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晴天的清晨,應該是一年里最為宜爽的時候。如果沒有戰爭,此時,行走在鄉村小路上,無疑是一種算得上奢侈的享受。
然而,因為戰爭,此刻,無論是黃余生為代表的學兵軍一方,抑或是高田杉夫為代表的日軍一方,沒有人有這種閑情雅致享受這份美好時光。
「我們是301團偵察排的,這是我的軍官證——」高田杉夫說著,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本草綠色封皮的證件。
兩隊人馬此時已經很近了。黃余生目光從那證件上溜了一眼,並沒有去接,說道︰「原來是301團的弟兄,你們這是?」
「我們奉劉副旅長的命令,特地來向總司令匯報最新情報的。」
「哦——」黃余生剛看見那本軍官證的時候,就已經感到奇怪了,現在,他卻是認定了心中的猜測。
高田杉夫為了這一天,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調閱了大量的關于中**隊建制和行為習慣的書籍。可是他完全沒想到的是,學兵軍雖然也屬于國民革命軍,但卻完全自成體系,上至指揮下至具體的執行,和所謂的中央軍完全是兩碼事。所以,他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而出示證件,卻不知道,這反而引起了黃余生的懷疑。學兵軍互不隸屬的兩支部隊在交接的時候,憑的並不是帶隊軍官的身份證,而是本部指揮部出具的命令書。
高田杉夫不知道自己被漢奸愚弄了,以為歐陽雲還在吳家大屋,如此一來,更是露出了馬腳。
黃余生雖然識破了,但是並沒有立刻發難。他首先轉頭朝部下們使個眼色,然後很熱情的說道︰「這樣啊,那麼,請跟我來吧——請吧!」說完,他一揮手,他的人立刻自動分開,讓出了道路。
高田杉夫見蒙混過關,心中有點激動。他很有禮貌的點點頭,回敬一記軍禮,說道︰「那就辛苦了!」然後朝身後一揮手,說道︰「我們走吧!」帶著七個偽學兵往吳家大屋大門口走去。
黃余生緊跟在高田身後,他顧盼之間,得到他提示的部下不動聲色的將高田的八人圍在了中間,眾星拱月般往吳家大屋走去。
吳家大屋院子里,一隊又一隊的學兵正在集合報數。「一、二、三、四……」此起彼伏的報數聲響徹整個院子,而在正對著大門的堂屋門口,該營營長梅德林正和參謀長項少付兩個人交談著。
大門外,黃余生等人簇擁著幾個陌生面孔的學兵走進來。他看過去,正奇怪這是哪里的隊伍,卻听見黃余生大勝喊道︰「營座,您看看誰來了?」
項少付看了梅德林一眼,問道︰「營座,你的熟人?」
梅德林認真的看了幾眼,正有些懵懂︰我不認識啊?!黃余生卻飛快的拔出了手槍,緊跟著,他的部下也用槍指著那些客人,黃余生完全換了一副嘴臉,冷冷的瞪著高田說道︰「小鬼子,舉手投降吧!學兵軍不殺俘虜!」
事出突然,高田杉夫完全沒有準備。此時他正琢磨著要如何才能成功刺殺歐陽雲呢,忽然被黃余生用槍指住了,他本能的想要拔槍反抗,但是,良好的心理素質讓他很快冷靜下來,他皺眉瞪著黃余生,說道︰「黃老弟,你什麼意思?什麼小鬼子?」說著,他轉身看了身後的七個部下一眼。見七個人都同時被幾支槍指住了,身上的武器正被繳掉,他臉色瞬間變得有點難看,馬上又恢復過來,一副橫眉冷對的樣子,更大聲的吼道︰「我有緊急軍情要向總司令匯報!你們就是懷疑我是漢奸,也等我匯報了情報再說。」
「別裝啦!」黃余生右手持槍指著他的心口,左右很麻利的下了他腰間的手槍,然後又模了模他的身上,並且再次搜出一支小型手槍和一個圓不溜秋的金屬物。
眾學兵猛見這變故,紛紛挺槍圍了上來,這下子,高田開始覺得不對了。
「小黃,怎麼回事?」梅德林走近來,問道。
「這幾個鬼子假冒我們學兵軍。他們肯定以為我們這里是總指揮部,口口聲聲的有緊急情報要向總司令匯報。哈,如果真是我們學兵軍的人,怎麼可能連這點都不知道?哼,裝得倒是有點像,就是人太蠢了。」
高田的幾個部下並不似他這樣心理素質出眾,偏偏,他們還在堅決的執行高田的命令,努力的裝出笑臉。看見他們那僵硬的,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梅德林等人就是再遲鈍也看出不對了。他一聲令下,很快,警衛班的幾個機警的學兵上來,將八個偽學兵給捆綁起來。
