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宮婢尖聲叫嚷著四散,禁衛軍紛亂的腳步聲連同著兵刃出鞘的聲音一齊撕裂夏日午後的寧靜。楚鳳宸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來得太過強烈,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隔著湖泊遙遙可以眺望看見的福德殿已經是一片喧嘩。
白昕!
楚鳳宸在原地踟躕了一小會兒,拔腿就朝福德店飛奔——
她不該把白昕留在宴場的!這宮闈之中有多少人對和寧公主抱著懷疑的態度,有多少人隱晦地傳遞著詫異的眼神,這些她統統知道,可是她居然還是把它們忘得一干二淨,只不過為了找瞿放問清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這簡直是愚蠢至極!
「陛下!」瞿放忽的一閃身,攔住了她的去路。
楚鳳宸情急咬牙︰「你讓開!」
瞿放的眼色凌厲︰「那不過是個蘀身!陛下不該以身犯險!末將不會允許陛下魯莽行事!」
「瞿放!」
「末將受皇命所托,絕不會……」
「白昕如果暴露,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楚氏龍鳳雙生已亡其一,輕者朝中動亂,重者我身份暴露,神官府介入大祭司會親自處理我!到時候瞿將軍是否會蘀我收尸?」
「我……」
「讓開!否則朕追責到底,決不輕饒,朕說到做到!」
瞿放的終于緩緩退後了一步,楚鳳宸就趁著這小小間隙沖了出去,直奔福德殿。從御花園到福德殿其實不過片刻的功夫,可是真的竭盡全力去奔跑卻也足夠讓她氣喘吁吁。終于,福德殿殿門就在眼前,她抓著衣襟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強壓下氣喘一步踏入殿內。
殿內果然已經出了大事。
照理,宮中宴會並不會有太多的侍衛在外把守,可是在她離開的短短時間內,居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了許多禁衛裝扮的人,他們已經抽出了兵刃,每一個都面帶殺意,刀刃直指的是皇座上縮成一團的白昕。
「陛下!保護陛下!」人群中終于有人發現了踏入殿門的楚鳳宸,尖聲叫嚷起來。只一瞬間,好幾個人便把她團團圍了起來護在中心。
楚鳳宸靜靜看著周遭,發現保護著她的人也是禁衛打扮,不由一愣。
「怎麼回事?」她冷道。
禁衛統領面色凝重,抱拳道︰「屬下管教不嚴,他們是魏賢舊部,原本攝政王已經下令把他們整編散入各支禁衛……」
魏賢舊部……楚鳳宸目光一暗,神色凝重起來。魏賢生前手握燕 半數兵馬,他的勢力當然早就深入宮闈各處,而現在魏賢的兵權落到了裴毓手里,以裴毓的個性不可能養虎為患,他一定會對他們進行清理……很顯然,他們是被逼上了絕路,趁著這宮中的盛世殊死一搏。
果然,還是裴毓那禽獸惹出來的禍端,難怪他今天都不敢出現了。
楚鳳宸的手心出了一點汗,暗暗攥緊了寬袖。
「你們退下。」
「陛下,這些人……」禁衛統領猶豫,手依舊按在刀刃上。
「退下。」
「……是。」
禁衛們小心地讓開了一條小縫隙。楚鳳宸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步穿過那條小縫隙靠近那一堆執刀的刺客禁衛。一步,兩步,越來越近,她沒走一步,所有人的眼神就顫上一顫。等到她真的已經接近他們的刀刃,外頭的刺客卻倉惶退後了一步——
「你們都曾經是燕 宮闈的禁衛,即使現在也是。」楚鳳宸輕道,「可你們若是傷了和寧公主,或者是讓這殿上任何一個人流了血,你們就是刺客。宮中行刺該擔負什麼樣的罪責,你們應該比朕更加清楚,不是麼?」
她道︰「朕繼位五年,這五年,保護朕和整個宮闈安危的也有你們一份,朕並不會忘恩。」
刺客們相互望了望,神色凝重。
他們在猶豫彷徨。
楚鳳宸強鼓起勇氣露了個笑,又上前一步︰「放下兵刃,朕保你們性命平安,絕對沒有人敢要你們的性命。此事過後你們不便留在宮中,朕放你們回去與家人團聚,絕不追究。」
殿上寂靜一片,只有夏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隔著湖泊傳來。刺客們面面相覷,眼里的暴戾神色也像是被風吹淡了許多,最外延的已經開始挪動腳步想要往後撤……
忽然,刺客中最靠近白昕的一個陡然向前了幾步,拔出刀劍抵在了白昕的脖頸上!
「啊——」白昕驚叫出聲。
「公主!」「來人!快、快保護公主——」
那個持刀的人卻猙獰著笑了出來,邊笑邊嘶吼︰「我不信——我不信!就算你容得下我們,裴毓也容不下我們!我們已經隱忍了那麼久……可是裴毓他連苟且偷生的機會都不給我們!我們從沒有想過要做什麼,可是他為什麼連條活路都不給我們剩下,非要趕盡殺絕?」
楚鳳宸低垂下目光。她沒有辦法回答他,因為那是裴毓,裴毓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的機會。大清洗,其實從他接手兵權的那一天就開始了。
她沉默片刻,道︰「朕保你們出宮返鄉。」
「哈哈哈……」那人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忽然扔了手里的刀刃掏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入了白昕的肩口,狂笑嘶吼,「就算回鄉了又怎麼樣?我們還是活不了,我們不可能活著!」
「啊——」白昕顫顫巍巍發出一聲聲響,鮮紅的血在在鵝黃的輕紗上暈染開一朵花。
「你想要什麼條件?」
「條件……」刺客恍恍惚惚四望,偏執狂躁的眼楮里閃爍著渾濁的光芒。
「是。」楚鳳宸輕道,「你還有家人,你抱著必死的覺醒自然不需要,可你的家人會不會需要呢?」
「家人……」
執刀的刺客的手忍不住顫動了起來,眼中的躁動更添了幾重,不過在撞上楚鳳宸的目光之後卻漸漸熄滅了。他似乎是在猶豫,扯著白昕朝前走了兩步,張了張口——幾乎是在下一瞬間,之前的假象就被撕裂,他忽然拔出了匕首,又急速地朝白昕刺了一刀!
