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听到張儀有不得已的事而不能共飲幾杯,當下感到奇怪︰「戰役不是剛剛結束了嘛,還會有其它重要事情麼?」
「有什麼事情羈絆,師弟可否告知為兄?」蘇秦純屬好奇地問道。
張儀剛才還較為平靜自如的臉上騰起了兩片紅色,他有些難為情,囁嚅地說道︰「我的那位還在臨雲城,說好戰斗一結束就去找她的。這,這也是無奈……」
蘇秦一听,想笑,但是又忍住,擔心讓張儀更難堪。他心說︰「看來帶著夫人游歷闖蕩果然並非易事。夫人有命,張師弟就不敢不遵,耽擱不起。」
蘇秦想了想,寬慰張儀道︰「既然弟妹要你回去,你就听她的話,趕緊回去吧。可惜我剛入安邑,離開恐城內生變,無人總攬全局,不能隨你一同前去。」
張儀回道︰「蘇師兄當然此刻還是留在安邑為好,你在臨雲城里有什麼事情,交代我順便辦了不就得了。」
蘇秦想讓張儀照看一下留在那里的孟婷,他不像張儀師弟那般遮羞,毫不隱晦地說道︰「那你就幫我問候一下孟婷,如果你接弟妹姚玥來安邑城,順帶著將孟婷也接來吧。」
張儀听到蘇秦不遮不蓋的坦率話語,再看了看蘇秦,發覺他真是不為男女之情愛而局促和羞于啟齒,心想︰「我們盡管是師兄弟,在戰場上還可以察知對方的用意,可是在對待男女關系上,真真是連個完全不同的人。我何時才能學會一些蘇師兄的瀟灑?」
張儀說明事由,告辭出了大堂,蘇秦就一個人在堂上繼續想著接下來的軍事行動。他不知秦國的增援部隊什麼時候抵達,自己是否應該首先試探著進攻一下安邑西門外的秦軍。
蘇秦希望能得到了一個較為合理和妥當的計劃,既能逼退秦軍,又能保留三國聯軍的實力。尤其是趙、齊兩家,本來就是支援鄰國而來,死傷人數太多,無法向趙、齊的國君交差。
蘇秦想到︰「其實,這才是我軍目前最大的弱點,別看軍容浩大,但是真要在戰場上生死角力,聯軍未必是秦軍的對手。當前秦軍只要固守著,聯軍就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秦軍也有劣勢。」蘇秦接著往下想︰「他們的最大劣勢就是剛吃了敗仗,軍心浮動,徘徊不定。如果繼續進攻安邑,顯然是力不能及;如果撤退回到秦國,又害怕名聲不好听,而且也懼于聯軍趁亂追擊。」
蘇秦前思後想,對敵我雙方的優勢和劣勢分別一條一條地對應起來,漸漸地就形成了新的方略。他一拍幾案,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沒想到將勝勢轉變為實實在在的好處呢?這才是當前最大的目標啊。」
第二天上午,蘇秦派傳令兵去請了陳需,約他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陳需風風火火地趕了來,他也正著急探听這後續的謀劃和策略。
蘇秦首先征求陳需的意見,問道︰「不知陳丞相對未來戰略有什麼看法?」
陳需茫然地望著蘇秦,心想︰「你是安邑之戰的總指揮,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呢?」
陳需搖了搖頭,說道︰「蘇丞相就別謙虛了,有什麼妙策直言相告我吧,別藏著掖著了。我來這里,就是要听你怎麼說的。」
蘇秦莞爾一笑,心說︰「這個陳需現在也學會挖苦我了,越來越和我不客套。」
蘇秦也不以為意,他已熟知陳需為人,心地本質善良,但心眼兒很多,所以對陳需的戒心越來越少。
他說道︰「陳丞相覺得如果我們盡快與秦軍在西門外打一場,我們能取勝不能?」
陳需正希望如此,回道︰「能打一場最好,即便我們勝不了,但也決計不會失敗吧。」
蘇秦心里來氣,心說︰「大打一場當然是魏國最願意看到的,秦軍在你們的地盤上,你們如坐針氈。但投入的還有趙國和齊國的軍隊,你不心疼啊!」
蘇秦故意有此一問,也是抱著試探陳需的意思。陳需不反對大打一場,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接下來,蘇秦就要讓他知難而退,打消他的這個念頭。
蘇秦道︰「魏國與秦國連年征戰不休,魏國能取得幾場像樣的勝利呢?」
陳需模了模自己的腦袋,想了又想,最後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平心而論,這樣的勝利確實不多,但是我們魏國也未必就怕了它秦國。安邑城堅守一個多月,不也正是我軍英勇頑強所至嗎?」
