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消息
轉眼春暖花開,又是一月過去。這一日恰逢陽春三月天氣甚佳,晌午過後,皇上正與幾位重要的輔政大臣進行一番閑談。
此刻,優帝正與幾位在昊天王朝官場上混跡了數十年的老臣們圍著一張極品翡翠制成的茶桌,只見桌角規整地裝飾著九只龍首,每只龍首口中含著一顆北海夜明珠。眾位臣子們坐到這位置的,都是見識甚多之輩,一眼看去就知就並非池中之物,想到昊天王朝處于盛世年間,果然名不虛傳,就對皇帝又不免恭維一番。
優帝微微笑著,在這氣候轉暖的日子里心情也好,君臣一番客套之後,幾位輔政大臣都看著皇上,恭恭敬敬地等候听問皇上發言。
「朕想听听幾位大臣,對五位皇子的看法。」皇上倒是不拐彎抹角,他心里算著今年盈兒這孩子又長大了一歲,且面貌身姿皆展現了成熟公子之姿,更不說談吐舉止與思維才學皆強于其他皇子,就想趁著自己龍體安康,早些定了他的太子之位,還能讓盈紫作為太子多輔佐自己一些。
幾位大臣們聞言,均是一愣,仔細斟酌了一番後,各自謹慎擇言,說出了自己心中比較中肯的評價,無非就差不多不疼不癢地夸獎幾句。
優帝見這幫臣子們沒一個說到五皇子適合被列為儲君人選,縱然是對五皇子挑不出一絲缺點,也並不保舉他,心知這些老臣們都是一幫迂腐又中規中矩只求自保的老狐狸,心中不悅,微微皺眉。
「朕覺得,五皇子在數月前的西葉來犯一事上,提出了十分請準到位的建議,為我昊天王朝減少了不必要的戰爭開支,實為立功的表現;加之,五皇子自由聰穎非凡,早年與眾位皇子一同學習的課業亦表現甚佳。再則,五皇子的性情,一點也不持寵而傲,與朕多次切磋政見,均為老百姓考量,因而,倘若朕意將其立為太子,不知各位愛卿以為如何?」
眾位臣子們又是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不贊同之意都在眾人眸子里一閃而過,然後,他們就頗為默契地由慕升老丞相兼皇子們曾經的太傅,來代表他們發言道︰「皇上所言五皇子表現甚佳,確實如此,然而,論起長幼輩分,五皇子排位最末,再則,論起嫡庶之別,五皇子也非皇後娘娘唯一的兒子。反觀,大皇子論年紀來說,更為年長成熟,且大皇子的才華學識,亦是甚佳,更是得到太後娘娘的十分喜愛。」
慕丞相說完,皇上听到太後這里,一時難以言語,衛將軍這時又接著開口︰「微臣亦認為,幾位皇子們皆為優秀,實乃昊天王朝的佳音,既然五位皇子們都有作為儲君人選的能力才華,皇上不妨考慮他們自身的意願。微臣曾當過五位皇子們的騎射武學太傅,對眾位皇子性情大致了解,五皇子似乎對權位沒有太多的渴求和**。微臣斗膽說一句,微臣多年馳騁沙場,發現那些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在戰場上難以拼命殺敵,而沒有強烈支配**的人,在處理大事之時,就會隨性而心軟,也許,就不利于將來統治朝野子民……」
原來這個衛將軍除了收到慕丞相的好處,更是在近年來與其將相聯手企圖制衡皇權,因而完全站在慕丞相這一邊,其實這個將軍雖然為武夫出身,在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如何會沒一些狡詐心計?他與慕丞相都能看出來,大皇子雖然看似脾氣性情剛烈,卻比看似溫和冷淡、性格孤僻而思想怪異的五皇子要易于掌控得多!
