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鳴有點意外,他看著麥卡沃伊先生,後者笑了笑說道︰「其實我更喜歡酒保這個職業,能見到許許多多的人,中間還有你這種怪物。這樣,地底的生活才不會了無生趣。」
「哦,你好,麥卡沃伊先生。我叫楚鳴。」楚鳴伸出手
麥卡沃伊先生和楚鳴握了一下手,然後提高了聲音,很高興的說道︰「各位各位,今天有新朋友,所以提前發布‘扣子’。」
在麥卡沃伊的聲音過後,酒里熱鬧起來,那些醉鬼都在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扣子」可是他們討生活的活路,他們這群游離在社會邊緣的人需要更多的付出才能夠生存下去。
「營救被蟲潮圍困的一家三人,地點賽蘭星。」
「營救被蟲潮圍困的女人一名,地點阿爾達然特星。」
「營救被蟲潮圍困的孩子一名,地點安喬特斯。」
「營救被蟲潮圍困的女人一名,地點伏爾戈星。」
「……」
大部分的任務都營救被蟲潮圍困的人,富足蝶蟲的入侵對佣兵來說其實算一件好事,有大量的任務可以讓他們去做。請不起高價替修的人會向他們求助,而且,佣兵們有自己的辦法,他們任務的完成率也算不錯的。
許多人都領到了「扣子」,對這些人來說,每次任務就是拿生命去賭博,所以,毒舌蘭酒又熱鬧起來,酒精和音樂再次成為空間里的主題。
「沒有你感興趣的?」麥卡沃伊先生看著漸漸消失的「扣子」,向楚鳴問了一聲。
楚鳴搖搖頭,沒有說話。他來這里只是好奇,並不想做什麼任務。
「難道這里真沒有你感興趣的?」麥卡沃伊對楚鳴倒是很感興趣,他一條條的翻閱著任務條,同時看著楚鳴的眼楮。
任務條翻到了最後一頁,麥卡沃伊先生看著無動于衷的楚鳴,開始重新翻閱。光學屏幕跳動了一下,麥卡沃伊先生回過頭︰「哦,這不是今天的,現在你再看看。」
「等等。」漫不經心的楚鳴忽然打斷了麥卡沃伊先生的動作,他指著屏幕問道︰「剛剛哪是什麼?」
「‘死扣’。」
「‘死扣’?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這里的每個人都可以看,不過這是很早以前的‘死扣’了,如果不是雇主還在付費,早就該刪掉了。」
麥卡沃伊先生說著,打開了一個條目,那里有一個標紅了的任務欄,里面寫著——尋人任務︰人名︰安卡,地點︰基爾默星沉藍神教教堂,時間不限。任務報酬︰任務完成後面談。
「這也是任務?」看完任務,楚鳴詫異的問了一句。
麥卡沃伊先生點點頭︰「是的,所有第一次看見這個任務的人都會問這個問題。先不說沉藍神教的教堂有多麼的難以混進去,就是這個‘報酬面談’也讓人望而卻步。」
「那你為什麼還要留著它?」
「很簡單,雇主付費了。」麥卡沃伊先生干脆的說道︰「我也很奇怪,要知道,這條任務算是我的搖錢樹,保留它我已經賺了很多錢。這個奇怪的雇主不願意標明報酬,但是卻願意為保留任務支付大筆的費用。所有,我不覺得這是個虛假的‘扣子’。難道你有興趣嗎?要知道,基爾默星的沉藍神教教堂幾乎是不可能混進去的,那里是一個很大的教堂,所以有‘璽教者’,那些人會讀心術,能分辨出每一個奸細。」
「‘璽教者’。」楚鳴想起了自己的另外一個身份,沉藍神教的人曾經試圖接觸他,但是楚鳴沒有接受邀請,他內心對這種類型的宗教有敵意。
「你真的要接受嗎?要砍掉我的搖錢樹?」麥卡沃伊先生雖然這樣說,但是他並不是真的在意這些錢。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死扣」也是一種恥辱,是對所有佣兵的一種嘲笑。
「如果我接受任務,但是沒有完成,會有什麼損失嗎?」楚鳴意動了。
「沒有,所有‘死扣’都不會有。另外,我還可以提供教堂的大致結構圖,這是上一個佣兵留下的。」
「他呢?」
「不知道,或許是逃走了,或許是死了。反正在接受任務以後,他就再沒有出現過。這種事情對佣兵來說是常事,你看今天的這些人,記住這些臉孔,下次他們中間有些人就會不在了。所以,我拼命賺他們的錢,也不給他們好臉色看,免得傷感。」麥卡沃伊先生雖然這樣說,但表情卻依舊感傷。商人的定位並不能讓他好受。
「好,我接受。」楚鳴輕輕嘆口氣,他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徘徊在死亡的邊緣,為此他甚至不敢接受太多的感情。
「謝謝。」麥卡沃伊先生很真摯的說道︰「你很特別,或許你是解開這個‘死扣’唯一的人選。最後再提醒一句,那個地方可能並不只有‘璽教者’,或許還有一個‘藍袍’。這個消息不一定可靠,但是如果你發現有‘藍袍’在,一定要快點跑。但願——但願你跑得掉。」
麥卡沃伊先生說完又莫名的傷感起來,他不像一個商人,他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賣毒藥的酒保。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走了。」
