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當然不會自報家門,安逸宣不認識他才是最好的發展。只是,他忘了,旁邊還坐著關子朗。
關子朗熱情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高興地介紹道︰「他啊,就是幫你找回黑狗的人,叫時青。」
「原來就是你啊,真是非常感謝你呢。」
安逸宣眼角是微微上挑那種,笑起來很勾人,但時青卻覺出幾分寒意來,皮笑肉不笑,份外人,也不知道這一干主角配角為什麼都沒這種感覺。
時青勉強笑了一下,「不客氣。」心道暫時不能得罪此人。
時青並非那種因私心而隨意害人或捉弄人的人,不喜歡,避免接觸就是了。
只是,他有心禮讓,對方卻未必承情。
安逸宣便道︰「听子朗說你很中意它,既然你與它有緣,不如這樣吧,我將它暫且交由你照顧?」
時青剛猶豫要不要拒絕,便听得關子朗爽笑道︰「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不同意這個提議呢。時青,看,我幫你爭到了與小黑相伴的機會。」
如鯁在喉,便是形容這種情形。
安逸宣補上了一句,「難道你嫌棄我的寵物?」一臉傷心模樣。頓時引來旁邊好幾個同學幫他說話。
安逸宣這麼做到底是圖什麼?時青很想問個清楚,但根本沒有他插話的余地。
就在此時,程虎威也走了過來,粗暴地撥開別人,「你要是不收,我就把它炖了狗肉煲!安公子,我賠你一頭域外雄獅!」安逸宣露出為難的樣子,卻沒表態要或不要。
時青對黑狗有感情,怎麼可能任由他們將它當作食物,只得應承了下來。
卻沒想到,這一念之差應下的事,竟成了後面無窮後患的開端……
黑狗在當晚就被賴康拉了回來,對時青尤其親近,也不亂吵亂吠,乖巧得狠。
「听話我就給摘好吃的野菜。」
「嗚~」
然而,不知怎麼的,隔天一覺睡醒黑狗卻拉起了稀來。弄髒了地方還是小事,時青能打理好,但黑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情況非常糟糕。
賴康少見地一大早就醒了,嘲諷他,「不是很有本事麼,竟然連安公子的一條狗都照看不好,呵呵,你昨晚給它吃了什麼野草吧?它要是死了,看你拿什麼賠!哼!」
時青冷冷地瞥過去,「不勞煩你操心。」
「喲,還有脾氣啦?哈哈哈哈,大家快來看!一個狗窮人連條狗都看不好!還敢跟小爺頂嘴!」
房間里的人有些還沒起床,起床了的都不作聲。
時青安撫黑狗,不理賴康小人亂吠,讓文祈幫自己告假。
到了上課時間,不管賴康多想繼續嘲諷,都不得不去上課,因為他要給安逸宣鞍前馬後地準備周全。
正好給了時青冷靜的時間,他跑進山林中,尋了幾味藥搗成汁喂給黑狗。他給黑狗吃的野菜,不是第一次吃了,他自己也有吃,對人或動物都是無害的,于是排除了這個原因。
乍一看他以為是黑狗感染痢疾,但仔細觀察它的舌頭,他才肯定黑狗不是染病而是被下了藥。
是誰?連安逸宣的狗都敢下藥?
如今來看,不能讓黑狗出事,不管是出于自己的私心還是為了給狗的主人交代,他都要養好黑狗。幸好,他自己配的止瀉草藥功效顯著,吃了兩頓,黑狗的拉稀有所好轉。
他拾了一些干草回來,給黑狗墊著,底下再鋪一層沙,方便弄髒了更換。
黑狗病蔫蔫地看著他,發出可憐的嗚嗚聲。他拍拍狗頭,「別怕。」
課後眾人回來,圍著時青說︰「狗太臭了,能不能把它搬走啊?」「是呀,太臭了,我睡在你旁邊,捂著鼻子都受不了。」「搬出去吧,不能讓它影響大家休息。」……
時青就不明白了,早上中午的時候都沒意見,怎地下午回來就個個都怨聲載道了?
文祈把他拉到一邊,「你還是想想辦法吧,賴康買通他們了,你要不照辦,他們會用各種方法擠兌你的。」
「賴康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還不簡單,你搶了他的活兒呀,狗本來是他照看著的,現在變成你了。」
時青更不解了,「他不是富家公子嗎,平日里都是被伺候的主兒,竟然要跟我搶著伺候狗,我以為他少了這活兒高興都來不及才對。」不用顧著狗,才能更緊跟著安逸宣,不是嗎?
文祈搖了搖手指,「這你就不懂了,被安公子指定照顧他的寵物,對他們來說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是被信任的象征。安逸宣當著全部人的面點名把黑狗交給你照顧,還是因為你喜歡這狗才這麼割愛。大家會怎麼想?賴康會怎麼想?」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和安逸宣根本不認識。」這些十幾歲的少年們竟然有這麼多勾心斗角?
