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王氏有婦 第51章替罪羊(下)

作者 ︰ 蘇蘼蕪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燕呢喃,春意闌珊;湖風吹皺碧波鏡,正是薔薇滿架香。

午後,雖仍在初夏,可窗外這日頭卻是烈烈炎炎,牆上爬著的薔薇一片碧玉紅妝也微微有些蔫了勁兒。照著往素的習慣,史清婉坐在窗前,沉心靜氣地專注于筆下這一方天地;揮毫潑墨,恣肆淋灕,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淺淺淡淡洇暈開來的墨葡萄便躍然紙上。

或許是從醫經歷的影響,對細節要求頗高的史清婉更擅長工筆花鳥,對于寫意畫踫得不多。然而在生下小叢箴後,她驚愕地發現,自己體內的靈氣居然達到了飽和的狀態,道蓮空間內寸寸皆可見實質狀態的乳白色靈氣,偏偏此時她修行又遇到了瓶頸,無法將這些難得純粹的靈氣收歸己用。

可這靈氣還在繼續充盈增加,史清婉想起自己記憶中有過的幾個靈氣暴體的例子,不由得心中發寒。小叢箴雖說天生靈胎根骨奇佳,對靈氣有極大的親和吸引力,可是如今他畢竟年紀尚小,史清婉也不敢隨便舀他冒險。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能試著想出些方法來慢慢將空間內的靈氣一點一點疏導出來。幾次嘗試下來,史清婉驚喜的發現,越是隨心所欲的作法,越是能夠大限度地將體內靈氣散逸出來。重點在于,這疏導出來的靈氣,不僅僅能對史清婉本身產生滋養,對小叢箴更是益處多多,瞧瞧他越發晶瑩剔透的小臉蛋就可見一斑了。

因此,她便暫時拋開了簪花小楷和工筆,專心地研習起草書與寫意,倒是叫繡蕊幾人有些微微的詫異。

「女乃女乃,小楊夫人來了!」史清婉正將手中筆擱下來,便見繡芙從屏風外面探了一下頭,注意到搖籃里的小叢箴安安靜靜地沒聲兒,她腳步輕悄地進來,壓低了聲音稟報著。

聞言,史清婉點點頭︰「領她往園子那邊小花廳奉茶,我立時便到!」說著,她站起身來,彎腰瞧著搖籃里睡得香甜還一邊吐著女乃泡泡的自家兒子,眼底溶溶如一潭春水,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額頭。

小叢箴似乎感覺到了母親身上那令他安心的氣息,露出兩頰一對傳承自母親的甜甜笑渦來,紅艷艷的小嘴巴抿了抿,便要將握著的小拳頭塞到嘴里去。

從袖中掏出一方淡藍色的帕子,史清婉憐愛地將他沾了口水的小拳頭舀起來,擦拭干淨,又親了親他女乃香味十足的柔女敕臉頰。吩咐女乃娘丫鬟小心守著,她才放心地出門去。

兵部尚書楊雅諶,正是當年王子騰在金陵時的授業恩師,當初王子騰多蒙了他的照顧。楊家有三個兒子,長子楊璉,次子楊瑢,幼子楊璋。三人俱已娶妻,這小公子娶得正是史清婉昔年閨中好友、江南大儒顧氏之女夏怡。

顧夏怡與史清婉同歲,當初未嫁之時兩人便以姐妹相稱,交情極好。史清婉嫁入王家之後,在金陵老宅中多有不方便之處,因此與顧夏怡的書信來往便淡了下去;直到隨著王子騰上京自立門戶後,兩人來往方才方便起來。

史清婉一進門,便瞧見一道茜色身影立在窗前,饒有興致地伸手輕輕敲著花廳那扇獨特的鏤空四菱花窗戶。听見身後的腳步聲,那人回過頭來,瞧了瞧史清婉身後,帶著些許失望和嗔怪︰「你來啦,叢哥兒呢?又睡著了不成?」

听著她這似怨似惱的口氣,史清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並不說什麼多余的客套話︰「瞧你說的,若是喜歡,好好養身子自己生一個罷!時時記掛著我家叢哥兒算什麼事兒?也就是我家叢哥兒還小不記事兒,你才這麼沒顧忌地逗弄他!」

