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寧遠忙活著做早飯,于鳳鳳把蛇皮袋里的東西掏出來擺在窗台下面有太陽的地方。愨鵡曉
這個場景讓寧遠越發覺得熟悉,像是出現在夢境里,像是無數次幻想出來的藍圖。
寧遠把早餐端上桌子,然後喊于鳳鳳過來吃飯。早餐很簡單,稀飯和煎蛋,寧遠只是放了一碗稀飯在自己面前,兩個煎蛋夾給了于鳳鳳。
記憶中還沒有哪個早餐像現在這樣溫馨。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窗打在小桌子上,碗里的稀飯騰騰冒著熱氣,到了上方一層層暈染開來 。
吃晚飯他們開始出發,像是一起去完成一個很大的夢想,大到足以讓彼此花盡一生的時間去奮斗。
大街上滿是擁擠的人群,這里是廣州最繁華的商業街三教九流皆匯集于此。此時的陽光很刺眼,大樓上的玻璃把光線反射到地面,更加劇了人們的炎熱。這種熱度讓人們看上去很慵懶。
還沒有到夏天,可是卻像夏天一樣炎熱。記憶里,北方的夏天從沒有這樣炎熱過。
寧遠帶著于鳳鳳穿梭在人群里,汗水一刻不停的從額頭上流下來。他們拜訪各家商鋪,討好各個老板,帶著那種虔誠的心情。
——我們原本不屬于這里,可是為了過上理想的生活,我們不得不扎根于此。
——這個世界總是不太如意,命運也總是開著無聊的玩笑。可是當我明白,今天比昨天更接近目標的時候,總是會歡呼雀躍鷙。
——或許是上天不忍心讓我孤苦伶仃,所以才派你來到我的身邊。
路過一家帽子店的時候,寧遠拉著于鳳鳳進去買了一頂太陽帽。兩個人站在鏡子前,滿臉笑容。寧遠為她挑選了一頂黑色的帽子,低下頭幫她戴在頭上然後把她的馬尾辮從帽子的搭扣理出來。鏡子里,于鳳鳳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該怎樣來形容那種眼神?像是秋天里的湖水,平靜得讓人浮想聯翩。
初夏的灼熱而刺眼的光線。
此起彼伏的喧鬧聲像是波濤洶涌的海水到處肆虐。
大大的樹葉在樹梢上迎著風嘩嘩作響。偶爾會有幾片發黃的葉子旋轉著墜落。
寧遠和于鳳鳳並肩行走在人群里。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出現在眼前,隨即又消失。他們肯定有不同的故事,可是他們卻出生在這個時代,有著相同的悲哀。
——就這樣一起走下去好嗎?
——就這樣一起走下去吧!
——就這樣一起走下去。
跑了很多家商店依然是一無所獲。他們都有固定的貨源,固定的廠家。所以很難讓他們放棄熟悉的商家來相信一個毛頭小子。
從某家商店傳出來的歌曲,在喧鬧的街頭清晰入耳,我的未來不是夢。兩個人相視一笑。像是在漫天風雪中給予對方最真誠的溫暖。
路過冷飲店寧遠掏出角票給于鳳鳳買了個甜筒。于鳳鳳很開心,笑容在臉上一層層暈染開來。
「要不我們搭伙過日子吧?」寧遠突然停住腳步在于鳳鳳背後大聲說道。
世界仿佛在一瞬間突然失去了聲音,身邊穿梭而過的人們也淡化了容貌。時間靜止在這一時刻,兩顆相距不遠的心髒劇烈跳動。夕陽關上沉重的門,像是整個世界突然拉上窗簾。
「一個冰激凌就把我給收買啦?」于鳳鳳回過頭笑著說。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建一個冰激凌廠,不過不是現在,不久以後一定會實現的!」寧遠一臉信誓旦旦的表情。
「天天吃冰激凌不怕我拉肚子啊?」
「你還想要什麼,我都給你!無論什麼。」寧遠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那我得好好想想。」于鳳鳳若有所思。
「那你先想著,我幫你把鞋帶系上。」寧遠說完蹲在于鳳鳳面前為她系鞋帶。「想好了沒有?」
「哪有那麼快!你以為這小毛孩過家家呢?」
「哦,那你什麼時候能想好啊?」
「不知道。」
「等你想好了告訴我。」
「嗯。」
世界原本是一片黑暗,但是後來有了裂縫,于是光線就照了進來。
大地原先一片荒蕪,但是後來有了雨水,于是就孕育出一大片草木深林。
天黑後兩個人再次來到昨天的小飯館。天上的雲層很厚,夏天里的廣州總是很潮濕。
「快要下雨了呢。」于鳳鳳盯著窗外說。不知道這個冗長的夏天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雖然才站在夏天開始的地方。
「下吧,我包里有傘。」窗外的大樓已經點上燈火,偶爾有飛機從頭頂呼嘯而過,這里離飛機場很近,所以總是听到飛機起飛和降落時的轟鳴聲,呼嘯著像是要吞沒這座城市。
從飯店出來的時候真的下起小雨。寧遠為于鳳鳳撐起傘,兩個人亦步亦趨走在大馬路上。來往的車燈把兩人的身影拉長縮短再拉長。
雨水濺到身上會有涼涼的感覺,帶著潮濕的樹葉的味道。
「寧遠,我想家。我是有多久沒看到一望無際的莊稼地,有多久沒有站在夕陽滿天的黃昏里散步。這里雖然繁華,卻不屬于我。有次天很晴,我想看看這里的日落,然後就向著太陽所在的方向走去。可是它總是被高大的建築物所遮擋,我一直找一直找,後來連自己都記不得來時的路了,然後茫然無措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哭出來。那種心情你能理解吧。我想你應該可以理解的。」于鳳鳳的表情黯然神傷,也許這是大多數漂泊在外的人都曾有過的心情。
「于鳳鳳,你看,世界這麼大,千千萬萬人當中偏偏我與你相遇,時光那麼長,千千萬萬年中我在那一刻見到你,在我年少你如花的時候,沒有太早,也沒有太晚。你要相信命運,我和你相識就是一種命運,是上天對于我們的饋贈。以後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境遇,都有我在你身旁。從我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從此你都不再是一個人。」寧遠的眼楮里閃閃發光,像是一把晶瑩的水鑽揉進眼眶里。
寧遠握住于鳳鳳的手,掌心的溫度在對方的手背上傳遞。
下雨天的你為我撐起傘,什麼樣?像是用整個生命來為我抵擋風雨,就算大雨把這座城市淹沒,我也可以毫無顧慮。黑暗里的你牽住我的手,什麼樣?像是用愛來散發萬丈光芒,無論是沿著哪條路往前走,我都可以義無反顧。
你曾站在我生命的河岸邊投下深深的倒影,為此我的生命便有波瀾壯闊的趣致。
雨越下越大,在暗黃的路燈下逐漸連成線。兩個人緊挨在一起,像是把自己余下的生命嵌入對方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