「這可就輪不到你拿主意了。」文祈看起來瘦瘦弱弱,意外地懂得不少,「這個書塾就像一個小江湖,有權勢的,有錢的,還有我們這種普通平民。但總而言之,能進這個書塾的,都是有想法的。」
似乎話中有話,時青總算捕捉到了一次,便問︰「你的意思是,這個書塾有來頭?」
「你不知道?」文祈露出不理解的表情,反問。
「不知道,我爹讓我來,我就來了。」
其他人還在小聲指責,時青抱起黑狗,拉著文祈離開房間。
「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就進來了,我還以為你很懂了所以都沒說什麼。」文祈說著,被一路帶到西廂外頭的籬笆前。
時青把黑狗塞到他懷里,翻身越過籬笆,接回黑狗,再示意他跳過來。
「郭先生說不能走出籬笆。」
「那你先回去。」
「你不听我說書塾的事?」
時青已經走出去幾步了,回頭道︰「我要送黑狗去安全的地方,回去再听你說。」
文祈連忙喊住,「別,我不講清楚憋得難受,等我,我現在就過去。」只是,「你怎麼跳過去的?真厲害……」
時青頭也不回,「你還是在這里等我,馬上回來。」
樹洞里不知道誰鋪了草席,上面還擺了一個小瓶子。時青把黑狗放上去,拔掉瓶塞,倒出小藥丸喂它吃了一顆。
這樣就沒問題了,給黑狗蓋上旁邊放著的長布,掩蓋好洞口,他才挑了另一條折返。
文祈醞釀了好一會兒的話終于能說出來了,一路上便說了個沒完,「在不知實情者眼中,碧溪書塾只是一個束脩太昂貴的學堂,但是在江湖中走動並且有門路的人都知道,這個書塾背後有一個勢力,叫佚影門。它是一個專門訓練暗衛、探子和暗殺者的門派,有門道的人可以找他們雇用或者買下暗衛探子,據說價格很貴。
而碧溪書塾就是其中一個門道,來這里的孩子,要麼是想加入佚影門,要麼就是想盡可能接觸到門中地位更高的頭領,以便得到更有能耐的暗衛探子。」
時青深感愕然,原小說在連載時,就有讀者在底下提意見,說書塾里大部分孩子入學的時候都太晚了,不合理。後來作者也承認,設定的確不夠不嚴謹,只是寫得匆忙,沒有辦法回頭修正了。
他沒料到,小說現在竟自行延伸出了新的情節。
這麼說來……「關子朗,安逸宣和程虎威,三個都是來買人的了?」
文祈忽地一拍手,「我忘了跟你說程家的事了。」他從衣襟里模出一個本子和一根磨細了用布條包著的小炭條,邊寫邊說,「關公子肯定是來買暗衛的,因為關家沒有培養暗衛的地方,安公子……就說不準了。有些名門世家也會自己培養暗衛,但都不如佚影門的強,所以不排除安家的目標是暗衛,只是,我覺得買探子或者殺手也很有可能。程家,我昨天竟然忘了跟你解釋……」
「沒關系,你別那麼在意,現在說也可以。」時青不太理解這個少年的思維,忘了講一個新同學的小道消息而已,何必這麼著急。
「程家曾經是官宦之家,但被人誣陷,滿門抄斬,只有一個人逃掉了。那個人後來救了一個非常有勢力的山賊頭子,被賞識,留在了山賊窩里。他非常聰明,幫助山賊擴展了勢力,他也在山上安了家。山賊頭子意外死後,他成了新頭領,甚至招攬了土匪和江湖高手繼續壯大勢力,處處找朝廷麻煩。
朝廷無計可施,只得為程家翻案,並封他官位,暫且算安撫了下來。所以,昨天我一听他們一伙人的講話語氣,再聯想到東廂五房必住名門世家子的規矩,就猜到了是程家的人。他來碧溪書塾目的是什麼,我還不清楚,以後知道了再告訴你。」
听完這一番話,時青對文祈真算是刮目相看了,消息搜集到這個份上,已經不是愛好八卦能解釋得通的,看來文祈也是沖著那甚麼佚影門來的了。
反觀自己,他來這里是一心求學,卻沒未想到,還會有這水底下的一番景象。
「時青?你怎麼不說話?」
「我在考慮以後的事……」
「你也可以按你原來的想法在碧溪書塾念書,不過你可能要多注意著點。」文祈湊過去,以極小的音量說道,「這里到處都有暗衛藏在暗處挑選合適人選的。」
時青先是想到自己和關子朗在樹洞前的對話,是不是都被听去了;其次便想到了自己的透明氣場,反正,他的存在感之弱,是驚為天人的,暗衛們也未必看得到自己。
這麼一想,他安心多了。
「謝謝你,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