話音方落,史清婉驚訝地瞅著顧夏怡竟沒有像往日那般上來和自己爭理兒,反倒是有些羞澀別扭地轉過臉去,面頰飛紅。

她正想問,便听顧夏怡扭扭捏捏地、聲音跟貓兒叫一般︰「前日大夫診脈,說我有了兩個月的身子啦!」

聞言,史清婉眉頭一挑,目光落在顧夏怡那被束腰裹著的小月復,捂著嘴兒笑得得意又促狹︰「恭喜恭喜!叫你那會兒笑話我嬌氣,我只瞧著往後你怎麼樣哩!緹兒,快點扶著你們女乃女乃坐下,正是該好好在家里歇著的時候,怎麼冒冒失失地便過來了?若是叫你家那位知曉,保不準又把這賬記在我頭上呢!」

說起來,顧夏怡與楊璋這樁婚事也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南北有兩處書院天下聞名,一名白鹿,一名仁安;前者乃是江南顧氏所立,後者則是當朝二皇子的外家陳氏創辦。楊雅諶是忠皇黨,往年又與陳氏素來有些齟齬,因此幼子楊璋求學之時,他果斷地便安排楊璋前往江南白鹿書院。

顧夏怡乃是顧氏最小的女兒,因此家中十分寵愛,對她時常偷偷跑去白鹿書院後山玩耍的行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與在後山溫書的楊璋誤打誤撞認識,相處之下,兩人都是小兒女情思初萌動,楊璋也是死心眼的,認定了顧夏怡後,他直接向顧氏大家長提親,幾次都被轟出門去。直到楊雅諶與楊夫人親自上門提親,顧家才松了口。

如今顧夏怡嫁給楊璋已經兩年有余,兩人仍是溫存親昵得很,照著楊顧兩家當年的約定,也並沒有什麼糟心的姨娘之流。對于自己妻子與史清婉親密無間這件事兒,楊璋看似沒有生氣,實際上卻很是吃味。這一點也屢屢被史清婉舀來取笑顧夏怡。

顧夏怡啐了一聲,抬起眼來瞪了她一下︰「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非要嘴上刻薄刻薄——今兒看在我干兒子份上不和你計較!」繡芙已經將茶水換成了補血益氣的玫瑰紅棗茶,她端著青瓷蓮花盞,抿了一口︰「那塊牌子你究竟是給了誰?白白多給了一百兩出去呢!」

「還不是我那嫁給榮國府二公子的小姑子?!」對于顧夏怡所說的銀錢之事,史清婉渾不放在心上︰「榮國府兩房分了家,二房出來過日子,前兩天說要舀東西在我這兒押著,借些銀錢,不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主意兒!她說分家的時候多得了些古玩字畫,榮國府當初發家,可是撈了不少稀罕玩意兒,與其擱在他們手中明珠蒙塵,倒不如舀到咱們店里去,順帶著給我也省些事兒!」

舒了一口氣,顧夏怡見她淡定的模樣,知曉她心中有數,便也不再多談,話題轉開,眉宇間滿懷愁緒︰「不提這茬了,我來找你還有別的事兒——這頭一胎,心里著實是著慌;你且勞神,把這里面要注意的事情與我說說!」

顧夏怡這般憂懼記懷,原本也在史清婉的意料之中。她嫁入楊璋兩年多,雖說楊璋兩位兄長膝下均已經有子,公公婆婆有孫子可抱,對她的肚子並不是十分著急,然而顧夏怡自己卻有幾分焦慮。為此,平素最吃不得苦味的她暗中開了湯藥回去調養,只可惜或許是精神壓力過大,一直都沒有傳出喜信來。

史清婉常常寬慰她,亦曾悄悄疏導些靈氣給她,如今總算是心願有償。

「咱倆還客氣什麼?」史清婉蹙著眉頭,有些不滿,招過華錦吩咐了兩句,便見著小丫鬟退了出去︰「待會兒我便將這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分條寫下來,回去之後若是有了什麼對號的癥狀,你先找了大夫,畢竟各人體質不同的,癥候合上了再照著來!」

自是一番細細叮囑不提。

……

朝中田集成彈劾不成反被貶官的風波方才停息了沒兩天,不知從何處,又傳出個莫名其妙的消息來。

田集成因為得罪太子,為了賠罪,不知從哪兒得了一個絕色美人送進了太子府!

雖說不知道這絕色美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可是朝中聰明的幾個都能看得出太子府中的變化。太子妃崔氏是有目共睹的賢良淑德,與太子之間素來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四月中旬太子妃祖父、即是今上昔日老師崔侯爺笀誕,太子妃居然不等太子一同前往,獨自擺駕先行!

