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月歌 第四章 八晴幫

作者 ︰ 楓葉舟mlc

()蘇州城,秋家。

蘇妄靜靜听那女子敘說紅葉刀的精義,時而發出疑問,時而陷入沉思,不知不覺已到三更。

那女子道︰「我已將這刀法的要旨盡數說給你了,你能明白多少?」

蘇妄想了想,道︰「大概都明白了,請前輩先傳我幾招紅葉刀的招式吧,也好和這要旨印證一番。」

女子點點頭︰「蘇公子天資悟性奇佳,學什麼都快得很。」

蘇妄苦笑道︰「只是我自習武初始便只練劍,如今易劍為刀,頗有不慣之處。」

女子淡淡道︰「運使刀劍的法門相差極大,劍是兵中名器、刃中君子,自有一種飄然出塵之氣;而刀卻沒有如此沖淡,總有一股凌厲的傲氣在其中。」

蘇妄道︰「晚輩謹記教誨。」

女子輕輕一笑︰「蘇公子在出刀進擊、隨機而變上悟心頗高,不過紅葉刀並非首重出刀,而是更重在藏刀。」

蘇妄恍然道︰「前輩是說,要學會出刀,先得學會藏刀?」

女子頷首道︰「先藏蓄,再吐放,不止學刀,人的一生中,很多事上都須如此。‘說著,她從袖中拿出一截三寸長的刀刃,遞給蘇妄。

蘇妄伸手接過,女子道︰「說了半天空道理,現下我來教你紅葉刀的藏刀之術。」隨即將紅葉刀中如何隱藏刀刃、如何收放遮擋的手法傳與了蘇妄。

蘇妄揣摩了一會兒,手心一翻,那截刀刃沒入了袖中,而後四處走動一圈,刀刃在手中時隱時現。

走了片刻後,刀刃飛快滑在蘇妄的兩指之間,被他輕輕拈住;蘇妄又思索了一會兒,道︰「似乎並不是很難藏。」

那女子淡淡道︰「你現下藏的刀刃只有三寸,越長的刀刃越是難藏,等你能將尺半的刀刃收放自如時,紅葉藏刀之術便算有成了。」

蘇妄點點頭,道︰「原來如此,練到能藏多長的刀刃時才可以學刀招?」

女子抿嘴一笑︰「蘇公子糊涂一時了,我已將紅葉刀的精義要旨說與你,又教了你藏刀的法門,如何出刀,全憑公子心中所悟;紅葉刀,並沒有什麼刀招。」

蘇妄聞言一怔,若有所思;女子繼續道︰「同是學紅葉刀,我和我妹妹的刀路卻是大相徑庭;蘇公子聰穎靈慧,有朝一日,一定會揮出屬于自己的紅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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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城,柳宅。

「柳家的人听著,本姑娘上門尋仇來了!不想死的趕緊滾出來!」任冰然一邊呼喝,一邊大步進了柳家。

此時月沒雲中,那七雨樓的老者看著漆黑一片的柳家宅院,微微皺眉,尋思︰你這丫頭如此大呼小叫,那柳家的人驚醒後趁黑逃了怎麼辦,這種情形理當先悄悄守住宅子的各處出口,再行抓人才是。

不出片刻,柳宅的各處屋內傳來一陣嘈雜,其中一間屋子里最先亮起燈火,而後屋門被推開,一人提著油燈走出來,杜星言看到這人走路顫顫巍巍,想來是柳家的老僕。

那老僕看到情勢不對,走出幾步便不敢向前,只小聲嘀咕道︰「你們是哪里的強人,敢闖到柳員外家里?」

老者揮了揮手,先前在樹下乘涼的一個紅衣人便即掠步上前,出手如風,一指點倒了那老僕,老僕手中油燈滾落在地,瞬間滅了,院落里復歸幽黑。

老僕倒在地上撲簌簌發抖,老者低聲喝問道︰「柳家現在有幾人在家中?」

那老僕一味害怕,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老者微微皺眉,走到那老僕身前,凌空一指點出,只見老僕全身一震,似是極為痛苦,可倒也不再發抖,老者又問了一次,那老僕知道自己命在頃刻,忙不迭道︰「除了、除了老爺不在家中,不算小的,還有五口人……」

