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王氏有婦 第6章 夫妻

作者 ︰ 蘇蘼蕪

()「二爺回來了!」史清婉亭亭站起身來,對著掀簾而入的青年男子行了禮,抬起臉來,仔細端詳了一番,不由得暗暗贊嘆。(思路客.)面前的男子劍眉斜飛,雙目炯炯有神,一股凜冽嚴正之氣撲面而來,天庭飽滿,只是中正骨卻顯得稍有些塌陷,這個卻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王子騰一路下來雖說風塵僕僕,然而走水路卻比陸路來得輕快許多,因此倒也不算十分疲累。察覺到妻子不同于往日的表現,他不禁朝起史清婉多看兩眼,這一看,心中疑惑起來。

自己妻子的容貌本來便是姣麗嫵媚,然而相別月余,王子騰只覺得妻子竟不似那一個了。眼前的嬌人兒,眉眼彎彎對自己盈盈福身,即便是衣衫素雅、簪環簡致,也掩飾不住她笑靨遺光,簡直宛若一枝灼灼盛放的夭桃;舉手投足之間風流爾雅儀靜體閑,比之以往更多了幾分從容氣度。

莫非是大病之後移了心性?念及于此,王子騰五內不由氤氳著一團愧疚之意。當日母親壽宴之時,妻子因為勞累落了胎已經惹得母親不喜,想到自己即將赴京,若是對她太過關切殷勤,只怕母親會愈加刁難她,是以自己方才對她面上淡淡。誰想得到母親娘家表妹居然抱了那般心思!算計著叫虛弱的妻子听見了自己與她的含混之詞……這畢竟是自己求來要過一輩的人,惹得她大病一場,卻是自己的不是了!

他眼底帶著關切,上下打量著史清婉的身形,夏日衣裳單薄,王子騰自然看得出妻子的身形比起以往來得稍稍豐潤些,笑了笑︰「剛剛听匯兒說了,這些日子辛苦你!」

史清婉搖搖頭,親自上手接過繡蕊捧過來的衣裳,為他更衣︰「二爺這是說的哪門子話?夫妻本是一體,老太太畢竟上了年歲,我這個做媳婦做嫂子的,不過是盡心而為罷了!」看著王子騰身上自己做的衣裳,她微微蹙了蹙眉頭︰「二爺卻是瘦了些許,看這衣裳,上京之前明明是照著身形裁剪的,如今卻顯得寬大寫了!」

低頭,目光掃過襟上繡紋精致繁密,王子騰心底熨帖地半是責怪半是贊賞︰「何必這樣費精神呢?你身子才好些,這衣裳又做得細致,若是為了一件衣裳熬壞了可不值得!」

為他月兌下外袍,史清婉抿著嘴莞爾一笑︰「也不妨事,只是我還得去把這衣裳腰身改一下,二爺先歇會兒吧!」招呼著旁邊的小丫頭︰「小廚房水怎麼還沒送來?這邊還等著用呢!」王子騰約莫巳時的時候回的府,他的兄長王子勝還要遲些,若說洗塵還得等著明日一塊兒。因此王老太太便叫王子騰在前院事情了畢後,直接回菀蘭院歇著便是。

換了常服,夫妻兩人相對而坐,王子騰端著茶水大口灌了下去,他本就是走的武官一道,若說起閑情逸致還真沒多少;因此,史清婉這空間出產、足以令愛茶者驚呼贊嘆的茶葉,在他口中,不過就是解渴的東西罷了。

底下小丫鬟捧著水盆,史清婉遞了條巾子過去,看他擦了臉,便直接打發他去小睡一會兒。

面對妻子柔情貼心的關懷,王子騰自然是欣然領受。

雖說暫時沒有鸞鳳和鳴心相印,可先有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也才好開頭不是?史清婉端起小幾上屬于自己的那盞茶水,將余下的半盞抿了,微微一笑。看喝茶便能瞧得出來,坐立包括飲茶時禮儀極好,雖說牛飲一般,可也算得上是率真?她想到這兒,不由得「撲哧」笑出聲來。