至此,高田知道他們真的暴露了。不過,他心中還存著僥幸,希望能夠看見歐陽雲。高田作為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他身上還藏著一枚塑膠炸彈。這種購買自美國的炸彈,引爆手段極其簡單,只要將按下那上面的一個按鈕就可以了。出于這個考慮,他沒有反抗,而其它七個鬼子,雖然也有人反抗,但是最終卻只是討到一頓老拳而已。
警衛班的班長高步山曾經接受過狼牙特戰旅的培訓,在爆炸物的認知上有一定的水平。高田等人被壓下去以後,那個圓形金屬物被交到了他的手中。
「是炸彈!」高步山把玩了一會,肯定的說。
「小鬼子顯然是沖著總司令來的!我現在非常懷疑,小鬼子還有其它這種部隊!」項少付說道。
梅德林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立刻給何正降去電,匯報了這個情況,並提請後者注意江邊上的渡船。
何正降接到匯報十分吃驚,沒想到小鬼子居然有這個能耐,居然能夠不聲不響的突破前線的防守。得知這批鬼子是沖著總司令來的,他並沒有為歐陽雲擔心,反而更加擔心起白流蘇來。小鬼子既然能夠滲透到北岸要塞這里來,那麼棉船鎮等前線據點,豈不是更加容易滲透?仗打到現在這種程度,隨著日軍兵力上的優勢越來越大,前線的部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陷入重圍之中。如果,他們對白流蘇也施行這種刺殺,那麼……後果太嚴重了,他沒敢繼續想下去,而是立刻投入工作中。首先,他聯系了看護渡船的部隊,要求他們加強警戒,特別要注意敵我部隊方面的甄別,然後他開始呼叫白流蘇,希望她能夠盡快的撤回來。
棉船鎮丟了就丟了吧,要塞這里工事完好,兵力也還充足,全力防守的話,肯定能夠堅持到炮兵支援。但是萬一白流蘇出事的話,那他真要追悔莫及了。
他這樣想著,一分鐘都不願意多等,立刻呼叫白流蘇,然後慎重其事的對她說道︰「白旅長,我現在命令你立刻撤回來!剛剛,我們外圍的警戒部隊剛剛抓住了幾個滲透進來的鬼子,他們扮成學兵,居然進入了我們的營地——棉船鎮太靠前了,日本人要做這種事會更加方便,所以,請立刻撤回來!」
白流蘇剛剛帶領鎮東的防守部隊打退了小鬼子一波進攻。她說道︰「現在是四點四十七分,我們再堅持十三分鐘就能夠完成任務了。師座,放心吧,能夠殺死我的子彈還沒有造出來呢!」
何正降急了,吼道︰「這是命令,命令!你想抗命?」他是真的怒了,這話十分大聲。
「抗命?抗命的是你吧?總指揮部明令要求最少堅守兩個小時,我只是嚴格執行總指揮部的命令而已?何來抗命之說?」
兩個人的對話被卞經道一字不漏的听進了耳朵里,他抽著那支被白流蘇扔掉的煙,咧嘴樂了︰能夠殺死我的子彈還沒有造出來?這話好熟悉啊?!對了,在任丘的時候,總司令就經常將這句話掛在嘴上——想到這里,他看了白流蘇一眼,心說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哪!旅座現在說話的語氣和總司令越來越像了。
學三師指揮部里,何正降恨得牙癢癢,但是卻無可奈何。他想了想,覺得和白流蘇鬧氣無法解決實際問題,還是多掌握一點情報才是真的。斷了和白流蘇的聯絡,他呼叫梅德林,讓他將俘虜的幾個鬼子帶過來——「我要親自審訊他們!」他最後如此說道。
等待梅德林的時間里,他給陳師昌去電話,先是報告了逮獲日軍滲透小分隊的事情,然後提請總指揮部注意,日軍有偽裝成學兵的滲透部隊,請他們加強總指揮部附近的安全警戒。
陳師昌接獲這個情報,不敢等閑視之,立刻匯報給了歐陽雲。
東方泛魚肚白的時候,歐陽雲便連續的督促黃華給張田泉去電,要求炮兵加快返回速度。陳師昌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正手握雙色筆在一張軍事地圖上做著作業。
「總司令,剛才何師長來訊,他們抓住了小鬼子的滲透小分隊。這些鬼子扮成我們的人,居然模到了吳家大屋附近。他提請我們注意總指揮部的安全。」
「滲透小分隊?小鬼子開始學我們在天津使的那一招了?是要注意,我們兵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對了,命令下去,從現在開始,口令兩個小時一換,另外,各部隊通話之前,一定要先詢問對方的步話機代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