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辭別了君兄贏駟,在回家的路上就開始思索著如何才能幫助張儀取信于國君,饒是他這樣一個號稱是「智囊」的足智多謀之士,在短時間內,也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樗里疾一路十分苦惱,皺著眉頭回到府中。
在隨後的幾天里,樗里疾時時想起這件事,但一直沒有想到一個好計謀。其間,在上朝時,樗里疾總能發現高勝以征詢的眼光望著自己,他心知高勝是期待著自己向國君舉薦張儀一事有所進展,然而,樗里疾自己尚未有突破,又怎麼能回答得了高勝。
他明知高勝著急,但是裝作看不出高勝的心思,依然平靜地對待高勝。
過了十多天,高勝終于忍耐不住,他在一次散朝之後,緊跟著樗里疾公子走出了大殿,往前走了幾步,等到四下無人時,高勝在樗里疾的身後低低地問道︰「公子請留步,可否與高勝借一步說話。」
樗里疾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高勝,平靜地回道︰「高大夫有事嗎?為何跟隨在我的身後?」
高勝心想︰「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你分明知道我此刻最關心什麼吧?」
但是高勝豈敢將心里話如實講出,人家畢竟是宗室公子的身份,貴為當今國君的弟弟,高勝在他的面前都是以臣子自居的。
高勝輕咳了一聲,擠出了一絲笑意,說道︰「請公子恕微臣冒昧,我也知道不該打擾公子,但是心中卻十分記掛。我不知公子答應向君上推薦張儀之事,有沒有一個確定的結果。」
樗里疾被高勝叫住,追問舉薦張儀之事,他心中也有煩憂,臉色于是就不大好看,冷冷地回道︰「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一時怎麼會有結果!」
樗里疾並不打算將自己與君兄贏駟談話的詳情告訴高勝,尤其是君兄不能任用張儀,就打算將張儀就地處決的情況。他想︰「如果讓高勝得知這一消息,他還不得跳了起來呀,到時局面將不可收拾。」
高勝見樗里疾不是很高興,也不敢再逼問下去,他苦笑了一下,躬了躬身子,表示歉意道︰「那就有勞公子費心,繼續等待合適時機。我也是因那張儀住在我府上,每天都要面對他,所以心里著急,萬望公子海涵。」
樗里疾看高勝識趣地停口不問,也不與他過分計較。他沒話找話地問高勝道︰「你家女兒高妍嫁給了洛陽人士蘇代,听說她近期回咸陽探望父母,不知她過得怎麼樣?」
樗里疾是無意中問到了高勝,並無其它意思,然而高勝卻緊張了起來,因為自己女兒所嫁之人是合縱聯盟的「執牛耳者」蘇秦,蘇秦正是蘇代的堂兄,他難月兌與秦為敵的干系。
他不由得心驚︰「樗里疾公子為什麼問起了高妍,難道他與國君議論過這件事,如果被國君盯上了此事,那自己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高勝心中大急,他磕磕巴巴地回答道︰「承蒙公子關懷,女兒高妍她很好,與女婿蘇代踏踏實實地在洛陽做些小生意,過日子而已,從來不關心政務,他們是純粹的商人,不問世事,落得清閑自在。」
樗里疾當然看出了高勝的緊張,他略一思忖,也明白了高勝為何焦慮不安,他是擔心自己懷疑他的女婿蘇代和女兒高妍。
其實樗里疾哪里是那麼小心眼兒的人,而且高勝與自己交情不錯,他巴不得高勝的女兒過得好呢。嫁給個外國人又何妨,不過是屢見不鮮的事情,說大就大,說小就小,他毫無放大之意。
樗里疾看著高勝急得頭上冒汗,心里暗自發笑,他強壓住笑意,心平氣和地說道︰「高妍嫁給蘇代,看來是嫁對人了,夫妻二人相伴相隨,琴瑟和鳴。」
高勝不住地點頭,回道︰「是啊,是啊。我也一再告誡他們,遠離秦國與六國的紛爭,切不可輕易參與其中。」
樗里疾也頷首表示贊同。說起了高妍,想到了高妍所嫁的六國人士,樗里疾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我何不也依葫蘆畫瓢,如法炮制呢?張儀不是不能取信于君兄贏駟嗎?如果采取聯姻的手段,那豈不是一下子就能令君兄放心?」
「可是,張儀能答應這個條件嗎?」樗里疾自己也拿不準這條聯姻計是否可行,所以望著高勝,思如潮涌,但卻一言不發。
高勝忐忑不安地望著樗里疾,他還以為樗里疾公子依然是惦念著女兒高妍嫁給六國人士一事,所以又千方百計地為女兒開月兌了一番,不住地說著好听的話。
可是樗里疾對于高勝所言卻一句都沒有听進去,他兀自想著自己突然間涌出的計策。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問高勝道︰「不知張儀先生婚姻狀況如何,他已經有了家室了吧?」
樗里疾此問,令高勝感到了無比的突兀,他一時根本模不著頭腦,心說︰「這正談著高妍的家庭情況,怎麼突然又轉到了張儀身上。」
高勝當然知道張儀的婚姻,他愣怔了一下,如實回答樗里疾道︰「張儀已經娶妻生子,而且他的夫人姚玥就跟隨著他一起來到了咸陽,看起來夫妻十分恩愛的樣子。」
樗里疾「哦」了一聲,心中難免失望起來,剛才因為想出了妙計而生出的喜悅,頓時一掃而空。看來,這條聯姻妙計也難以在張儀身上實施。
「可是,如果連聯姻計也難實現,那麼到哪里去找更好的辦法呢?」樗里疾不由得輕輕搖頭,臉上愁雲密布起來。
高勝被樗里疾問起了張儀家庭狀況,在倉促之間來不及細想,但是細細觀察了一下樗里疾表情前後由「晴」轉「陰」的變化,也覺得其中一定有蹊蹺。
然而,樗里疾並未明言自己所想的聯姻計,高勝本來就不好深思什麼計謀,他哪里能猜得到樗里疾公子的心思。
帶著滿月復的狐疑,高勝跟隨樗里疾公子緩步來到了咸陽宮之外,他們二人拱手作別,各自登車,打道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