繡蕊一旁瞅著自家主子的神態,心中卻也為史清婉與王子騰兩人關系融洽而欣懷︰「女乃女乃此番可算是能安心些了!」

史清婉瞧清楚她帶著些促狹地笑,手里捏著帕子甩了她一下︰「哪里就安心了?還早著呢!你去小廚房那說一聲,待會兒我要用廚房,叫她們給我騰出兩個灶和燒火丫頭來!」

這身子的原主雖說是大家千金,可往日在家做姑娘時也常常為上面長輩們做上一兩道小菜湯品,不過,嫁到王家以來,除了第二日起來為婆母小姑做了羹湯之外便沒動過手了;因此,听了這話,繡蕊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便快著腳步退了出去。

包了頭發挽上袖子看著面前的食材,史清婉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王子騰偏好的口味,仔細思量後便挑了一截藕和鴨肉,先將鴨肉細細切了小塊,取了酒釀和細鹽拌了腌漬一會兒,混入撿洗干淨的枸杞,擺上小蔥和姜片,上竹籠放著蒸。

這邊的事情忙完了,史清婉又快手炒了個酸甜藕丁,讓廚房把蒸好的紅稻米飯和菜一起擱灶上溫著,便回了房靜坐在炕上,拿著準備修改的衣裳開始動手。

所以說史清婉獨立認真的性子此刻是暴露無遺。她早已調整了心態定好目標,因此對著勉強只算是個定義一樣存在的王子騰,心中毫無距離感,反倒是完全將自己帶入到王子騰妻子這個身份里面來了。

等史清婉將腰身袖擺幾個地方收好,又將自己新制的香袋兒縫了個大致的模樣,側耳听听里頭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微微有些疑惑,便撩起簾子進去看看。

只見內室床榻上,簾帳半掩,王子騰身上只蓋了被褥一角,佔據了正中間睡得憨沉,史清婉瞅著他面色平和,手上拽著那一角被褥不撒手,心中只覺得好笑。雖說六月初正是熱的時候,然屋內放著冰,再加上菀蘭院中多栽著樹木花草,因此卻有一股幽幽森森的涼意,將外面沾了油煙的一件雲紋縐紗袍月兌去,史清婉身上只穿了件桃花雲霧煙羅衫,坐了片刻就有些受不住,想了想,便上去要給他再蓋些被子。

「哎呀!」

不提防被突然握住了腰,史清婉驚呼一聲,垂眸看去,瞧著王子騰眼神清亮,哪里有一絲睡著的痕跡?雖說自動帶入了身份,可是面對男子忽來的親密無間,她不禁羞惱起來,推搡著他的手掌想要掙月兌開︰「原來卻是在裝睡!好生嚇人!」

王子騰嗅著史清婉發間一絲淡淡的茉莉清香,手掌下隔著薄薄的衣料似乎能感受到底下肌膚的溫度。史清婉那麼一點力氣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就勢攬上史清婉的肩膀︰「果然還是你心疼我!這會兒子正餓得慌呢,可有什麼填肚子的麼?」

他是聰明人,當初之所以違逆母親執意娶了史清婉,也是有些緣由的。

王子騰明白,王家在這金陵有「龍王請來金陵王」的說法,可自己作為二子,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他心氣高傲,卻打小就在父親的教導下知曉了這個道理,因此對自身約束嚴格,早早地便開始為自己日後籌劃。他遵從父命走了武官一路,然而如他這樣出身,武舉卻是難的,于是十三歲那年捐了個五品龍禁尉在身上,尚未來得及出頭,兩年後老父卻去世了,守了三年孝,出孝後年歲已大,將婚事放定娶了妻,足足半年時間,終于借著之前經營的關系找對了門路,可以重新返回龍禁尉任職。

