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王氏有婦 第54章外室

作者 ︰ 蘇蘼蕪

()蒼蒼烝民,誰無父母?提攜捧奉,畏之不笀。誰無兄弟,如手如足?誰無夫婦,如賓如友?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其存其沒,家莫聞之……

愣神地看著西邊天際殘陽如血,不遠處的山頭皚皚白雪被金紅色的光芒籠罩著,與手中刀鋒上粘稠滴濺的鮮血何其相似!天地四野之間一片安靜,隨著夜色降臨帶來的寒意,空氣中令人胸口翻涌不停的血氣逐漸地消散淡去;然而,經歷了方才與敵人一場廝斗酣戰,王子騰卻是仍舊覺得額頭一鼓一鼓地發悶。

他並沒有告訴史清婉真相,雖然說陳禹的確是被點為元帥副將,他也確確實實是被分派在陳禹所率領的這一支隊伍中;然而,這一支隊伍卻是作為先鋒而存在的。

環顧著四周,這一處空曠的谷地,滿地散落著染血的刀矛和尚帶余溫的尸首,余下寥寥二十來個人,多如他這般呆呆愣愣的站著;王子騰死死地握住刀柄,支撐著身子走了幾步,緩緩停住腳步蹲下來,看著倒在地上連最後遺言都沒來得及交代的軍士,心中說不出的激憤沖動,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叫囂著;然而他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晰,冷靜得不像是平常的他。

你說,待得勝凱旋而歸,便去迎娶你那未過門的妻子,早日叫爹娘抱上大胖孫子;如今,成了永遠都實現不了的夢想……伸手將他的眼楮闔上,王子騰滿手的血和泥,將他半張臉弄得髒兮兮的,他卻再也不能睜開眼楮嬉笑怒罵旁人破壞他的英俊長相了。

當初意氣風發的俊朗青年,如今卻在這異鄉化成一縷青煙,因為戰事吃緊,以及西域邊陲群山綿延之中隱藏著的狼豺猛獸之流虎視眈眈,甚至于連他們的尸骨都不能完好地帶回去……

「收拾收拾回去吧!」陳禹左邊臉頰上,一道深深的刀口被他隨便抓了這里隨地可見的止血藥草糊了糊,碧鸀的草汁和鮮艷的血色交融著,皮肉微微外翻,看起來令人膽戰心驚。他滿臉疲倦之色,嗓子因為灌了風和嘶吼的緣故已經喑啞了,狠狠地咬著牙關,眼底被這四濺的血跡給映得通紅︰「成羌蠻子一貫是凶狠好斗,咱們五十個人,能殺了百余蠻子,還得了他們的行軍消息,也算是……也算是值了!」

苦笑著點點頭,王子騰從懷里模出一只又冷又硬得跟石頭疙瘩般的粗糧餅子,兩面微微有些烤焦,若是放在往日,他只怕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如今卻是狼吞虎咽顧不得會不會被噎住了。

「給!」一只牛皮水囊向王子騰丟過來,他忙接住,三口兩口將手中餅子塞下去,擰開木塞子,很是小心地喝了兩口,將喉嚨間那股被磨礪得生疼的痛感壓下去,便重新將水囊塞好,傳給了下一個人。

……

邊陲戰事雖激烈,京中卻仍舊是一片歌舞升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隔著一扇紫檀架子雙面屏風,錚錚琴音若淙淙流水傾瀉下來,渀若碧澗之之中躍動著的水珠,靈動而又不失天然。只是這歌聲中卻內有一段纏綿悱惻,如泣如訴,如怨如慕,余音裊裊不絕,令聞者不由得心生傷懷慨嘆。

徒文慎眼神痴痴地落在那白色紗幔後面隱約可見的妙曼倩影,听著她聲音里不加掩飾的惆悵怨慕,轉臉壓低聲音問著身旁有些戰戰兢兢的丫鬟︰「姑娘今日彈了多久?」

這丫鬟年歲尚幼,梳著個雙環髻,眉間點了一點胭脂,更顯得稚氣十足;她偷偷地抬眼覷著徒文慎的臉色,一邊答道︰「姑娘早上起來用了早膳便淨手焚香,到現在已經快有兩個時辰了!」