優帝並不甚了解臣子們的這些心思,對于衛將軍拿申盈紫的性情寡淡跟那種不拼命的小兵來比的這番言談,也一時沒想到怎麼反駁,想想老臣子們經驗豐富,且了解百姓民心,所說也有道理,縱然心中實在不喜歡多年來沒有突出表現的大皇子,卻也不再堅持現在就冊立五皇子為儲君了。
畢竟,立儲茲事體大,對于各位皇子們必然需要種種推敲比較,想要的出一個更合適的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皇上便表明「容後再議」,又道︰「朕已經有意從諸如西葉變亂之事考察各位皇子的各項能力。也希望幾位愛卿,能多留心皇子們的表現。畢竟未來是你們來輔佐皇兒,好使我皇城國泰民安長存不息啊。」
「是,皇上英明!」
與老臣子們又就國事閑聊一陣,還賞賜給他們一些新茶帶回各府,盛世古國君臣之間的氣氛在倒是顯得頗為友善。
不過這一番朝野重臣進宮面聖的消息,倒是驚動了各個皇子和後妃們的眼線。各人那邊又免不了一番動靜,除了五皇子的玄雪宮。
而這段時間里,五皇子所在的玄雪宮中,倒是平淡依舊,根本看不出已經到了緊張階段。盈紫並不像其他皇子們那樣拉黨結派、為爭奪儲君之位而做準備,因而這新年過後的時日里,更為顯得清閑。而他的那些男寵男奴們,也就各盡本分,甚至除了尹離之外,連陪伴他睡覺都少了,更別說會被盈紫當成什麼眼線,去做那些有難度的事情。
說來也巧,自從盈紫將那個由皇兄們鼓動他買回的少年奴才阿木——也就是申浩平的內應阿俊——帶回宮中之後,就根本沒有接近他,平時連話都沒跟他講,更別說有什麼深入的比如說肌膚上的接觸了。
為何如此呢?且不說盈紫發現這少年基本就是一些皮肉之傷,不比那次小山兒來的時候那麼重的傷病,因而就將他交給小山兒和尹離幫忙調養;只講,一來盈紫已經嫌自家玄雪宮的奴僕們太過眾多,越來越想自顧自地尋求安靜清靜,平素都懶得去管他們,二來,在眾多男奴里邊他已然找到最喜愛的那位,便是尹離,因此對于這個新來的小男奴實在沒什麼心思和興趣放在其身上。
況且,盈紫一看便覺得這個「阿木」長相身材都太過柔弱,實非自己喜歡欣賞的那種陽剛健美的男人類型。
申盈紫這人雖然通常表現得比較淡漠溫和,但是實際上是一位十分喜惡分明之人。對于這種討巧賣乖的小男人從心底里就反感不愛,甚至不知為什麼看著這「阿木」就覺得跟馨玨有幾分相似,因而對其更加疏遠了。
可憐那一頭申浩平雖知五弟喜愛男風,卻對他的口味完全估模錯誤,加之原以為靈活乖巧的小少年容易討喜,誰知正好踫上了盈紫已然對馨玨厭惡的時期,以至于申浩平花費了大力安j□j去的內應「阿木」住入玄雪宮內轉眼就幾個月了,都已過了春暖花開的時節,還等不到這小子反饋回來的半分有利情報結果。
申浩平咬著牙齒鼓著腮幫,這副不做掩飾的動怒的模樣當然只有在他自己的宮室內殿面對自己養了多年的心月復侍衛才敢做出。阿雲和阿偉這兩個侍奉大皇子替他賣命的年輕人,都知道這主子並非什麼善茬,此時已被他罰跪多時。
「哼,養的什麼廢物!當初信誓旦旦為本宮賣命,如今呢,去到五弟那邊已有數月,丁點消息全無!」申浩平怒起之時,一腳踢在了所派去的小探子阿俊的親哥哥阿偉的身上。
「大殿下息怒!」跟了申浩平多年的侍衛長阿雲開口求情道。
「大殿下,切莫動怒啊!屬下兄弟二人忠心于殿下,別無二心,如今屬下兄弟倆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您手中了,阿俊他一定會為您賣力探查的!只不過,五皇子實乃狡詐之輩,阿俊在他那里,也只是眾多男寵之一,大殿下請再耐心等等!」阿偉壯著膽子,開口說了一連串的話,欲意表忠心。
申浩平瞪了他一眼,怒哼一聲,阿偉畢竟與兄弟懷有異心,不敢看他的眼楮,連連叩頭,頭敲在地上咚咚直響。不過這件事為何阿俊辦事效率如此低下,阿偉也想不通,也覺委屈。
「大殿下,請再給屬下一個月的時間吧!這一個月里,屬下想辦法接近玄雪宮,主動去與阿俊匯合,勢必給您查出真相……」
「再一個月?呵,父皇今日已召集眾位要臣開會,想必就是商談冊立儲君一事!他一天不定下來誰是太子,屆時冊立嫡長皇子的機會就又小一分!父皇就是想拖延時間,拖拖拖,拖到太後女乃女乃沒了,反對他的聲音也輕下去了……你這木頭腦袋,到底知道還是不知?!」申浩平氣極,抬起長腿,朝跪在地上的阿偉腦袋上就準備一腳踢去。
這一腳由人高馬大自幼練武的申浩平踢過去,眼看就會將阿偉踢得不死也傷,阿雲見不得同伴慘遭毒打,貌似撲了上去,將申浩平的腿給拼命抱住。
「大殿下,恕臣冒死阻攔,請萬萬不可沖動!您這一腳,要是出人命了,阿偉的賤命在您看來是小,以後為您賣力的忠臣可就少了一個!阿雲也不想失去他這位好搭檔啊!」
「畜生,都反了!阿雲你也敢跟本宮作對了是不是,竟然抱著……還不快退下,滾!你們倆都滾!」
申浩平被阿雲這麼抱住了腿,隱隱之間產生了一點異樣的感覺,深色肌膚的臉上倒是看不出有紅暈,但是自己都感覺到了血氣往頭上直涌,還以為只是怒極而已,就當場大喝,算是饒過了兩個侍衛一命,嚇得阿雲連忙扶起阿偉就弓著身子倒退出去。
眼見著自己所在的宮殿內室再次恢復了安靜,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申浩平忽而感覺一抹憤怒之後逐漸升起的悲愴與孤獨之感,想著適才阿偉被打,都有阿雲貌似求情,他還有一位跟他相依為命關系親昵的弟弟,而自己貴為皇長子,心里話都沒個人傾訴,倘若有朝一日出了什麼事,肯站出來為自己說話的人,會有嗎?
