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帝君 第四十九章 冷月弦歌 一曲綠衣如何

作者 ︰ 雲間道士

()轉眼數日過了,上弦部冰魄戰陣演練也愈加純熟,忽聚忽分,離合不定,當真劍及履及,使如臂指。燕子渝居是借此城池來磨練戰陣,倒算大有所獲。

燕子渝本人則率金丹弟子在外間逡巡游弋,整日叫陣不休,不叫任意一人從城中走月兌。伊劍生初時還遣人應戰,待到後來發現燕子渝乃借此磨練廣寒弟子斗法之能。廣寒弟子若勝,燕子渝便狠下殺手,將那出戰魔修斬殺。而廣寒弟子若敗,燕子渝同樣出手,將自家師妹救下,而且將出戰魔修斬殺。

伊劍生唯有暗罵燕子渝難養也,便放任不理,專心與刻劍舟,封無常,元觀等人演練修羅絕劍陣,待劍陣成時再與燕子渝算帳。

而在陸一鳴看來,燕子渝與伊劍生相比,更像一個梟雄,更宜執掌一部,什麼風度面子全然拋去不理,也難怪伊劍生不得上風。

黃道大陣由二十四面陣盤布就,乃是死陣,陣式轉換並不隨心,只須截斷地脈,便能使其威力大減。

侍劍抱琴雖未覺察地脈有異,可也不欲如此固步自封,連日以來一眾散修被她二人指使的團團轉,正為演練黃道二十節氣大陣而忙碌不休。

陸一鳴等人倒頗為愜意,他等只須在城牆觀看燕子渝所部可有異動,並不插手這城中之事。

這日夜深,陸一鳴剛自城上下來,忽覺囊中靈訊玉玨似有異動,待他回屋取來一看,不由一驚,其上言之鑿鑿,今日晚間乃是城滅之日。

陸一鳴舉頭一望,但間空中圓月高高掛起,灑露冷光萬道,冷意直沁心頭。他長吸一氣,按玉玨所說,將眼耳封堵,靜心等待不提。

姣月漸至中天,一縷渺茫的歌聲似乎就從那圓月中響起一般,與那月光交織,灑落凡塵俗世。

此聲輕不可察,可偏偏城中不論何人,甚至封閉眼耳的陸一鳴都能辯得清澈。

「綠兮衣兮,綠衣黃裹。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絺兮兮,淒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此音初時尚低,但曲調漸漸高至不可能,如同鳳凰輕吟,珠落玉盤,余音繚繞,如雲霧般久久不散。曲漸唱盡,可玄音未絕,一陣輕柔美妙的環佩鳴聲響起,如絲如霧,如煙如雨。此等仙音簡直聞所未聞,幾乎不該存與凡世,三月不知肉味,也不外如是。

陸一鳴听出歌聲所唱乃是古風綠衣,乃是祭奠亡人之歌。他初時還不解此聲何意,忽而發覺一身法力幾乎體提不得三成,這才覺察這清越之歌,居是殺人之音。

他欲封閉五感,可那清歌如絲如縷,直入靈台識海,他幾番掙扎居是不能月兌離分毫,似有倩女在他耳邊輕輕泣訴,他不知不覺竟是邁開步子,向那清歌來處行去。

他忽而警覺,長吐一口濁氣。純鈞不催自動,清鳴一聲過後,便從他口中躍出,這股清歌轉眼便被純鈞鳴聲驅逐而開。

可似是覺人掙月兌清歌,一陣環佩清鳴便若高山傾覆一般,壓到陸一鳴心頭。

而純鈞連作鳴響,可已是徒勞無功。片刻後,陸一鳴又不由自主邁開步子,一步一步艱難的向門前彳亍行去。

正在這時,一聲劍音直上重霄有九,穿雲破月響透塵寰,猶如旭日高舉,天下瞬間大白。歌聲已被壓至渺不可察之地。

陸一鳴趁清歌被破得剎那,狠狠咬了舌尖,將雙耳官能徹底封鎖。他推窗一觀,但見城中已有數十人為清歌所惑,驅煙行氣,月兌離黃道大陣庇佑,向那當空姣月飛身而去。

其人方月兌出黃道大陣,各類法術神通鋪天蓋地而來,轉眼便作血肉模糊一團,灑將下來。

伊劍生寂寥劍音終究還是晚了一剎,沒能救下這些為清歌所惑之人。

陸一鳴不由贊嘆︰好一個燕子渝,好一曲清歌月如霜。若是自己受了樂音相控,怕是那當空灑下血肉也必有自己一份。

可在那劍音徹響片刻,一股股嗚嗚嗚聲響如同漣漪蕩漾,剎那間便將寂寥劍音驅逐而開,在天際之中流轉不定。

此聲似若海螺之響,清新而不失厚重,但凡听者莫不沉迷其中,不知今夕何昔。

陸一鳴本以為封閉听覺,便能不受樂音相擾,可不知不覺間,他卻緩緩抬起頭顱,望向那灑落清輝的冷月。

而此刻,在陸一鳴眼中,那圓月已然佔滿半個天空。而在月輪正中,一女正自翩翩起舞。此女身著一身素白,縴腰上懸了一件九華環佩,叮叮當當的環佩鳴聲,就隨她步履晃動而不住作響。此女正是前日與陸一鳴一戰的冷月。