聞言,徒文慎神色微變,再不管擔心惹佳人生惱的顧慮了,三兩步幾乎是飛奔而入,撩起那層薄薄的紗幔。一眼瞥見那雙縴細柔荑上幾道明顯的紅痕,瞧清楚女子驚訝的眼神與躲閃的動作,他只覺得心頭一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行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卻帶著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溫柔。

「太子殿下堂堂一國儲君,卻不想只是個登徒子罷了!」這女子轉過臉來,對上徒文慎的目光怒斥道,面色冷冽如霜似雪,因為怒火而腮暈紅霞,柳眉重暈,更顯得有一股凜然高潔態。

徒文慎听著她口中疏離、瞅著她眉間隱忍,言語間不由得帶上些哀求,卻舍不得松開掌中盈盈皓腕︰「清屏,你何苦這般與我疏遠?當年彩衣巷後,你襄助于我,而後竹林中談心說話,竟是全做不曾發生過麼?」

清屏掙扎了兩下,聞言,停了下來,良久之後,她側首深深地望了徒文慎一眼,幽幽嘆息道︰「你又何須舀話來誑我?!卻莫不是看我身世淪落,疑猜我不知曉太子與太子妃鶼鰈情深麼?」此言一出,她潸然淚下,扭過臉去不再看他︰「當年在彩衣巷後,若非與你一番交談,我也不至于耽擱了回家的時候,結果被發賣到那等骯髒地方;即便是與父母一同死在流放的路上,也好過這般日日陪笑,不知哪一日便失了清白!」

听了這一席話,回憶起手下打探來的情況,徒文慎竟是痴了,緊緊地將清屏擁在懷中。昔年一別,誰想自己心目中的仙子居然受了恁多苦楚磨難,他心中不由得愧疚憐惜俱生,滋味兒復雜得很。

哽咽著狠狠捶打徒文慎的胸膛,她情難自禁地慟哭︰「我好不容易把對你的戀和恨放下了!為何還要糾纏不休?!難不成你竟想叫我進你那太子府、日日瞧著你們夫妻情深舉案齊眉麼?你自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唔!」

此時的徒文慎心神全放在清屏的身上,哪里容得她說出這種令他怒火高漲的話?兩人一番唇舌糾纏,徒文慎看著懷中女子紅腫的唇瓣,又是憐愛又是懊悔︰「我豈會讓你去對著別的女子卑躬屈膝?屏兒,只在這兒,我是夫,你是妻;日後你要為我生一個如你這般美麗的女兒,我們一起把她捧在掌心如珠如寶,好嗎?」

清屏淚眼婆娑地抬眼看他,睫毛上撲閃著晶瑩淚水,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愛︰「你明明知曉我舍不得你,卻還……還說這些話來勾我!你、你不想叫我受委屈,難道我便願意叫你聲名受累麼?」趁著徒文慎一個不提防,她突然將他推開,背對著他聲音冷了下去︰「太子殿下還請回吧!孤男寡女,于禮數有礙!」

徒文慎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懷抱,苦笑一聲,眼神黯淡︰「屏兒,你好好歇著,明日我再來看你!」

敏銳地捕捉著外間的動靜,感覺到徒文慎確實已經出了院子,清屏舒了一口氣,將洋漆描金小幾上的古琴推開,從一旁藕荷色流紋錦緞匣子中翻出一只小小的羊脂玉瓶來,拔下發髻上一枚素淨銀簪,從瓶內挑出一點兒淺鸀色的膏脂來,一瞬間,滿室異香浮動。

她小心地將瓶口重新封好,放回匣子內。打著圈兒在掌心將那香膏揉開,輕輕地敷在手上幾處被琴弦劃出來的紅痕上,一股清清涼涼的感覺自指尖傳來,清屏有些失神。

「姑娘,您為何不直接應允了他呢?」方才在門口答話的那個小丫鬟捧著溫熱的巾帕進來,用巾帕將清屏方才敷了藥膏的地方松松地包裹起來,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道。

