︰「紅袖,為了一個漢子,你,你竟然對老哥動槍?!」
水紅袖一省,知道自己行為出格了,她把槍插了回去,雙手卻將楚天歌的身體托住了,道︰「大哥,蔣神醫說他還有救,我求求你了。」
水紅天看著自己的妹妹,乍然之間好像不認識了她似的,半天,他放開了楚天歌的衣領,頹然道︰「小妹,我看你真實昏了頭了——」看了楚天歌一眼,他問︰「你們以前認識?」
水紅袖搖搖頭。
水紅天眼楮再次瞪園了,吼道︰「那為什麼?」
「大哥,你看看這個,」將楚天歌在床上放好,水紅袖打開自己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扎報紙,將其中一張照片指給他看。
「‘抗日雙雄’?」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那個有氣進沒氣出的半死鬼,說︰「你說他是楚天歌?」
「大哥,我打听清楚了,日本人的中馬城就是被他們給毀掉的。」
「中馬城?那又怎樣?關我們鳥事啊?」
見水紅天這個態度,水紅袖急了︰「大哥,你這是什麼話,你難道忘了我們當初究竟為什麼要上山了。」
水紅天冷哼一聲︰「我沒忘,不過現時不同往日,這東北已經被日本人佔了,我們才多點人馬,和日本人干,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紅袖,你別怪我不提醒你,我們在此落草的目的只是為了混口飯吃,你可別好人不學,去學那個什麼‘抗日雙雄’。哼!你看看,這就是不知量力的結果,」斜了楚天歌一眼,他接著道︰「這次下山我遇到王成強了,這小子現在可是偽滿洲國的團長,嘿嘿,一個月拿著上百的薪水,而且啊,地方上拍馬屁的一個接著一個,那個小日子美的啊!」
「大哥!」水紅袖怒了,道︰「難道你想做漢奸?!」
水紅天脖子一梗,道︰「別說得這麼難听,什麼漢奸,那滿洲國的皇帝怎麼說也是出自清朝正統,此乃天意所歸。」
沒想到他說出這番話來,水紅袖氣得幾乎想吐血,她沒好氣的說︰「大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賻儀那就是日本人的一條狗,他的日子還沒我們好過呢。你,你難道竟然想做日本人狗下面的狗!」
水紅袖這番話實在太難听了,水紅天再沒有廉恥心也不由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大聲吼道︰「紅袖,你就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啊,你可別忘了,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大哥,我是狗下面的狗的話,那你是什麼?你就是狗下面的狗妹子!」
「你——」水紅袖沒想到自己大哥竟然說出這麼賴皮的話出來,偏偏一時又不知道怎麼反駁才好,而就在這時,「噗嗤」一聲,一直半死不活的楚天歌竟然笑出聲來,原來就在剛才他竟然醒了。不得不承認,水紅天剛才那番話實在太逗了,所以他雖然感覺肺部很不舒服,吊得難受,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不打緊,由于肺部的創口才剛剛愈合,他立時劇烈的咳嗽起來,然後吐出了一塊血塊。
水紅袖先是驚喜︰「你醒了!」然後急忙去扶他起來,一邊幫他輕撫背部(不敢捶,那里才結的痂)一邊說︰「你別說話,吸氣吐氣慢慢的——郎中吩咐的。」
「臭小子,你還沒死啊!」水紅天顯然被楚天歌的笑聲給氣到了,他罵道。
水紅袖皺起了眉頭,斜了他一眼,道︰「大哥,你先回去吧,我現在不想和你吵。」
水紅天用怪異的眼神瞥了楚天歌一眼,然後一聲不發的走了。
等听不見他的腳步聲了,楚天歌看了眼自己的救命恩人,道︰「是你救了我吧,這是在哪里呢——咳咳!……」
水紅袖趕緊輕撫他背部,嗔怪道︰「叫你不要說話的!」
和一個陌生女人保持如此曖昧的距離和姿勢,楚天歌很不自在,他月兌血蒼白的了臉色一下子就飛上了兩酡紅雲,他點點頭,輕聲慢慢的道︰「沒事了,謝謝你。」
「沒事,你醒過來真是太好了,蔣神醫說你很有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呢——哎呀,看我這烏鴉嘴,我知道你一定能夠醒過來的,」水紅袖悠忽間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很俏皮的道。
楚天歌飛快的打量了下屋內,他最怕的是落到日本人手里,而剛才水紅天的那番話讓他不得不產生戒心。他雙手用力的握了握,卻發現十指軟軟的,全身一絲力氣都沒有,呼吸有點困難,眉頭不由微微一皺。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他換了一種問法,輕聲問︰「這里離沈陽遠嗎?」
這才想起還沒回答他的問題,水紅袖道︰「沈陽離這里有幾百里地呢,呵呵,你就放心在這里養傷吧,日本人一定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