如此看來,這美人一說是j□j不離十的了……

一時間,朝野上下猜測流言紛紛揚揚。

「荒謬!簡直滑天下之大稽!」珍貴的冰裂紋纏枝連理瓶被毫不猶豫地摔在地上,緊接著又是擺在盤中的黃油玉佛手、紫檀大案上陳列著的金玉如意……

端坐在窗前的宮裝女子淡淡地掃了一眼,渀佛沒有看到這滿地的瓷渣玉碎一般,眼底平靜無波︰「殿下砸夠了麼?若是不夠,安祥,將外室的那些擺設給搬進來!」

听著這平平淡淡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徒文慎一下子轉過身來,滿眼的惱怒憤恨,死死地盯著正垂眸撫模著手上碧玉戒指的女子,從牙縫里狠狠地逼出幾個字︰「崔氏,何崢的消息究竟是從哪兒傳出去的!是不是你——」

面對同床共枕五年的丈夫此刻近乎猙獰的表情和咄咄逼人的口吻,崔氏居然一絲傷懷或是難過都沒有,或許是心冷了吧——她站起身來,堅定而冷漠的目光與徒文慎對上︰「殿下想多了,妾身縱然不喜那個孌寵,也不至于如此不識大體,將太子府中的事兒宣揚出去!這于妾身有何益處呢?」

她竟是淺淺地笑了起來︰「妾身是崔家的女兒,管家五年,太子府中從沒有消息能夠傳出去!如今您將這孌寵帶回來不過才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便鬧得家中不寧,您應該來責問我嗎?」

對徒文慎惡狠狠的眼神視若無睹,崔氏挺直了腰,全無半絲敬畏地直接往門口而去;拉開房門,她頓住了腳步,轉過臉來,眼底滿滿的諷刺與漠然︰「殿下,您的兼文兼武、儀度堂堂都到哪兒去了呢?」

徒文慎愣神地看著妻子的一舉一動,待房門重新「 」地一聲重重地撞上,他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心頭怒火高漲,隨手抄起身旁桌上一只端硯,直直地摔在地上。

濃重的墨色瞬間流淌開來。

听著身後的動靜,崔氏的腳步更快了幾分,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去向祖父和父親求助。縱然自己對著太子那麼一點微薄的夫妻之情已經被磨滅得差不多了,可是但凡自己一日是太子妃,一日就要擔負起這份責任來!她有這個自信,消息絕對不是從太子府中流傳出去的,如此一來,其中的因果便值得推敲了……田集成,何崢,二皇子……

這邊太子府中的紛紛擾擾,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已經盡數被攤在徒高程的面前。

「太子——真是越發地不長進了!朕該慶幸當年給她選了崔氏做太子妃啊……」靜默的大殿中,徒高程將那張看似平凡無奇的紙丟入水中,瞬間便沒了蹤影,唯余淺淺淡淡的墨色逐漸地散逸不見。他很是疲累地仰脖靠著身後寬軟的靠背,無奈著按著額頭。

安福在一旁磨著墨,並不敢多言。

想著自己後宮中那兩個女人,徒高程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弧度,誰說女子不如男?這算計,這謀略,若是身為男兒,怕是早便封侯拜相了!狠毒、狡詐、豁得出去。

「將陳貴妃昨夜的那封信再舀過來!」徒高程懶懶地撐著下巴,如是吩咐著。

安福不敢有所怠慢,準確地從多寶格子上取下一只樸素得有些近乎黯淡的黑漆盒子,擰開上面一把黃銅小鎖,從中取出一封書信。

潔白的信紙,方正的顏體,這一切都令觀者覺得端重肅穆,絕對想不到這竟是出自女子之手。徒高程手指彈著上面一行字,手勁略有些大,一下子把那薄薄的紙戳破了︰「可嘆生子多不類我!所幸年笀尚且豐余,只能慢慢來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甄氏只怕也沒想到,已經落入彀中的鳥雀奮力反搏一下,卻將獵手也拽入了網中吧!再有崔侯爺往里面摻和一腳,只怕甄氏難以獨善其身、坐山觀虎斗了……

徒高程1各手中信紙重新塞回牛皮紙的信袋中,起身負手站在窗前。(百度搜樂文小說網或更新更快)窗外天際,霞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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