「一定不會有,他們都巴不得我申浩平跌下去,好幸災樂禍、隔岸觀火,甚至等著我把位置讓出來給他們!你們,休……想……!!」
浩平咬著牙握著拳,一字一句吐出心底里憋著已久的憤恨。他早就為自己空當了多年的皇長子卻沒有歷代嫡長皇子被冊封太子的殊榮而心中壓抑,再加之皇族親緣本就冷漠,還有不少嬪妃與其子嗣盯著自己,以及各番嘴臉的臣子等著見風使舵,都沒一個真心,且不說前些日子準備佔他便宜的丞相之子慕華,以及那位令他得不到父皇青眼相待的罪魁禍首申盈紫了。
眼看著自身周邊都是負面的能量與狀態,申浩平只覺得好累好累,在自己宮里的內室里不禁閉上了眼楮,壓下憤怒悲傷與心有不甘混合而起的淚水,很快就睡著了。
睡夢中,有個甜糯糯的聲音響起,「平哥哥,和我一起玩!」一晃眼就看到那個只有桌子一般高的小美人兒,銀色的長發紫色的眼楮,小小的一丁點兒,正在拉扯著自己的衣角。
夢中的申浩平卻還是跟現在一般高大,他彎下腰來,更近距離看這漂亮可愛的小臉蛋,只覺得這孩子的眼神好干淨,好純粹,就像紫色的冰與水晶一般。那時候的盈紫還沒長成現在的樣子,鳳眼的線條更為柔和,也更圓溜溜的,浩平一瞬間忘記了與他之間的種種不愉快,卻只遺留下來臨睡之前的那種悲傷情懷,就將這位幼年的弟弟摟在懷里,不知道為什麼很傷心,有點想哭的感覺。
「平哥哥,不哭不哭,母後罵你是她不對,小銀子給哥哥擦眼淚。」小盈紫伸出手去在浩平的眼楮上抹了一抹,就如當年真實的一個場景一般,此時的夢中人卻似忽然想起了自幼年時期積累的各種不悅,對這小孩子驟然就升起了怒氣。
「我沒有哭,五弟,是你看錯了。是你知道的太多了。」申浩平用今日的嗓音在當年的對話後面又加上了一句,他伸出手,自己的手掌就比這孩子的小俊臉還大了,仿佛一掌就可以捏破這孩子的腦袋。于是他用手掌覆蓋在了小盈紫的腦勺上,正要發力,卻又猶豫了。
感覺到這小孩子的潤澤光滑的發絲,自己好多年都沒有觸模到了,跟自己記憶中的感覺一樣。就這麼覆蓋在小盈紫的頭上,迷蒙地想,五弟要是長不大該多好。
然而這時,小盈紫卻似乎意識到了他散發出來的煞氣,一下子哭了。「平哥哥,你為何如此對我……」
夢中的申浩平仿佛又回到了兒時的情景中,生怕五弟的哭聲會引來母後,那樣母後又要責罵自己沒看好弟弟了,父皇也會責罵自己不像一個皇長子,于是他想捂住小盈紫的嘴巴,小盈紫卻拼命掙扎,申浩平終于想起了今日的所有憤怒︰「我就弄死你!我掐死你!」
對面的申盈紫的忽然冷笑了,他變成了今日的樣子,不,應該是比今日真正的他還要成熟的樣子,他比申浩平還要高大,忽然對他的視線成了俯視,那俊美無雙的面容上盡顯冷漠與鄙夷,低沉磁性的聲線所說的話語也是鄙視與諷刺︰「平皇兄,你想我死?你以為,就憑你那點本事,能做到?」
夢中的仿佛來自未來的申盈紫,反手輕輕松松就將申浩平打在了地上,伸出修長的手指,一把掐住了浩平的脖子。
然後他的臉越來越近,凌厲的鳳眸看得申浩平心砰砰跳,浩平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就要被他掐死了,怎麼掙扎也無用……
「啊——」
喘著氣終于掙月兌了捆綁一般,浩平才發現這是一個夢魘。額上卻已然冒出了冷汗。
當即,申浩平對于幼年時候的五弟殘存的憐惜更加一掃而空,他再次意識到,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奪。
