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山派的宅子帶有江南的秀氣,時青走進堂屋,卻生生被腐爛的尸臭燻得倒退了幾步。
放眼望去,羅山派上上下下數百人的尸體層層疊疊地堆在地上,四周點著香爐,卻掩蓋不了積壓的惡臭。
佚影門殘酷訓練出來的時青都是堪堪忍受,更別說師女教的人。他們居住的環境冰清雪淨,不沾染一點江湖俗氣,這種場景如何受得了?
師女教主逃到屋外,發現守門的老頭子已經醒了,便問︰「怎的不好好安葬?」
老頭子瑟縮道︰「不是不想,是有人不讓下葬啊。」
師女教主又問︰「誰?」
老頭子應︰「太多了,我記不住……橫豎官老爺就算一個。」
結不了案,又是江湖仇怨的事,一時半會,真沒誰敢動。
屋內,時青繞著尸體堆走了一圈,確實有佚影門招式的痕跡,但是,從留下的痕跡這般明顯判斷,肯定不是佚影門下的手,凶手很可能是十分熟悉佚影門的人,這般作為,除了嫁禍不作他想。
外人對佚影門知之甚少,這種手段的確可行。
時青疑惑,為什麼要嫁禍佚影門?得罪這個門派,對凶手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忽然,關子朗指向一具尸體,「它的臉被砍爛了。」
時青看過去,只見關子朗捂著口鼻向前走,「不止一具,都是被動過手腳的。」
時青這會倒是看走了眼,關子朗沒說他就忽略了。他的心情越發復雜起來,這樣的尸體有五具,藏得極好。
五個人,如果沒記錯,羅山派中雇用的佚影門暗衛正正是五個……
關子朗天生不喜過烈的香氣或臭味,忍了小半個時辰,終于是受不住離開了宅子。時青跟隨。
借著台階的高度,俯看院子中百草盡枯,遍布血跡血痕,觸目驚心。
師女教主問︰你們有何發現?」
關子朗看了一眼時青,兩人默契地瞞下了五具尸體的事。
老頭鸀豆小眼一轉,哭了起來︰「這里晚上啊,可嚇人了啊……許多黑影竄進竄出,還有刀劍拳頭的聲音,一定是冤魂不寧,困在滅門那個晚上出不來了……」
師女教主旁邊一個弟子縮了一下,強忍恐懼。教主攬他入懷,好生安撫。
時青對鬼魂之事頗為信服,既然他一個現代人都能以靈魂進入這個世界,鬼魂存在就不是什麼天荒夜談了。只是,這個老頭,也就是文祈話中有話,重點卻不在鬼上。
各門各派都有派人夜訪,甚至發生正面沖突——這才是文祈要傳達的信息。
到了晚上,一行人在山莊外的守林人小屋里將就地睡下,夜深人靜時,「老頭」來了。
時青不能離開關子朗太遠,即便是跟文祈談話,也要分出一半心思在關子朗身上。
‘不是程虎威派你來的吧。’他打手語問。
‘不是他,他忙著當他的山賊頭子呢。’老頭露出了和滿臉滄桑不相符的笑意,‘是堂主臨時調我回去的,佚影門有麻煩,沒任務的和預備出師的暗衛們都陸續被召回去了。’沒出師的暗衛,接的任務普遍不難,像時青這樣雇用周期那麼長的很少。
門中出事,預備役暗衛們的雇主們即便出再多的錢,也基本不可能續約。
文祈估計就是因為這樣才離開了程虎威,到了這里。
‘你馬上也會收到命令。’文祈說。
‘回門?’
‘不是,你有契約在身,可能會讓你留神收集與佚影門相關的消息。’
‘嗯。’
‘青,我知道你想月兌離佚影門,但現在不是好時機,針對佚影門的陷害可能會繼續,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帶著暗衛的身份,我們哪兒都逃不了。’文祈說。
‘……謝謝。’
月色西沉,夜色最濃的時候,十數道黑影從四面八方潛入。
時青一行人不約而同地醒來,追了上去。
根據文祈收集的情報,這些人確是不同門派的高手,每晚都到這里來廝殺,為的是找到一件神秘的古董,具體是什麼,文祈還沒探听出來,現在暗衛和探子的行動都受到很多約束。
潛入院子,院中各處可見黑衣人們纏斗不清,分不清哪個是哪個門派幫會的,借著黑夜的掩護,招式使得凶狠。
到底是什麼東西,比上百條人命更重要,讓這些門派的人不顧臉面爭搶?
突然,幾個黑衣人順利突圍而出,卻是直奔宅子後面的柴房。
時青猛地踏出半步,卻硬生生地剎停了,因為任務在身,他不該率性行動。關子朗拍拍他的肩,「想去就去,不用顧及我,我與教主足夠應付了。」
話是這麼說,時青還是猶豫了一下才追出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師女教主和關子朗就被人盯上了。原來這十數人不是全部,後面接著有人潛入。一瞬間發現隱匿的他們,可見對方絕非善類。
關子朗,師女教主及其弟子迎戰,衣抉翻飛,風聲霍霍,盡可能把對手往外兜。可惜天不從人願,不等他們將人引開,另一頭打得火熱的黑衣人便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
「關家關大少爺?」某黑衣人月兌口而出。
關子朗掃了一眼他的武器,神色一凜,施禮︰「正是小子,敢問貴派不是閉關練功了麼,特意跑來這個陰森宅子……」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勢力不大不小,卻也加入了這場不明就里的紛爭。
寒芒驟閃,關子朗一個側身閃過,劍刃堪堪掠過鼻尖,割斷了他飛散的幾縷黑發。
「我敬重貴派君子風範,卻不成想今日還能一睹貴派別樣手段!」關子朗微怒。
師女教主騰空而起,再俯沖而下,兩臂長袖鞭子一般飛舞,幾下便制住了兩個黑衣人,「人要殺你,再說廢話做什麼,出招還擊!」
再到時青這邊,他步履輕如雪片落地,輕輕地跟在後方,看黑衣人們翻箱倒櫃,將雜物盡數扔出屋外,趴在地上敲敲打打。
時青使出看家本領,不動聲色地射出幾枚毒針,「嗚!」中針者悶哼著,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時青走進人群中唯一的一片空隙,跺了跺——有暗道?
他轉而看向柴房各處,在一個甕中發現了一個可以旋轉的把手,陶甕在角落蒙灰,誰都沒想到里頭還藏著機關。
嗒聲一下接一下,靠宅子的那面牆突地彈開了一道縫。微妙的氣味順風吹入,里頭黑如墨汁,伸手不見五指。
時青小心翼翼地推出一道單人進出的入口,探出上半身,卻什麼都看不到。
羅山派怎麼也有這種機關,藏的是什麼?
難道……和滅門慘案有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