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二號地堡,卞經道所呆的三號地堡遭遇的壓力要輕得多。有厚達將近半米的石壁防護著,只要摟火的時候稍微注意點,人品不太差的話,別說戰死了,掛彩的可能性都不大。
卞經道畢竟在狼牙呆過,後來又一直從事偵察任務,實戰經驗豐富,所以對這種聲響巨大,實際威脅反而不如野戰的防守戰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
歐陽雲出現在他身後的時候,他正悠閑的叼著一顆煙,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
煙是剛剛從後勤處領的,兩包長城。學兵軍在這方面的供應一向很充足,而這和歐陽雲的在這方面的觀點有關︰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這種事偶然做做可以,但是長期做的話,這仗也就別打了。
歐陽雲是路過這里,順便進來看看的。這一看,他不禁樂了。白流蘇的事情還左右著他幾乎全部的心情,雖然樂了,也只是嘴角一撇而已。他說道︰「上尉,挺悠閑啊!」
游曉蓮看不下去了。其他人正在和小鬼子玩命,這個家伙居然——她上前就是一腳。
射擊室里的光線不是很好,外面的槍炮聲又影響了听覺,所以卞經道雖然熟悉歐陽雲的聲音,卻根本沒听出來。「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誰!」他很牛逼的說,話剛說完忽然朝旁邊一個翻滾,然後瞪著游曉蓮就嚷了起來︰「干什麼——哦?一個娘們?!」
他依舊沒看出來居前站著的就是歐陽雲,倒是因為游曉蓮那起伏明顯的身材,立刻察覺出了對方的女兵身份。
這一下,歐陽雲沒忍住,「噗哧」一聲終于樂了。這一聲笑很短暫,隨即,他就退到了一邊,湊近了一個射擊孔。歐陽雲對游曉蓮的脾性是有一定了解的,而後者給他印象最深的則是其腿法。
卞經道的那一句「一個娘們」,讓對此忌諱莫深的游曉蓮出離的憤怒了。廣州的女權運動開展得較其它地方成功,因此游曉蓮已經習慣了「婦女能頂半邊天(這自然出自歐陽雲之口)」的說法。當然了,在這個時代,男尊女卑的觀念依舊佔了主流。因此,游曉蓮最听不得的就是這類帶有侮辱女性成分的言行。
「滾犢子!」她罵道,又一腳踢了上去。
這一腳比之剛才,無論是力量和速度都超過太多,卞經道雖然及時走出了反應,卻沒能閃開。這一腳正好踢中他的,登時,他就覺得自己的碎了。被一個女人踢中——卞經道什麼時候受過這種侮辱,他甩掉手上的煙一跳而起,指著游曉蓮就破口大罵︰「哪里來的野女人,老子不和你一般見識,趕緊的——」話沒說完,耳中听見一聲「總司令」,他眨巴兩下眼楮,嘴巴張著,下面的話卻自主的縮了回去。他轉頭看過去,正和歐陽雲的視線相對。這下子,他立刻明白踢他的女人是何等身份了。嘴巴有點發干,他干巴巴的喊道︰「總司令!」就要立正敬禮。
歐陽雲制止了他,說道︰「繼續戰斗!」然後轉身就往外走。
游曉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趕緊跟上。
看著他們離去,卞經道舌忝舌忝嘴唇,忽然吼道︰「報告,總司令,我要控訴!」
歐陽雲停下腳步,轉身。游曉蓮跟著站住,沒轉身而是踮起右腳,將腳尖在地上磨了磨。
「總司令,她打人!」卞經道說著指向游曉蓮。
游曉蓮立刻跳了起來,半空中一個轉身,右腿已經掃了過去。這一次,卞經道一點反應都沒有,直接被踹飛了。游曉蓮輕盈的落在地上,拍拍手說︰「你不該打嗎?別的兄弟都在艱苦戰斗,你倒好,居然優哉游哉的抽煙。癟犢子,你就是欠揍——」
「曉蓮,夠了——」歐陽雲忽然喝道,然後走過去將卞經道扶了起來,先是說道︰「仗打得不錯。」然後又在他耳邊道︰「兄弟,記住了,在戰場上永遠不要輕視女人。能夠上戰場的女人,絕不會比我們爺們差!」拍拍他的肩,歐陽雲轉身離開。
卞經道站在那里,傻了。忽然,他像發了羊癲瘋一樣的跳了起來︰「兄弟,兄弟,總司令剛才喊我兄弟!」
過道里,游曉蓮猶憤憤不平︰「總司令,你為什麼要袒護他?這種人,不該罵嗎?我認為,對于這種垃圾,就該清楚出隊伍。」
歐陽雲搖了搖頭,說道︰「垃圾?你搞錯了,他也許是個兵油子,但絕對不是垃圾。你沒注意到嗎?他駐守的那個射擊口,幾乎看不到一個鬼子。」
「那是他運氣好——」
「不,我說錯了,是幾乎看不到一個活著的鬼子。」
「啊!」這回,游曉蓮啞口無言了。
在做羊癲瘋狀足足兩分鐘以後,卞經道忽然想到什麼,他立刻驚叫起來︰「這不是小鬼子的計策,那麼——不好!」
二號地堡的戰斗,越發的艱難。
爆炸聲不絕于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交戰雙方幾乎不怎麼開槍了。對于守軍來說,小鬼子太多了,而且一波接著一波往里沖,這個時候,唯有使用手榴彈或者爆破筒等面積殺傷武器才能起到阻止作用。對于日軍來說,太多的障礙的存在,讓射擊變得毫無用處,而且,因為相互之間擠得太緊,即使是舉槍瞄準這種需要空間不多的戰術動作,居然也變得艱難起來。這種情況下,刺刀和手榴彈成了他們唯一可以倚仗的武器。
戰斗是極為血腥的。學兵軍這邊每一次的投彈成功,幾乎都要以投彈手的生命作為代價才得以實現。
歐陽雲趕近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學兵投出手榴彈,然後,手榴彈還在飛行,這個學兵眉心已經中彈,隨即摔倒在碎石堆上。
臨近二號通道口的地方,幾個日軍狙擊手趴在那里,他們以碎石為掩護,成了對學兵威脅最大的敵人。
「轟!」手榴彈爆炸了,幾個鬼子被炸飛,然而,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又有幾個鬼子填了進來,其中一個鬼子,甩著一條猶自在滴血的斷臂一邊慘嚎著,一邊飛奔而來,而他完好的那只手里面正握著一枚吱溜吱溜冒著白煙的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