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卻說蘇妄離了醉雲樓後,一路奔向褚仲樂下榻的小客棧,路上不經意間听到唐門中的兩名黑衫少年邊走邊交談,其中一人道︰「或許師叔們已尋到了柳鳴那小子,咱們還是早些回去江月坊吧,門主傳令說,戌時前務須回到江月坊待命,今夜想來……」說到後來聲音低下去,蘇妄卻听不到了。
等蘇妄到了客棧中,四下找尋,卻哪里還有褚仲樂等人的蹤跡?蘇妄大驚失色,忙喚來客棧伙計詢問,那伙計結結巴巴道︰「小哥你一早走後,店里又進來八個拿劍的白衣人……」
店伙計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蘇妄才听出頭緒︰原來指劍樓的八人來到客棧後,和褚仲樂等人閑談,說到那丟失的提親書函時,褚仲樂忽然稱那書函正是葉明伊偷去的,且今早已將書函悄悄給了蘇妄,還讓蘇妄帶著書函躲藏起來,好叫郝余通等人錯過送信日期。葉明伊平白遭誣,直氣得渾身發抖,郝余通等人卻見蘇妄果然已經不在客棧,又素來信服褚仲樂,便和葉明伊大吵一架。葉明伊萬萬料想不到她素來敬佩的華山掌門會無端誣陷自己,流淚奔出了客棧,說要去找蘇妄回來對質,楊思平見狀也忙跟上。而指劍樓八人也匆匆離去,四處找尋蘇妄的下落。
听到這里,蘇妄才明白先前在醉雲樓里為何郝余通等人忽然闖入,並揚言要逮到自己。
蘇妄心思敏銳,知道褚仲樂不過是找個由頭將葉明伊等人支開,不由得心中一沉,出了客棧買了馬匹,在渝州城內外找尋了大半天,仍是不見褚仲樂行蹤。
焦急之下,信馬由韁在城里四處亂找,誰知卻遇到了林還仙。林還仙望見蘇妄,也是一怔,問道︰「你有沒有找到褚仲樂?」
蘇妄搖搖頭。
林還仙又問︰「那你有沒有見過孫振衣?」
蘇妄又搖搖頭。
林還仙蹙眉猶豫片刻,繼續道︰「那……你有沒有見過……柳鳴?」
蘇妄苦笑道︰「沒有。」
林還仙聞言失望,剛要告辭離去,卻見一行人匆匆趕到,卻正是李林繇、周臨以及杜星言、柳鳴、任冰然等人。
柳鳴驚道︰「師父,你怎麼出來了?」其實他提議要去找尋褚仲樂,也有一絲原因是知道了師父和江余岸的婚約後,每每側頭看到身旁容顏清麗的林還仙心中便莫名淒苦,竟沒有勇氣和林還仙同處一地。他本以為林還仙正在醉雲樓里照料唐慕瑤,沒想到卻在街上遇到了師父。
任冰然嘻嘻一笑,說道︰「你師父是出來找你的。」
林還仙蹙眉不語,心想︰「那受傷女子是唐門中人,死活與我都不相干,連這姓任的女子都看出我是怕你有所閃失才出來尋你,你卻徑直來問我,我林還仙怎麼收了你這樣一個糊涂徒兒。」
柳鳴擔心唐慕瑤安危,還待再問,卻听蘇妄忽然道︰「林姑娘,你要和指劍樓的少主成婚了麼?」
這話由蘇妄口中說出,實在太過突兀,眾人聞言都感愕然,林還仙俏臉微紅,默然不語,心中嗔道︰「此事與你毫無關系,你卻來亂問什麼?」
蘇妄心思敏銳,看出林還仙對柳鳴頗為關懷,心中竟有些不安,他驟然發覺,自己竟是在隱隱盼著林還仙與江余岸早成連理,這樣……這樣葉姑娘便……想到這里,蘇妄不敢再細想下去,他方才話一出口,立時也知不妥,慌忙轉口道︰「周前輩,在下有一事想要請教。」
周臨一怔,笑道︰「但講無妨。」
蘇妄道︰「听說周前輩曾在七年多之前的昆侖山見過褚掌門,不知那時褚掌門是否隨身帶著劍?」
周臨又是一怔,回憶了一瞬後道︰「沒有,褚掌門那次並未帶劍在身。」
蘇妄又問︰「半年多前,前輩和褚掌門還去過一次昆侖山,是麼?」
周臨道︰「不錯,那一次我也沒有見過褚掌門握劍,他的蓮雁劍卻是由他的弟子捧著,遠遠跟隨在他身後。」說到這里,周臨也覺不解︰華山劍術名滿天下,為何自己卻從來沒見過褚仲樂握劍?