如他這般出身勛貴世家卻還出來謀求宦途,極容易被人褒貶攻擊。因此,他父親曾與他說過娶妻要求書香清流人家的女兒,名聲才能變得好起來;開始並不明白為何,後來在龍禁尉中呆了兩年才明白,但是在旁人口中,他的出身總是讓「紈褲」、「混日子」這一類詞加在自己的身上。

明白個中道理後,王子騰振作起來,听從父親的話細細擇選了許久,方才決定向史家的分支求娶嫡幼女。

王子騰看得清楚,妻子雖說也是姓史,但與金陵史家卻不是一路的;岳父是真正的儒雅文人,妻子的脾性也受了很大的影響,她並不喜歡自己有些武夫習氣,總有些若即若離的。雖說當初是自己前去求娶,然而卻並沒有什麼愛慕私情在里頭,因此面對夫妻之間這種尷尬的境遇,他也只能維持住對妻子的敬重,再進一步卻是難的!

此刻敏感地察覺到妻子態度的變化,加上對之前的事情心中尚有愧疚,王子騰此刻自然要就坡下驢了。他私心里對岳父岳母那般相互扶持的感情極為羨慕,之前也一直苦郁于自己和妻子之間不上不下的關系,此番契機來了,不抓住豈不成了傻子?

被勉強算熟悉的男子強勢地摟住,他還不時親密地在自己耳畔吹著氣,饒是史清婉早有準備,此刻也不禁羞紅了耳根。雖說她是信息發達開放的互聯網時代過來的,她是應當不重紅塵不重物欲的修行者,她是立志要和王子騰好好過日子的……可再怎麼著,記憶中那啥啥新婚夜都是類似于生理教育課一樣的片段,曾經的史清婉,可是從來都沒談情說愛過的黃花大閨女啊!

默默念了幾句清心咒,史清婉好不容易在王子騰的放縱下掙開身子,站在床邊,帶著三分惱意地狠狠瞪了王子騰一眼。然而落在王子騰的眼中,桃花眼眸中秋水盈盈脈脈,似喜還嗔,頰畔粉暈與幼女敕的肌膚相襯,朝霞映雪一般艷色生輝,他登時只覺得心頭顫了顫,還沒來得及把人再拉回來,就見史清婉如受了驚的兔子一般,飛快地穿過幾層簾子消失在門外。

王子騰靜默地看著那尚且兀自搖曳晃動的銀紅蟬翼紗,突地哈哈大笑起來。

朝內室啐了一口,史清婉坐在外間的大炕上,將一碗涼透的茶水喝得一滴不剩,臉上卻還是滿滿潮紅。緊緊握著手下蓮花白胎茶盞,心緒平復下來,她回想著方才的種種,一邊暗自嫌怪自己太不爭氣,一邊唾棄著王子騰的動手動腳,沖著內室門上安靜垂掛著的珠簾,又是一記白眼。

「繡蕊,叫廚房那邊把飯菜都給端上來吧——」她話出來,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瞧瞧吧!」

聞著蒸籠那邊傳過來淡淡的酒香,史清婉有些漫不經心地攪著手里的醬汁,攪完了後在砧板上咚咚咚地把大塊的法制紫姜切成薄片,她嘟嚷著︰「喝個水都五大三粗的,居然喜歡酸甜口的吃食!」裝盤,將淺紅色的醬汁淋在紫姜上面,收工。

這邊史清婉忙忙碌碌著,那廂王子騰卻如同偶然間發現寶藏的小孩子一般,心內又是驚奇又是興奮,他優哉游哉自己穿著衣裳,看見旁邊錦凳上搭著的一件眼熟的卍字流紋袍子,拿起來翻看兩邊,鄭重其事地放在床上,心滿意足地出了內室。

不管日後他如何老謀深算被皇帝忌諱,現在的他,都還是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一個會為了一件衣裳而歡喜的傻子。