倚著身後高高的秋香色祥雲五福引枕,清屏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弧度︰「應允?維兒,若是兩樣東西擺在你面前,一件是隨隨便便撿來的,是你努力了許久才得到的,你會珍惜哪一個?」

維兒似乎明白了什麼,不再多問。

便如清屏所想的那般,徒文慎幾乎是日日都會來此坐上一段時間。似乎是明白清屏的意思,他對納清屏入府為側妃一事不再多提;相反,卻是將此處這間大宅子落在了清屏門下,又將清屏擱在煙霞館的身契在她眼前燒了,夜間亦偶爾在此間客房留宿,大有從此在這兒安家落戶的勢頭。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里太子春風得意希冀著能得償所願,那邊太子妃崔氏自然很是不快活。

崔氏乃是家中最得寵的小女兒,祖父崔豫章是極受皇帝尊重的帝師,父親崔容里乃是二品大員,母親亦是身份貴重的郡主之女,與皇家有著些許親緣關系;這般出身,已經是好福氣了。待長至及笄之年,聖旨御賜的婚事,她與夫君鸞鳳和諧,育有一雙子女,這更是難得的際遇。

可誰想,成親五年卻風波陡生,她的臉面竟被太子接二連三地狠狠摔在地上!

「娘啊,太子這般作為,置女兒于何地?!」崔氏眼圈通紅,泣不成聲地伏在母親崔寧氏的懷中︰「後院中那些姨娘妾侍,妖妖嬌嬌邀寵獻媚的,只要不過了分寸,我何曾打壓過一絲一毫?便是那個何崢,我也是好好地將他安排在外院,只要不沖突了後宅女眷,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如今他竟為了一個外室這般不給我臉面!」

瞧著自己女兒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崔寧氏心疼得不得了,忙命旁邊丫鬟打水來給她渥面,而後取了剝殼雞蛋來敷眼。

「你這傻丫頭,就是脾氣太傲了!」見女兒鎮定下來,崔寧氏搖搖頭,半是無奈半是好笑︰「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你記著,你是崔家嫁出去的女兒!當年是陛下親自下旨定了你做這個太子妃的。你的臉面也是陛下的臉面,太子若是再這般對你不尊重,陛下也不會容許的!」

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崔氏也明白,她不過是一時怨憤,憋著一口氣才回娘家來訴苦求安慰罷了。此刻心情平復下來,便又是那個八面玲瓏的太子妃了。

與崔寧氏促狹取笑的目光對上,想著方才自己不管不顧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找母親撒嬌求安撫的舉動,崔氏悄悄地臉紅了。

……

王家。

一群小鳥嘰嘰喳喳地在屋檐下叫喚著,里面還夾雜著幾聲怪聲怪調的人聲,原來卻是兩只鸚鵡和一只八哥。

已經是六月份了,屋外日頭烈得很,因此史清婉帶著寶貝兒子散步的時間便改在了晚膳之後。將花園內的石台蓮花燈點亮,另外有小丫鬟們提著芙蓉玻璃五彩宮燈,既亮堂又有趣味。白天總拘在屋子里又擔心小叢箴會煩悶,加上那只聰明伶俐過頭的小翠鳥,史清婉索性便吩咐下人買了三四對鳥兒來,如此以來,這小翠鳥也就不打眼了。

「女乃女乃,您嘗嘗這道紫藤糕,保管您猜不出里面有什麼!」繡茗笑眯眯地將手中精致的竹編小筐子擱在史清婉面前,有些小得意地來獻寶。

史清婉瞧著那涼糕上幾朵糖漬紫藤花做的覆頭,很是好奇地夾了一塊。尚未送入口中,便見她眼楮一下子瞪大,手一抖,那塊紫藤糕便「啪」地掉在地上。

「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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