對于這位看似最為安靜清閑的五弟,申浩平只覺得那偽裝反而表明了這人最為危險。
「就算我放過五弟,他也不會放過我。」
然而申浩平剛才對侍衛們造成的這一番壓力,他自己卻拋到了九霄雲外。阿偉也算是忍著一肚子氣,還加上試圖巴結別的皇子的心思,對大皇子更是不滿。阿雲不知道阿偉已生異心,還覺得主子這麼對他有點過了,于是連連哄勸和安慰。阿偉謝過阿雲一番好意,卻再沒法坐以待斃,換上一身夜行衣,就準備趁著今夜往那五皇子的玄雪宮走一趟。
阿雲見到阿偉這番神情,似要豁出去了一般,心中大駭,連忙阻攔他︰「阿偉,你這可去不得!怎能忘了,五皇子縱然看似無為逍遙,卻實非等閑之輩,其玄雪宮院布置下了奇門八陣之術,因此表面上看似隱約環繞霧氣一般,旁人還道是這五皇子喜歡修仙練丹藥,真是性子清靜劃開一片淨土,大皇子和我們卻知,他在那里頭養精蓄銳,布陣嚴密!你這番闖進他的領地,豈非送死麼?」
阿偉心中不安,憤恨道,「五皇子會這些東西,我們當年作為大殿下的特別侍衛,受訓的時候也不是學過一點皮毛,未必就闖入不了,若是我再不去,別說在這兒要被大皇子踢死,我弟弟若是真被五皇子迷惑了身心,被當成真的男寵玩死,那我……」
說到這里,阿偉大嘆了一口氣,說不下去了,他原先不怕,如今幾個月來弟弟都無任何反饋,心里還真是擔心自家心愛的弟弟會被容貌異常俊美如妖孽神仙的五殿下給迷得忘了本性。
阿雲就想安慰他,靈機一動說︰「你別這麼擔憂。對了,先前派阿俊是去查探五皇子那方面的功能,倘若五皇子真的不能人道,那麼必然是無法與阿俊行那事兒,那麼阿俊為何去了那麼久,都沒能得寵,也就完全可解了!」
「嘿,對啊!」阿偉已拍腦袋,「我被主子給逼糊涂了,就沒這麼想到!阿雲你說得真有道理,明兒咱們就去跟主子說去,這樣其實已經證明了,五皇子就是沒那能力!」
想到自家寶貝弟弟沒被五皇子給「玷污」,阿偉就容光煥發起來,簡直有點得意忘形了,阿雲不由得搖搖頭,也敲敲他的腦門道︰「你呀!難道不知道,咱們主子要的是確切的證據麼?如此空口猜測,主子如何能到皇上那邊說去?」
「這……」這一下子又讓阿偉犯難了。他模了模適才從皇子那兒保住的如今被自己和阿雲輪流敲著的腦袋,「這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阿雲張著嘴也說不出個有用的話來,正在此時,他們所居住的暗衛小屋外面卻忽然發起了一陣異樣的動靜。忽然一聲甜美而清靈的聲音響起︰「哥哥,雲大哥,我回來了!」
「阿俊,俊兒回來了!」阿偉忙不迭地沖了上去,將弟弟摟在懷里,阿雲笑著看他們這對兄弟,趕緊將他們都迎進屋來。
「快進屋慢慢說。俊弟,你怎的從五皇子那兒溜出來了?」
誰知道,在阿雲和阿偉的不解之下,阿俊卻忽然語出驚人︰「哥,雲大哥,咱們一起快來商量,如何輔佐大皇子當上高位吧,五皇子確實——不能行那人道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中間那段,大皇兄的夢境把我虐到了,寫著都流淚了~
阿俊怎麼會突然跑回來,還得出這種結論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