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蜻蜓,空里流霜不覺飛(下)
于小寧覺得春節這個東西的存在應該是讓人們躲避寒冷的。ai緷騋
一年最冷的時候,人們放鞭炮,煮上一鍋熱騰騰的餃子,圍在火爐前守歲。熱鬧的時候就會忘記外面刺骨的風雪,可是冬日總是那麼漫長,長到人們必須把這種節日的氛圍一直持續到十五天之後的元宵節。
往年的春節,因為就兩個人,自己總是會把門前貼上春聯以後就躲到房間里看電視不出門。中午的時候,母親一定會做自己最喜歡的紅燒牛肉,于小寧總是一邊被辣的流鼻涕,一邊往碗里倒菜盤子里的湯汁,元宵節來的時候,母親會買自己最愛的花生味的湯圓,一邊抱著碗吃一邊看電影,雖然簡單卻是愜意。
今年的元宵節好像比往日都來的早,過了元宵就要回學校了。張想想抱著一個唱著「猴哥猴哥」的小花燈來回轉悠,母親坐在她身邊逗她。張想想是個霸氣的小姑娘,一般人逗她她都不怎麼笑,非得張爺爺出馬才行。于小寧心想這孩子還挺牛,不過還不是每天和鎧甲戰士玩的找不著北的小屁孩嘛,那可不行。
晚上的時候就更加熱鬧了。站在窗口往外面看,下面一群小孩圍成一圈觀賞對方的小燈,這玩意兒做的本就粗糙,孩子們又不愛惜,從里面傳出來的音樂聲唱著唱著就變了聲,于小寧听著听著就想笑釹。
母親和張宇然在樓下散步,張爺爺和對面的一老爺爺聊得開心。唉,果然還是看電視靠譜,元宵晚會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無聊的電視節目,于小寧不知道這話說出來會不會遭批斗,但是現在這種想法已經佔據了他的全部。
咱們,明天就見面了吧。
明天下午就要回學校,晚上要上晚自習,而劉楠明天早上就要上早自習,也就是自己比她多放了一天假。于小寧很是心血來潮地打了電話給劉楠淒。
「我明天下午要回學校!」
劉楠這時候正在抱著隻果啃得正香,听到這人連自己名字都不叫就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嚇了一跳,「靠,你回去就回去這麼激動干嘛?你學校有人欠你錢沒還啊?」
于小寧咯咯笑了兩聲,聲音里掩蓋不住地興奮,「你幾點上課啊?哥哥我明兒載你去怎麼樣?話說我還沒去二中看過呢,白在這里待這麼久了,唉。行不行你說?」
劉楠盤腿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屏幕,咬了一口隻果,等他念叨完以後很是淡定地說︰「行啊,不過我一般六點就出門了,你要記得在六點之前到我家門口。」
于小寧不可置信地語氣傳過來,「你們怎麼這麼早就上早自習啊,我們學校都是七點二十,五點多就得起床,誰能起得來啊。」
「我要跑步。」
「開學第一天就晨跑,孩子你太勤奮了。」有些人有些無力地抱怨。
「你就說你來不來接我?」語氣中帶了點不耐煩。
………………
「來。」
劉楠背著書包出門的時候天還沒有那麼亮,深吸一口氣就像往鼻子里灌了涼水。門口靜悄悄的,想著這孩子估計還沒睡醒,正想打電話催他一下,就看到拐彎的地方一個趴在自行車上把羽絨服後面的帽子卡在頭上的于小寧。
走過去踢了一腳他的自行車,「我去,您這***包的羽絨服還沒換掉啊?」
于小寧抬起頭,羽絨服帽子前面的羽毛蓋住了他的眼楮,劉楠好笑地把帽子給掀了露出里面灰色的針織帽,于小寧揉了揉眼楮伸了個懶腰,「姐啊,你也起太早了,人家都說早上起床是一場戰斗,你是怎麼做到每天都打勝仗的?」
劉楠看著他背著書包,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比你稍微勤快一點就能大勝仗。還有,你又不上課背著書包干嘛?跟著我去听課?不是吧你。」
于小寧想起什麼似的把書包從肩上拿下來,拉開書包的拉鏈,「吶,你的早飯,你別告訴我你已經吃了啊?那你是四點就起床了嗎?」
接過還很熱的牛女乃和裹了幾層的雞蛋餅,劉楠很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不錯,長大了啊,知道給姐姐買早飯了,值得鼓勵。」
于小寧听了這話頓時跳了起來,我比你大好嗎,我是哥,什麼姐姐不姐姐的?
