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相對于大多數人而言都是難以入眠的。這其中,澤田茂失眠狀況尤其嚴重。入主大阪師團的時間不算短了,對于這支部隊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有相當的認識,知道本部戰斗力戰斗意志都不行,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想到過,在面對一支支那軍閥武裝的時候,所部會表現得如此不堪。
幾千人被二十幾個學兵趕得滿山跑也就算了,畢竟部隊缺少實戰經驗,面對真刀真槍,未交手士氣已墜,這種情勢下,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在東北的時候,他們千余皇軍不就曾經趕得三十余萬東北軍滿地球放羊嗎?只是,作為全軍最精銳部隊兩個憲兵大隊把守的師團本部,卻奈何不了兩百余學兵,這對澤田茂老鬼子的打擊就太大了。
自己被俘,指揮部被攻佔,指揮中樞等于陷入癱瘓,那麼,本來就是一盤散沙的各大隊,還能指望他們什麼呢?「其實,從聯合艦隊撤離海南開始,我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哪!」澤田茂仰首躺在椅子上,悲哀的在心中自語道……
歐陽雲這一覺睡得卻很香甜,自進入海南以後,先是操練台灣特戰旅,隨即轉戰瓊西南,他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了。而基于對大阪師團的深刻了解,他根本就不擔心這支部隊還能翻出什麼波浪來。對海南真正有威脅的聯合艦隊已經逃離,此時的大阪師團在他心目中,不過是一枚已經熟透、隨時都可以采摘的果實而已。歐陽雲睡得香甜,其他人卻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兩百余人處于兩萬余敵人的包圍之中,無論表現得多麼緊張慎重都不為過。戰斗人員且不說了,全部繃緊了神經,好像戰斗隨時都會打響似的。便是潘媚人等文職人員,他們也守在電報機、步話機旁,一點瞌睡都不敢打。
零點剛過,陳師昌就打來了電話。留在大阪師團指揮部過夜,這是歐陽雲的臨時決定。陳師昌不知情的情況下,眼見過了零點他們還沒有撤出來,自然急了。電話是潘媚人接的,她告知陳師昌歐陽雲的決定以後,後者當場就急得跳腳,在步話機里吼道︰「我的潘大姐啊,總司令胡鬧,你們怎麼也跟著胡鬧?!兩萬多鬼子啊,這要是突然發動進攻,我們想支援都來不及哪!你讓總司令接電話,我必須說服他立刻撤出來!」
「師昌,大哥已經睡了。他的脾氣你知道的,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絕不會更改。放心吧,一旦有險情的話,我立刻會通知你的。」
「不,你怎麼能這麼說啊?一旦有險情的話,可什麼都來不及了。」
「……」面對陳師昌的逼問,潘媚人只能苦笑,然後一聲不吭的就掛了電話。陳師昌距離較近,可以直接通過步話機詢問,稍遠一點的常庚乃至更遠的單人雄都只能通過電報聯系。獲悉歐陽雲居然帶著兩百余學兵就在鬼子的老窩里過夜,他們的反應都是焦慮萬分。而在請求他們回撤未果以後,常庚和單人雄通了電報,隨即決定立刻動員周邊一切力量向昌江城靠攏,準備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發動總攻,
電報發到楊春泰還有葉城閆那里,接到二人的回電以後獲悉了兩部的行動,常庚和單人雄的懸起的心這才稍微放下了一點。兩個人通過電報交流,最終一致認定,以後海南再有什麼情況的,絕對不能讓總司令進來攙和。「總司令在鬼子指揮部內高臥,一副名將風範,卻置我等于何地?!」常庚如此感慨道,悔不當初怎麼就同意他前去昌江了。
卞經道、游曉蓮還有李森然帶著兩百余學兵軍在陸上指揮部所在地保持著高度警戒,當城外出現日軍大部隊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雖然面上保持著鎮定,心中卻驚惶莫名。他們或許並不擔心個人安危,但只要想到歐陽雲一旦失陷在這里的後果,心中便撲哧撲哧的往外直冒寒氣。「兄弟們(姐妹們),做好戰斗準備!」三個人依次喊話,時時刻刻的提醒部下保持高度警惕,心中都做好了大戰一場的準備。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他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了——剛剛還潮水般涌向城牆的鬼子忽然就朝兩邊散去,居然一副不戰而逃的樣子。
「奇怪,小鬼子干什麼?!」李森然首先提出疑問。
卞經道拿起望遠鏡朝縱深觀察了一會,笑了︰「好像是我們的主力部隊過來了。」
「是在沿海一帶封鎖日軍退路的學十三師和學十五師吧?!難怪了,」游曉蓮也笑了。
李森然搖搖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和耳朵,感嘆道︰「這還是日軍嗎?怎麼和我們以前遇到的那些****沒什麼兩樣?」
「怎麼樣?現在相信我的判斷了吧?」三人的背後傳來歐陽雲的聲音,三個人以及身邊的幾個兵立刻跳下了院牆,然後筆直的立定,敬禮︰「總司令好。」
歐陽雲回敬軍禮,然後對身邊的澤田茂說道︰「澤田司令官,現在你該死心了吧?老實說,對付你們大阪師團,其實圍殲反而更加省事。大炮一轟,機槍一掃,然後挖幾個大坑一埋——可是想一想,這畢竟是兩萬多條人命哪,而且他們對和平還抱有執念。在你們日本,這兩萬愛好和平的官兵是如此稀少,我還真不忍心多造無端殺戮吶!」
卞經道等人此時才注意到站在歐陽雲身邊的澤田茂。他們眼見這個老鬼子臉色憔悴,眼窩深陷,眼神也黯淡無光,三個人對視一眼,強忍著沒有笑出來。與卞經道和游曉蓮相比,李森然的感慨更多一些。作為曾經的「皇軍」一員,他見過太多的日軍上位者,這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將軍臉上看到如此的神情。如果非要做個比喻的話,嗯,澤田茂現在的樣子,就好像一個輸得只剩下一條底褲的賭徒。
「您保證不會濫殺一人?」澤田茂轉頭看著歐陽雲,問道。
「是。不過,他們想要活下去,必須能夠養活自己。你知道,承貴國的情,我們的人民大多數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連他們都照顧不好,哪有多余的錢糧來養你們。我放在桌子上的那份協議,你認真讀過了嗎?」
「是的。」
「那麼你覺得能接受嗎?」
「歐陽總司令,我澤田茂長這麼大,只真正的佩服過兩個人,而您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我想了一早上都沒想通,我究竟該佩服您的經商天才呢還是該佩服您的軍事才能呢?」
歐陽雲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