老者道︰「把你的燈點起來。」那老僕手忙腳亂地爬起,拾起油燈,從懷里掏出火折子顫巍巍地點了,昏燈照出他滿臉驚懼之色。

老者點點頭︰「還有五個人,都帶到我面前來。」話音方落,余下四名七雨樓殺手便快步散到各個房舍中,片刻間哭喊驚叫聲音此起彼伏。

杜星言暗忖︰剛才那老者的指力似是「寒煙指」,寒煙指是修習唐門秘技「天羅繞指寒」之前必習的指法,這老者沒有用「天羅繞指寒」,或許是唐門的外姓弟子,沒有得傳最為精深的唐門武技;看來不光是龍千雨,整個唐門與七雨樓之間的牽連也是極深。

不一會,五個柳家人便被推推搡搡的驅到院中,有兩個丫鬟打扮的,兩個夫人妝容的,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杜星言瞥了一眼任冰然,看到少女正一臉好奇的打量著柳家的女眷。

老者看向那漢子,道︰「你是誰?是柳成林的弟子麼?」

那漢子一臉病容,惶恐道︰「我、我是他的、他的……表親,和我家婆娘在這里借住……我表哥他犯了什麼禍事,我……我一概不知。」

杜星言心想,這漢子身邊站著的那女子想必就是他的內室了,這人好沒骨氣,借住親戚家里,遇到事卻如此撇清自己。

老者又道︰「哪位是柳夫人?」

站在幾個家眷中間的女子小聲道︰「我是。」

老者問道︰「柳成林為何遲遲不回?你們中是否有人知道些什麼,給他通風報信?」

柳夫人顫聲道︰「我家老爺今早出城訪友,說好的傍晚回來,可一直未回,我也不明白怎麼回事。」

老者來回踱步,尋思了片刻,忽而看向任冰然,道︰「姑娘,你的仇家沒在家中,你打算怎麼辦?」

任冰然皺眉道︰「他總會回來的吧。」

老者道︰「不錯,想來是總會回來的,姑娘,你不妨先殺了柳成林的表弟,也可聊出惡氣。」

任冰然點了點頭,杜星言心里一緊,卻見任冰然冷哼道︰「這人是個軟骨頭,殺他只會髒了本姑娘的劍。」

老者微微一笑︰「哦?姑娘是練劍的麼,敢問師承?」

任冰然一笑,剛要信口開河,忽然老者臉色陰沉下來,環顧柳家,說道︰「哼,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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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星言臉色微變,心說他果然還是識破了,如此拙劣的謊話,到此刻才被識破也嫌晚了;任冰然咬了咬嘴唇,將手伸入了花籃中。

卻見那老者猛然扯過柳家老僕,冷聲道︰「這宅院里還有一人,你為何不說?!」

杜星言聞言一驚,側耳听去,似乎最西邊廂房里確有輕微響動,只是自己先入為主,看到柳家六人都已在此,便不甚留心。

那老僕像是剛想起什麼,顫抖著說︰「是,是,還有一位公子,他是老爺的舊友,今早才來,恰逢老爺出門,老爺和他寒暄幾句,便讓他先在客房歇息等候……」

任冰然和那老者聞言都暗自一凜,自己今日里已暗地探查過柳家,卻不知道還有一位公子在柳家下榻。

老者又問︰「那個公子,是什麼樣的人,多大歲數?」

老僕慌慌張張道︰「他、他是個書生打扮,約模三十左右吧,這個……他的歲數小的有些拿不準……」

杜星言和任冰然對望一眼,均想︰難道是孫振衣在這里?

老者道︰「那我先前問你,你為何瞞著?」

老僕嘟囔道︰「你方才問柳家有幾人,這人可不是我們柳家的……」

話音未落,老者一指擊出,杜星言心頭一震,一時間無數念頭紛至沓來︰自己若出劍攔阻,應是來得及,可此時便撕破臉皮,究竟是好是壞?若救了他,恐怕自己也難逃一死,若不救,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被戕害?就只這一瞬的猶豫,那老僕被點在天靈蓋上,哼也沒哼,就此死去。杜星言心里極不好受,轉眼看到任冰然也是緊咬雙唇、臉色發白。

幾名女眷見狀無不驚叫啼哭,老者高聲說話,蓋過了女子抽泣聲︰「西邊屋子里的朋友,何不現身一見?」

那西邊廂房里一陣亂響,七雨樓殺手凝神候著,過了半天,那廂房門被推開,走出一個灰衣書生,老者淡淡道︰「院子黑暗,兄台請上前幾步相見。」

那書生依然走到院中,油燈照去,諸人看到這書生相貌普通,嘴角有微須,絕非是談笑風生、鎮定自若的孫振衣,可杜星言注意到,老者看到這書生後,臉色驟然一變,似有些不知所措。