其人步履輕盈,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回身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舞風回雪,仙袂翩翩若輕雲出岫,秀足輕點幾下,展臂挽袖頓身一笑復又仰身疾舞。腰肢裊娜似弱柳,仰撫雲髻,俯弄芳榮。

而在此舞起時,那漸漸消弱的歌聲復又作響。

歌聲舞姿相互勾連,那灑落人間的月華似乎也為之作舞,明滅流轉不定。

陸一鳴縱算提了萬分小心,可仍不知不覺中沉溺其中。一個個昔日不曾掛懷的念頭,在那心頭繚繞徘徊不散。世間萬物還有什麼能比起欣賞此舞此歌更為重要,什麼長生什麼大道,全部拋諸腦後。若在這般下去,他道心必然錯亂,一身修為盡付東流之水。

陸一鳴不知不覺間向前猛跨一步,而就是這一步,讓他警覺起來。自己既然步入道途,哪有旁路可走,唯有披荊斬棘誓死唯前。

他沉下心神,微閉雙目,將一應雜念拋諸腦後,將門窗合攏,一步步向屋內緩緩退來。

可待他張目之時,那裊裊仙影仍在眼前作舞不休。陸一鳴目中異色一閃而過,幻象居是已入靈台。

陸一鳴閉上雙目,手指往那純鈞一彈,一聲劍吟之聲悠悠而響,那幻象剎那間便消散幾分。

在這須臾片刻,陸一鳴翻手掏出玉蓮心燈,強用心火點亮,一股清涼氣息立時從燈上氤氳流轉。他深深吸上一口,但覺精神勉強清爽幾分。

陸一鳴再張雙目之時,那幻想已然平復,眼前終算還是這簡陋的小屋。可不待他得意,那清歌便直入心頭,那幻象便一點點凝生而出。

陸一鳴殘忍一笑,翻手取出勝邪,往左臂處狠狠一刺。一股凶戾劍意沿他脈絡遍覆陸一鳴周身。陸一鳴立時覺四體如遭萬蟻相噬,劇痛麻癢猶如五鬼纏身一般,縱然他早知此舉痛苦不已,卻也悶哼一聲,吐出一股淤血。

陸一鳴抿過嘴角,將血液抹到勝邪之上,哈哈一笑︰「今日才發現凶劍也有凶劍的好處。」

這口淤血正是受那樂音所惑,堵在陸一鳴心竅之上。此血逼出,又有勝邪這等凶戾劍意焚琴煮鶴,那清歌曼舞再也相擾不得。

陸一鳴小心翼翼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隙,在看之時不由驚嘆。城池之中不論中央魔教弟子,還是一些散修,俱被這樂音相擾,個個目光呆滯,在城中四處游走徘徊。

時而有把持不住之人,騰起劍光月兌離黃道大陣庇佑,向城外飛去,投入燕子渝羅網之中。

陸一鳴沒好氣的罵了一聲,燕子渝這婆娘當真冷酷至極,要不是他還有幾分道行,恐怕也被打成肉醬。

不過他更為疑惑的是,樂音到了現在,卻再不聞伊劍生劍音再起,他難道就甘心坐視麾下人馬盡被誅去。

伊劍生此刻比起陸一鳴也強不到哪去,這樂音乃是廣寒百年前飛升的一位前輩臨行傳下,名曰冷月弦歌。其音舞直指人心薄弱之處,但只你無有元嬰修為,均受樂音之惑,全憑一顆堅定道心才能超月兌,金丹築基在這冷月弦歌之前並無甚差別。

伊劍生應對本算從容,可當他發出寂寥劍音之後,冷月弦歌二女立時祭起明吹法螺、九霄環佩覓準氣息,向他發動攻勢。

這兩件法寶俱是憑音傷敵的無上利器,再輔以清歌相壓,伊劍生壓力幾倍與人。好在他命殺心劍已有小成,並不受亂念所擾,他潛心運轉之下,已漸漸驅散眼前幻象,得享清靜。

可正當他斬去眼前幻象,城池籠罩的黃道大陣轟然一聲過後,便盡數泯滅。

他兩位侍女侍劍抱琴,本就是靠和合丹才勉強步入金丹中期,心性本就不如旁人,早已飛身出城,被廣寒弟子擒下。而坐鎮黃道二十四陣眼之人,也俱是受樂音迷惑,行至不由自主。此陣失了鎮守,方檸三人戰陣只稍稍驅動,便將其破得干干淨淨。

伊劍生不及懊悔,全力吼嘯一聲,寂寥劍音立時如若狂雲漫卷,將那清歌全然遮去。

冷月弦歌二女不過道基修為,施展至此已是強弩之末,再也掩蓋不住伊劍生怒極之嘯。

伊劍生此聲發出已是為時過晚,除開寥寥數十人被劍音驚起,余人早已是幻象種心,縱然以後清醒,一身修為也盡付流水。

燕子渝見得黃道大陣得破,縴手一招,上百廣寒弟子便隨她飛身入城。一路遇人便殺,見人即斬,但只須臾之間,被那幻象種心的幾百余人便被燕子渝一行殺了干干淨淨。

燕子渝也不去搜檢各處房間,但往伊劍生居住行去,她的念頭便是將來犯之敵斬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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