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黑的時候，總算幫長夫人掛好所有的燈籠，整個長岐殿被籠罩在肅穆的白色里，干淨而又遠離塵世。
長夫人在我的攙扶之下看著四處的白色，卻淚已干，面無表情。
「爹，女兒不孝……當初被黃帝所迷惑，看不見他的險惡居心，听不見你的勸告，以至于到現在被人滅了滿門，也無法回天，更無法見你最後一面。女兒愧對西陵，愧對所有人……」她靜靜地看著天空，忽然這樣子說。
我不知道當時她是否在天空中看見了自己的親人，我只知道她後悔，卻已無力回天。
箬嬋聖女手捧著黃帝令，站在我們兩個後面，道︰「抱歉，黃帝有令︰三日後迎娶長岐殿涂山氏。」
長夫人一個踉蹌，推開我，揪住箬嬋︰「你在說什麼？我爹娘他們尸骨未寒，他就要舉國歡慶？」
箬嬋皺眉，腳步向後一移︰「家喪與國喪，可等同而言？若是照你這麼說，殿下就不要娶親算了！」
長夫人被她讓開，無力地倒在地上，我連忙上前去扶她，仰頭對箬嬋聖女說︰「聖女，麻煩回稟，我不嫁！」
「你以為，下了令，還可以推托麼？」
我听到這句不符合她性格的話，愣了一下，抬頭卻看見她臉上的苦澀。
「姑娘還是早些準備吧，你要慶幸，是做夫人，而不是小妾……」
箬嬋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我想起父親和家族，咬牙。難道還是等著他滅門？！
黃帝殿內，任姒早已經離開，獨留軒轅一個人。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再掩上。月染走了進來，跪在軒轅面前。
「殿下，對不起，讓您受到脅迫。」
「無礙，我畢竟不想失去一個可以說心里話的人。」
月染的手握緊，指甲掐入手心。人人都道她是軒轅真心愛的女子，卻只有她心知肚明，不過是朋友而已。
「月染……知道麼？涂山這個……家伙，我是真的想要好好教她的……可是，母親這麼一個決定，我就再也得不到她的信任了吧……」
「月染看出來了，不然就不會用傷害來讓她成長……其實……殿下和她成親後，不是更方便教導她了麼？」
「可是，怕是母親準備對涂山氏族動手了吧……」
「殿下……」
「月染……不知道為何，我就是不想傷她的心，哪怕是上次為了教導她，哪怕只是傷害她的親人……」
月染看向軒轅，他的容貌沐浴在月色之下，猶如那個還沒有沾染上權力的他。
她沒有再回答，他也沒有再問。
良久，他站起來，打開大殿的門，在出去之前，他停頓了一下，回頭對她說︰「月染……我很高興，在我不高興的時候，身邊還有一個你。」
月染整個人僵住，看向那個翩翩遠去的身影，眼角流下一滴淚，順著臉頰滑下。
明明從小就知道，當他在乎的那個人出現的時候，自己就應該自動退出他的生命，在此後的漫長歲月里不再打擾。可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卻好像舍不得了。
殿外的那個人，停在了漢白玉階梯上，就地坐下，看著天空之中高懸著的明星，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