「你們女乃女乃呢?」沒瞅著想見著的那道窈窕身影,王子騰出聲問道。

繡茗正照著規矩準備飯後的茶水,听著身後動靜,忙轉過來福了福︰「因著今兒的菜色是女乃女乃吩咐的,里頭大菜也是女乃女乃親手做的,所以女乃女乃現下里去小廚房瞧瞧了!」

王子騰挑起眉頭︰「小廚房?」他倏忽想起之前分院子時母親說過的話︰「是原來燒熱水的那處?」

繡茗點點頭︰「正是!」

史清婉站在灶前,躬身下去看灶膛里的火,接過繡芙遞上來的干帕子,在早已經被水汽浸濕的蒸籠上抹了一把︰「差不多了,你們幫我把上頭蓋的布給揭下來!」

旁邊兩個粗使婆子忙應承著,邊上前去把上面濕漉漉地蓋布取下來,又繼續按史清婉的吩咐掀了上頭籠蓋。

瞬間,鴨肉本身的清香和酒釀的甜醉在這小小的廚房里彌散開來,還帶著姜片蔥絲的一點辛香,瞬間勾起了正站在門外的某人月復中饞蟲。

史清婉一回過頭來,正瞧見門口傻站著的王子騰,此時她心里的別扭已經差不多消散了,想想,王子騰方才的行為也不算過分,畢竟是一個多月沒親熱的媳婦,膩歪些……也是正常的!

見他欲進屋來,史清婉忙阻止道︰「君子遠庖廚,二爺還是先回去吧!」

王子騰依言收回了已經跨出去的那只腳。

陪著王子騰用了飯,這一趟折騰下來,已經是未時三刻,卻又到了史清婉午憩的時候,看著丫鬟僕婦們有條有理動作安靜沉穩地將飯桌抬了下去,史清婉接過繡茗奉上來的茶水,有些魂不守舍。

想起午憩,史清婉才想起來,今天晚上,論情論理,王子騰都必是要與自己同房的!哪里有女子會把久別的夫郎拒之門外的?若是自己真的這麼干,只怕和面前這個便宜夫君從此以後——就沒有以後了!袖子底下,縴縴玉指緊緊攥著帕子,史清婉不斷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內里何等心潮澎湃,面上卻全然不顯。

對于身旁妻子現下里心中如何糾結,王子騰是絲毫不知,他這一餐用的卻很是舒心,想著此番妻子不但貼心地為自己制了衣裳,還親自下廚素手調羹,他心情更是愉悅幾分。

「女乃女乃,香已經燃著了,您愛吃的果子也用涼水湃在水晶缸里頭,您看——」繡芙繡蓉兩姐妹專管著史清婉衣食住行,到了點便過來請史清婉去午憩。

听著繡芙繡蓉的話,再瞥見王子騰眼底的微光,史清婉心中哀嘆一聲,莫名地來了勇氣。罷了,早晚也要習慣的,就從這兒開始吧!無論王子騰是否為良人,總要察看察看再說。唐人曾有言「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這其間道理自己也不是不懂的,要麼「至親」,要麼「至疏」,只在這一念之間,若是連這麼點坎都無法當機立斷地跨不過去,那日後,自己又怎麼能夠修成正果,再回去見父母呢?

「我是個苦夏的,往日在家中時,暑熱天氣都不敢出門,也沒多少別的事情能成天做的,因此每每這個時辰都會小憩一會兒,便是躺著也是好的」,史清婉對著王子騰解釋道︰「這正午日頭最是厲害,卻正合靜氣寧神,二爺以為如何?」

王子騰點點頭,目光清亮地盯著她︰「確實如此!既這般,想來二女乃女乃不會將我拒之門外吧——咱們可有許久不曾一起說話呢!」

史清婉著實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直白地便提出要求,看著他的眼眸,似鬼使神差一般愣愣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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