蘇妄心中頓時了然,躬身行禮道︰「多謝前輩相告。」說完便告辭離去,行色匆忙。
李林繇嘆道︰「咱們再到別處找找。」他半日多沒找到孫振衣,心中隱隱憂慮起來。
于是一眾人直找到日頭西沉、夜色漸濃,心中沮喪之際,忽然迎面見到吳袖急奔而來,吳袖顧不得招呼眾人,便遞給李林繇一頁信箋,說是孫振衣的親筆。
李林繇接過看完,面色驟變,隨即迎風一抖信箋,那信立時化為紛紛碎片。
柳鳴道︰「李前輩,出什麼事了麼?」
李林繇緩緩道︰「孫振衣信中說,唐門和張龍升一眾人在今夜子正便會攻上白帝城,唐門已將機關陷阱盡數在白帝城周圍布滿,屆時唐門門主親臨,準備一舉襲殺荊顏二人。」
杜星言等聞言駭然,林還仙皺眉道︰「怪不得今日午後在渝州城里見不到唐門弟子了,想來是被盡數召回了江月坊,籌備子夜的圍攻。
李林繇又道︰「孫振衣在信里還說,他探明了江月坊中情形,那樓共有三重屋舍,第一重醉月堂中有唐門精銳三十九人;第二重听月軒里有十二人,正是天羅十二飛星;在去向第三重挽月閣的沿路庭院中,卻有十八名精通暗器的唐門高手結成的‘暴雨飛蝗陣’。至于挽月閣中麼……孫振衣說自己也不知曉,想來唐門的門主便在其中了。」
任冰然道︰「那咱們快去城郊江月坊左近,看能否攔阻唐門陰謀。」
柳鳴、杜星言等年輕人聞言不語,都想唐門高手眾多,憑咱們幾個身手,又能攔阻什麼?
話既說完,李林繇身形如電般射出,片刻間人已在遠處,遙遙送回一句話︰「李某先行一步,諸位保重。」
周臨心頭一震,明白了什麼,喊道︰「前輩留步,在下有一事相詢。」說著也飛身追去,兩人身法快絕,一去一追,轉瞬間已遙不可見。
余下柳鳴等四個年輕人面面相覷,過了片刻,四人向著城郊江月坊行去。
(三)
去說蘇妄問過周臨後,又在城中找尋了許久無果,到得天色漸黑,他心中反而鎮靜下來。他雖然不知這一日里褚仲樂去了何處,卻知道今夜褚仲樂一定會去一個地方。
于是蘇妄在路邊找了個渝州百姓,打听江月坊的所在。他前夜只打探到江月坊乃是城南山腳下的一座大酒樓,具體方位卻是不知,問過那百姓後才知道,江月坊有三進院落,分別名為醉月堂、听月軒和挽月閣,每一重院落都是花木深深,屋宇華美,頗為軒敞,是以才能盡數容下唐門的精銳高手。
蘇妄打听清楚後,將蓮雁劍系在腰間,邁開步子走向城郊的江月坊。未到樓前,已望見三重院落依著山勢漸次高起,最高處一處樓閣想來便是挽月閣了。
蘇妄心想︰「今夜這江月坊中匯聚了唐門所有的高手,可以說是武林中最為神秘淵深的一座酒樓了。」
蘇妄在江月坊朱紅色的的正門前遠遠佇立,望見樓門上懸著一方鐵鑄的猙獰鬼面,以此標示江月坊乃是唐門佔據之地。樓門前還立著一名黑衫少年,顯是在門口守衛,依稀辨認出那少年正是唐沙的弟子,唐慕琴。
蘇妄轉回身來,靜靜地等待。
夜月升起時,一名農夫裝扮的人緩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