劉楠自覺地坐到車後座上,把雞蛋餅塞他口袋,把牛女乃插進吸管一
邊喝一邊哼著歌,另一只手伸進他的外衣口袋,沒理前面正試圖跟自己爭辯的于小寧。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默默承認了我是哥的事實?」
劉楠想了一會說,「你覺得,你長這麼大有在說話的時候贏過我嗎?」
「什麼意思?」
「我自我反省了一下,我覺得吧,作為一個姐姐不能總這麼欺負你,還是得讓著你,可是我剛剛就沒說話。用另一個通俗易懂的詞語表達就是,懶得理你。」
于小寧覺得自己還是老老實實騎車比較靠譜。
操場上還真的有人,于小寧想著這些人估計都和劉楠一樣彪悍,內心多了一點對他們的敬佩之情,不過跑了幾圈以後渾身都熱了起來還是挺爽的。
于小寧喝著劉楠從書包里拿出來的水,覺得偶爾這麼跑跑也挺好。
「你要回教室了嗎?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于小寧看劉楠還坐在那邊一點不急地听歌就開始催她。
「那你呢,現在回去?」
于小寧想了想說,還是回去吧,中午會再來接她。劉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但其實整個一上午于小寧都待在操場,也許真的是懶得站起來,也許是不想回家。看著太陽從東方慢慢走到自己的正前方,陽光變得越來越刺眼,讓人不得不閉上眼楮。于小寧覺得自己就要睡著了,否則腦海里浮現了這麼多或是清晰又或者模糊的畫面?
好像可以煩惱的事情並不那麼多,可這並不多的煩惱卻一直緩慢地捆綁自己。于小寧有點看不起這樣的自己,若是再多些什麼事情來煩惱自己,那豈不是就撐不下去了?
即使現在,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並不是什麼都不在乎,並不是什麼都不去听,只是自己選擇性的忽視一些東西,現在的生活狀態,每天路過自己眼楮的人,每天說出的話,都在無形中變成了長長的電影任意倒帶任意重播。
現在的自己,好像有些和從前不一樣啊。
于小寧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重播著那些並不想讓它出現的畫面的時候,下課鈴不合時宜的想起來。有些艱難地睜開眼楮,陽光刺得眼楮有些酸澀,站起來的時候有片刻的眩暈,原來半天的時間這麼一會兒就過去了。
劉楠等在教室門口見他從操場的方向過來,有些嚴肅地皺了皺眉,這人,不會半天都待在這兒吧。
「你怎麼還在操場啊?」幾乎是肯定的語氣,于小寧本來想好的忽悠她的話也被噎了回去,只好干笑了幾聲說這邊的操場特別舒服,一時就不想動了,懶得走。
心里那種煩躁感爬上來,劉楠特別想一巴掌打他腦門兒上問他到底在撐個什麼勁,可是她卻忍住了,還是等吧,等他告訴自己。
回來的路上,劉楠一直對于小寧念叨著說想吃點好的。于小寧說下次周末回家帶她去新街開的那家自助燒烤吃,劉楠听了以後又很興奮地說現在就去吧。于小寧想了想還是打了電話說中午和同學在外面吃讓他們不要等著自己了。
掛了電話,突然生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深吸一口氣,于小寧無聲的笑了。劉楠看著于小寧,放在他口袋里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于小寧知道劉楠是灑月兌卻也細膩的女孩,他只是故意忽視了她關心自己的眼神。從前好像不是這樣啊,從前的于小寧總是什麼都跟她說。
這種別扭的想一個人獨當一面的心理被于小寧自己理解為,成長。
下午回家收拾衣服。
母親和從前一樣把曬干的衣服放在自己的床上,于小寧從前總想讓她把衣服直接疊好裝起來,現在卻不知怎麼的,竟然就那麼安靜地坐在那里把夾子一個一個去掉,在認認真真疊好,其實感覺也還不錯。
怎麼,有這麼多不一樣了呢?
臨走的時候,張宇然和張想想坐在客廳看電視,穿鞋的空當,張宇然叮囑了幾句讓于小寧多穿點衣服之類,于小寧認真地回應著。張想想從張宇然懷里伸出頭來,女乃聲女乃氣地說你要走了嗎。于小寧看她睜大的眼楮直覺得可愛。
還是去年那輛大巴車,好像變得更破舊了。
不一樣的是,于小寧似
乎變成了,更加小心翼翼的孩子。
記得在于小寧初二暑假的時候,自己總說自己長不高,總是每隔幾天就問母親自己有沒有長高,看見母親每日每日看著他也不覺得他長高了,總說于小寧還沒到發育的年紀,要再等等,晚長的小孩也有很多。
暑假結束以後,于小寧和往常一樣去學校,一個暑假沒見到劉楠,正要過去打招呼,就听見她尖叫著嚷嚷,于小寧你怎麼一個暑假長高這麼多啊,煩死了,離我遠一點。
于小寧一听這話高興的不得了,可又奇怪為什麼母親說自己沒長呢。
其實于小寧不知道,發現不了自己的變化的人,往往會是身邊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