蘇秦看陳需有點惶急,因為自己點到了他的痛處,蘇秦打了個哈哈說︰「我也沒有否認魏軍的勇敢,這一點東方諸侯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轉而又委婉地說道︰「但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拼殺,到底還是要憑實力。我們圍攻秦軍四、五萬人固守的營寨,畢竟是不同于前兩場在運動中的作戰。」
陳需心里對比了一下前後的形勢,不由得點了點頭。蘇秦接著又說道︰「圍攻秦國營寨,我們最多能與他們死傷人數相當,最好的結果是勉強拿下了營寨,但所損傷的部隊何止幾萬?」
陳需心里又仔細地核算了一下,他更是深深地點頭。
「可是,城外的秦軍就只能任由他們長期駐扎在我魏國的安邑城下不成?」陳需心急,月兌口而出所思所想。他急得臉上青筋畢現。
蘇秦瞧著他急得一籌莫展的樣子,心里發笑。蘇秦正色地說道︰「我們不是沒有優勢,而是看我們能否運用巧妙,如果恰當地掌握優勢,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陳需一听蘇秦的話語,忙問道︰「那蘇丞相有什麼好辦法,快請告訴我吧。我都心急如焚了。」
蘇秦此時才說出了自己的安排。他道︰「我想讓陳丞相修書一封,給秦軍的副將司馬錯,要他將魏、趙、齊三國的和談意願和和平條件轉述給秦君贏駟。」
陳需愣了一下,心說︰「什麼?我們主動提出和談嗎?」他緩了緩心神,接著又追問道︰「不知蘇丞相提出的條件有哪些?」
蘇秦悠然不迫地回道︰「條件比較簡單,就是秦國撤兵,並歸還侵佔的魏國、趙國的土地。不僅歸還河東郡全部土地,還要歸還原來河西郡的夏陽等城池。」
陳需一听,喜上眉梢,聲音不由得激動,說道︰「那敢情好啊,我們魏國的夏陽等地已經易于秦國之手多年,這次能要回來,我們兩人可是為魏國立下大功一件,絲毫不亞于剛取得的那兩場大勝。」
蘇秦表情平靜,他顯得不溫不火,說道︰「現在關鍵是我們如何在書信中措辭,既要威脅秦君︰準備吃掉眼下安邑的秦軍,又要講明魏國和趙國要求固有領土的正當性。所以這封書信由你來寫,再好不過。」
陳需納悶地問道︰「那蘇丞相寫,有什麼不好的,偏偏我寫才合適呢?」
蘇秦有些不滿地瞪了一眼陳需,心說︰「要你寫,你就寫唄,這麼多疑問干什麼?」
他半帶開玩笑地對陳需說︰「你陳丞相字跡娟秀,那秦君贏駟看了賞心悅目唄。」陳需一听,不明就里,問道︰「真的麼,我怎麼不覺得我的字比你的好看多少呢?」
蘇秦取笑了陳需一回,心里這才出了口氣,他臉色轉而正經,微笑著說道︰「我剛才與陳丞相開個小玩笑的。我之所以不寫,是因為那秦君贏駟恨透了我,我來寫,他看到後怒火中燒,還不下決心死戰。」
「你陳丞相就不同了,你代表東方諸侯國的臣民,向秦君贏駟提出合理的要求,于情于理都十分順當。」
陳需听到蘇秦是開玩笑,白了他一眼,心說︰「你這個時候開什麼玩笑,搞得我當了真!」
不過,他想想蘇秦所說的緣由,也覺得有道理,所以低頭稍一思索,立刻就答應下來︰「蘇丞相放心,我這就去寫吧。」
因為剛才蘇秦的玩笑,陳需也覺得自己和蘇秦確實到了相親相近的一定程度。
所以,他也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們兩人整天這‘丞相’來、‘丞相’去地稱呼起對方來,十分麻煩,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後干脆就叫你季子吧。我年長你幾歲,你就叫我陳兄即可。」
蘇秦一听,哈哈大笑起來,回應道︰「如此甚好,陳兄提議很好,我欣然接受。」可是,蘇秦還是覺得有些別扭,心說︰「你叫我直呼字號,我稱呼你卻得是‘陳兄’,而且還是你自己提出來的,這不是佔我便宜呢?」
但他想想自己剛才開陳需的那個玩笑,讓陳需難堪了一陣子,也覺得兩人扯平了,誰也別佔誰的便宜。
蘇秦想起了為張儀師弟討封的事情,就向陳需提議道︰「我還有一事相求,關于我的師弟張儀,他這次在安邑之戰中也立下了大功,能否請陳兄向魏王美言幾句,封賜個與我一樣的賓相職位,拜托!拜托!」
陳需听後,思忖了一下,回道︰「此事我會上心,有機會就提出來,但是眼下還是寫這封退敵書信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