杜星言心里松了口氣,這時七雨樓中那紅衣人喝道︰「你是什麼人?方才鬼鬼祟祟的躲在哪里?」原來那書生所在廂房他剛才曾進去查看,眼見著屋里沒人,又听到柳家家眷都已齊了,便沒細看。

那書生神情倒還算鎮定,慢吞吞道︰「我……我先前听到一位姑娘喊有人上門尋仇,一時害怕,就躲在了床下。」

那紅衣人聞言大怒,一腳踹在書生腰間,將他踹到在地,老者見狀伸手攔住紅衣人,皺眉道︰「不可妄動。」

那書生爬起身來,怒道︰「你們這些強人,想要做什麼?」

老者眼光一閃,對四個手下人道︰「咱們兄弟這次來柳家尋仇,我看那也不必手下容情,除了這位柳夫人留著等柳成林回來,其他的一並殺了,你們覺得可好?」

那四個七雨樓殺手聞言大惑,向來這老者都是獨斷專行,自己身份比他低老大一截,他為何這回破天荒地尋求自己的想法意見?于是四人都唯唯連聲︰「是,便該如此。」

「就這麼辦,還有什麼說的!」

「听馬老的,我先宰了這兩個丫鬟。」

那老者卻擺擺手,又沉思了一會兒,才道︰「好,那就這樣,姑娘你也和柳家有仇,你看是姑娘兩位親手殺了這幾人,還是老朽代勞?」

杜星言心思飛轉,嘴上信口說道︰「我听我們幫主的。」

老者奇道︰「想不到姑娘年紀輕輕,竟是一幫之主?」

任冰然嘻嘻一笑,說道︰「好說好說,本來殺他們幾個不會武功的也沒什麼意思,不過左右無事,這幾人我就殺了吧。」

老者伸手示意︰「那請吧。」

任冰然眼珠一轉,對七雨樓幾人笑道︰「請借兵器一用。」

這話一出,七雨樓幾人盡皆愣住︰你上門尋仇殺人,居然不攜兵刃麼?你身邊那個楞小子手里有劍,你為何不用他的?

任冰然見老者不言語,又道︰「我不帶自己兵刃,殺他們便不會髒了自己的劍了,啊,這位前輩,你的長刀挺美的,借我一用可好?」

七雨樓幾人中持長刀的漢子看了看老者,只見老者默默點了點頭,那漢子悻悻給了任冰然長刀,心說你舍不得弄髒自己的劍,卻來弄髒你老子的。

任冰然接過長刀,隨手揮舞了幾下,走到兩名丫鬟跟前,道︰「只怪你們家老爺得罪了我們‘八晴幫’,本幫主這就送你們上路。」

老者聞言一怔︰八晴幫,那是什麼幫派,自己可真是聞所未聞了。

就在這一瞬間,任冰然將花籃當空一擲,漫天花瓣在昏暗的夜色里亂飛;諸人眼花繚亂間,任冰然把花籃里七枚銅錢早扣在手里,連環打出,正中兩名七雨樓殺手腿彎。

杜星言早就在等著此刻,任冰然一動,他便拔劍刺向那給任冰然刀的漢子,那漢子應變也算迅快,劍光未到便想揮刀格擋,可他卻忘了自己的刀剛剛給了任冰然,此刻空揮出右臂,撞在杜星言劍刃上,被割的血肉淋灕;漢子驚怒交集,後退一步穩住,忽然任冰然將刀柄倒轉,拋過來道︰「還你的刀。」

那漢子練刀已久,手中無刀便渾身不自在,當即下意識地伸手一接,就是這一耽擱,杜星言第二劍又歪歪斜斜刺來,將這漢子左腿刺了個對穿,那漢子慘呼一聲,跌倒在地,手里兀自拿著自己的刀。

此刻七雨樓五名殺手中兩名被銅錢打中了腿上穴道,一名左腿重傷,都已失去戰力,只余下那老者和紅衣人,兩人突遭驚變,雖然守住了自身,可也一時沒能反擊。

此刻敵手五去其三,任冰然心情大好,嘻嘻笑道︰「你們七雨樓再厲害,遇到我八晴幫,也只好雨過天晴,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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