沒有再多說什麼,楚鳴站起了身。楚楚小姐在他旁邊昏昏欲睡,嘴角還沾滿了白砂糖。抱起楚楚小姐,小丫頭很熟練的將頭靠在楚鳴的肩頭,剎那間就睡著了。
「給你一件毯子,地下冷。」
麥卡沃伊先生也沒有再說什麼,他遞過來一床薄毛毯,回頭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楚鳴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與眾不同的陌生佣兵,他不會感興趣太久,也不願意去和這些朝不保夕的佣兵交往太深,那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回到寓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只有德拉諾在門口等著楚鳴,其他人都已經睡了。和德拉諾簡單的交流了幾句,楚鳴也帶著楚楚小姐睡覺去了。
半夜,楚鳴醒了過來,他的身體雖然虛弱而蒼老,但是睡眠依舊很少。給楚楚小姐掖了一下被子,楚鳴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微苦的茶水帶給他溫暖的感覺。楚鳴沒有開燈,在黑暗中,他默默的沉思著,細細的揣摩著人生的意義。
從戰亂的外緣星系到安寧的內緣星系,曾經和平的天堂也卷入了戰火,冥冥中仿佛有一種力量在左右這個星系人類的命運。作為一個旁邊者,楚鳴看得更加的清楚。
楚鳴曾經想徹底的融入這個星系,為此他飽嘗了悲痛以及絕望,也得到過溫情和友誼。人世間所有的情緒他幾乎都品嘗過,他覺得這就是生活。但是,看見那些在酒里掙扎求存的佣兵,楚鳴覺得不是這樣的。他覺得自己和那些人沒有區別,他得到和失去的一樣多,到頭來,他仿佛依舊的一事無成。這種感覺讓楚鳴有一種寂寞的虛無感,他覺得自己都仿佛不真實起來。
「好像走錯路了?」楚鳴低聲的喃喃自語。他這個狂奔的旅人第一次因為失去心中的方向而迷茫。
「我該怎麼做?該追求什麼?」楚鳴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需要他自己來回答。迷蒙而黑暗的前路讓他感到恐懼。恰好,恐懼這種情緒的楚鳴少有的情緒,這種情緒讓他軟弱。
「不知道,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了。」
楚鳴搖搖頭,放棄了。他推開門,走了出去,外面有一地無人清掃的月光。基爾默星的伴星非常之大,在黑暗的天際如一個慘白的頭蓋骨。
從寓所往外,是一條幽靜的木板路,路燈的燈光柔和,幾顆樹的巨大樹冠在光影中婆娑。空氣中有植物的清新味道。
「先生,需要乘車嗎?」
一輛出租車停在楚鳴面前,雖然是無人駕駛的,但是機器人司機的面部表情卻做得很真實。
「好。」
楚鳴坐上車,這種免費的交通工具是游客的最愛,夜游基爾默星倒是別有一番風趣。
「先生,去哪里?」
「隨便,去那些有名的地方逛逛。」楚鳴想著明天還有帶楚楚小姐出來玩,先看看哪里好玩也是一種準備。他和小丫頭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太多,楚鳴一直覺得挺虧欠的。
「好的,先生。」
出租車啟動了,速度很快但卻平穩。燈光擠開夜色的黑暗,向著前方駛去。
機器人司機沒有再說話,程序設定就是這樣的,不要打擾客人的思考。于是,楚鳴一路從這個景區逛到那個景區,都不知道走了多遠。
「先生,這里交通管制,所以我們要降下來。」
機器人司機提醒了一句,出租車很多時候都是在天上飛,速度非常快。
「為什麼?這是什麼地方?」楚鳴慵懶的問了一句,其實心里並不在于什麼交通管制。
「先生,這里是信仰廣場,有幾千年的歷史,廣場中有基爾默星最古老的信仰教堂,所以,這里是不能飛行的。如果您信仰沉藍神教,那麼您還可以去看看,這里對信徒是全天開放的。」機器人司機也是個好導游,它的內存里有所有風景區的解說詞。
「沉藍神教——」楚鳴猶豫了一下,還是指了指前方說道︰「好,我在這里下。」
「好的,先生,需要等您嗎?」
「不用了。」
「再見,先生。」
出租車離開了,楚鳴站到了廣場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他抬起頭,遠方有一座高聳的尖頂建築,巨大而巍峨。那里好像有一些人,窗洞中的燈光星星點點,隱約還听得見一陣斷斷續續的詠唱聲,在寧靜的夜晚中透露著純淨的神聖感。
楚鳴看了看時間,回憶起麥卡沃伊先生給他的那張地圖,對那顆「死扣」,他無所謂解開或是放棄。他可以去看看,也可以不去。但是現在好像沒有事情可做,他選擇去看看,于是,楚鳴向教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