「我不信!你騙我——!」
白昕只是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儼然是連喘息都困難了。艷紅的血噴涌而出,濡濕了大半件衣裳。
刺客的臉色慘白,目光卻越過楚鳳宸落在了她的身後。
楚鳳宸遲緩地轉過身去,終于明白了他之前忽然變卦是因為什麼。在她身後幾步之遙的地方,一抹暗紫色的身影站在那兒,安靜如同要融進畫里一樣。
是裴毓。
他原本面無表情,卻在楚鳳宸回頭的一瞬間微微笑了笑,緩步到了她身旁站定了,掩口咳嗽了起來。寂靜的福德殿反反復復回蕩著他的喘息咳嗽聲,沒有一個人敢出聲,也沒有一個人敢走動一步。直到所有的聲音禁止,裴毓啞聲開了口。
他說︰「本王的承諾,想必你也不會相信。不如,我們談些更加有意義的事?」
刺客臉色慘白,眼里已經滿是瘋狂的顏色。
裴毓卻稍稍上前一步,有意無意地把楚鳳宸掩在了身後,他盯著刺客的眼輕聲道︰「柳重則,金度城人士,家中一女,父母安在。」
「徐則,咳咳……南華人士,家中有母臥病在榻,妻兒均在帝都城。」
「沈寧玉……」
……
裴毓的聲音低啞,甚至可以說是柔和低沉,時不時還夾雜著幾聲咳嗽聲,只是他娓娓道來的時候卻讓人整個脊背遍生涼意……他每說一人的名字,就有一個刺客開始發抖起來,到後來所有的人都已經赤紅了眼楮,青筋暴露。
他卻淡淡笑了笑,道︰「本王不喜歡臨戰威脅,只是告知你們,你們必死無疑。」
楚鳳宸也想要發抖,不僅僅是因為裴毓靠得那麼近,更因為她知道,他並不是和他們在商量,他是在通知他們。他既然已經抵達,證明承德殿外已經有了重兵把守,他們這些人插翅也難逃了。可是白昕,白昕還在他們手上!
「裴……」
裴毓回了頭,冰涼的眼眸因為楚鳳宸顫栗著的身體而恢復了一些溫度。他輕道︰「閉上眼。」
「裴毓,和寧……」
「別怕。」裴毓輕道,「不久的。」
「和寧還在他們手上!」
裴毓卻只是低笑,忽然,他的眼神一冷,厲聲道︰「動手!」
沒有人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和寧公主被瘋狂的刺客鉗制在手里,被其余人團團包圍著站在皇座旁,他們每個人都沉浸在裴毓造成的恐慌中。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禁衛敢輕舉妄動靠近他們,可是裴毓的一聲動手卻讓整個局面發生了驚天的變故,在刺客圈中居然有三個身影陡然變了勢,刀劍直指同伴!
「你們——」
挾持白昕的刺客忽的吐出一口血來,一柄雪亮的刀刃直直穿透他的胸口!
砰——他重重栽倒在地上,眼楮依舊保持著快要瞪裂的模樣,站在他身後的禁衛目光如炬,忽的卷起白昕的身軀朝前行進,他左右兩個禁衛刀光如影,硬生生蘀他殺出了一條血路。
刀劍聲終于徹底響徹福德殿,抱著白昕的禁衛足下幾點飛身越過無數人群,直直落在了裴毓身前,一字一句?鏘有力道︰「屬下幸不辱命,請攝政王殿下指示!」
楚鳳宸愣愣看著這一切發生,連呼吸都忘了繼續。
白昕還活著,可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就在剛才的動蕩之中,白昕遮蓋容顏的紗帽跌落在了殿上,無聲無息地被血染透了。她的臉終于曝露在了眾人的目光之下。
楚鳳宸就站在她的身旁。文武百官,數十禁衛,還有裴毓,每個人都看到了當今聖上與他的胞妹和寧公主站在一起的模樣。當今聖上容顏清秀,重傷的和寧公主模樣溫婉,可是卻有一處致命的破綻。
龍鳳雙生,男女有別,十年前跪在議事殿上的一對金童玉女有著一模一樣的容顏。被先帝大贊乃是燕 之幸,國之洪福。可是現在殿上的和寧公主卻顯然和宸皇陛下沒有一絲想象的地方,甚至沒有一點楚家皇裔的痕跡。
他們根本就不是龍鳳雙生的兄妹。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听說今天凌晨3點半,*將迎來災難性大測試……各位妹紙要留言趕早哈(你夠了),特此普及下小竅門哈,明天大家如果看文的時候發現死活打不開的狀況,可以把xc在後面加上數字,變成xc……的模式,或許會有一點點用的。
ps︰=口=看到有人問裴裴知不知道是陛下是妹紙,明顯知道的呀,就是他沒想到那天的冒牌貨其實是真貨……
pps︰咳咳,字數超了一點,計算失誤,女裝妹紙在下章。
ppps︰看到大家一直在吼要感情戲……別舀蚊子腿不當肉啊喂,和瞿將軍的也是感情戲啊!裴裴的我下面盡量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