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仙人府所定的三月之約轉瞬便過了半月,但宇文釋一行,可以說除了那r 驅走了鐵劍八堂的人之後便再沒了任何進展。
且說宇文釋上次受傷不輕,近r 一直在休養,在床上閑躺之余他倒也頗喜歡看著三位姑娘的窘態,自靜跟著他們回來,莫莫就再沒了往r 活潑的勁,成r 躲閃著不願見靜,偏靜雖然是個不說話的悶葫蘆,心思卻很敞亮,半步不離的跟著玉渺渺,多多少少的就能遇見莫莫,只要遇上,便立刻擺上一張被拋棄的怨婦臉,怎麼看怎麼逗人。而玉渺渺,似乎是早習慣了被人跟著,該干什麼干什麼,沒了莫莫可以使喚,時不時的就吩咐靜幫她跑腿。
宇文釋在一旁作壁上觀,很有一種自己養了三個小姑娘的錯覺,坐享著玉渺渺十分難得的照顧,心情倒是挺愉悅。但時間總是不饒人,他的傷剛有了些起s ,客棧便來了不速之客。
那原是一r 午後,四人正在喝茶,卻听得窗外傳來了冷冷的男聲︰「你倒清閑。」聞聲宇文釋和靜都起了身,可玉渺渺卻沒什麼大的反應,只見莫莫飛快的跑去開了窗,便有一個白s 的身影飛入。宇文釋一愣,就看得一個劍眉星目的男子毫不客氣的坐在了玉渺渺身旁,且從他方才入房的那一下看,衣袂翻飛,動作毫不拖泥帶水,輕功絕對上乘,再看那一身白衣和對玉渺渺的不避嫌,只怕就是宇文釋曾同玉渺渺談論過的她的那位哥哥了。
玉渺渺此時倒是輕輕皺了眉,很不情願的就要起身。那男子抬手一按,止住了玉渺渺的動作。凌厲的目光緩緩掃過的房中每一個人的臉,那目光極冷,仿佛蓄著千年的寒冰,不同于玉渺渺眼中的霧s ,是完全不同,卻又同氣連枝的另一種遙遠。及至看到了靜,那男子的神s 間便帶上了很大的不贊同,「我听說娑羅門今年的事情可是很多,那仙樹莫名的枯萎了大半,怎的如今還有工夫跟著我玉家的人麼。」
男子提到的仙樹正是娑羅門的聖樹,娑羅門的創始人是一家醫館館主的女兒,早年間其父在鄉野也是做了很多的好事,一r 那家女兒出門時拾得了莫名的種子,小女孩家的,好奇心重,便種在了家中,悉心照料,誰知那種子很飛快的就長成了大樹,樹上有花,每到深秋,便落了滿樹的繁花而成一個果實,花開七s ,實結九層,據說對練武之人是有很大的妙用的。又兼那樹看著和月上的y n影很是相似,便有人傳說那是天上墜下的仙樹。說起來是奇事一件,更奇的事卻還在後面。這醫館女兒自樹長成後不知是犯了什麼邪,從四處搜尋了好些身世可憐的女孩帶回家養著,從此是避世再也不肯出來了。唯有一回前朝與本朝更替的大戰,听說有人看見醫館家的女兒出現用幾塊石頭寥寥擺了擺,竟是再沒人能尋到她了,且說算算年份,女孩也早該是七八十的老婦,卻還長著張很稚女敕的臉,這事算是當年一大談資,在江湖中也是被人提及了好一陣,但畢竟無據可考,最後也就不了了之。直到近年間,江湖上突然出來了一批妙齡的女子,只說自己是娑羅門的,上承著仙樹,下敬著黃土,各個擁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修為,行事頗為狠戾,娑羅門的名聲這才傳了出來,但因為仍無人得見那門主與那棵仙樹,娑羅門也就成了江湖上的傳說,與無言宮並稱著「娑羅仙樹,無言神人。」是誰都不願意招惹的角s 。
可見娑羅門的名聲也是靠著棵功用不明的樹傳揚的,在天外來物這一方面倒是和鐵血十六堂很相似,只是段數不知是高了多少的。而今這玉渺渺的哥哥卻說那仙樹枯萎了大半,原因是什麼無人能知,倒是可以確定,若樹沒了,娑羅門敗落的r 子可就不遠了。那此時也該是門中人各個慌亂的時候才對,怎的便仍有心力一連派了兩位護法在此處與玉渺渺等攪合,這可又是一件怪事了。
那男子雖是直向靜拋去了問題,靜卻並不搭理,仍坐在一邊小口小口的啜著茶,看起來是一點也不著急的,宇文釋在信息有假和靜實在是很會裝兩個可能x ng中間猶疑了下,還是果斷的認同了後者,畢竟仙人府的情報網出錯的可能x ng還是太小。這邊靜並不做聲,那邊剛吐露了個大秘密的男子也就不再追究,只是莫莫驀地白了一張臉,很無助的便看向了玉渺渺,玉渺渺也歪頭與她對視了半晌,目光里的含義不明。莫莫很快的推門跑了出去,一直毫無動靜的靜也飛快地扔了茶杯追了去。
房中無人說話,宇文釋看了看冰塊似的男子和冰塊似的女子,很糾結了下,終是強逼著自己扯出了個讓人如沐ch n風的笑容,拱手道︰「閣下想必就是玉寒宵玉公子了,久聞大名。」玉寒宵不耐的抬了抬眼,恩了一聲便又起身,出言便對玉渺渺道,「如今我是越來越管不住你了。」語氣里很有埋怨的感覺,話音甫落,飛出了房間,自窗。宇文釋見慣了玉家如此的做派,笑容仍是不改,坐下將臉對著玉渺渺仍舊燦爛,「看你把你哥哥氣著了,我怎麼這麼舒暢呢?」玉渺渺依著她哥哥的樣子恩了聲,舉起了杯子。「涼了。」
玉寒宵在客棧轉了一圈,宇文釋原以為是不會再見了,可誰知第二r 剛睜開眼,正是莫莫黑著眼圈站在他的床前,還未及他覺得驚嚇,已被莫莫推搡著到了客棧外。門外靜靜的停著輛馬車,比起先時他和玉渺渺置辦的大了些,拂簾進去,便看見玉渺渺窩在一角睡著,車中已被堆了很多枕頭,玉寒宵正對著枕頭挑著眉,一時不忍,宇文釋便笑出了聲,總算是有個人能和他一起承受這種無奈滅頂的感覺了。玉寒宵聞聲瞥了宇文釋一眼,神s 里隱隱的存了絲威脅,宇文釋便恢復了淡然的臉,走去坐在了玉渺渺的旁邊。
馬車很快的開始前進,未多久就出了城,的行走在官道上,一時辨不出去向。車里的人無話,駕車的靜和莫莫也無話,倒是給躲懶的玉渺渺提供了個休息的溫床。玉渺渺正睡的開心,卻听見外面的莫莫大叫了一聲小姐,及她睜開惺忪的睡眼,就看見一只箭正對著她sh 來,條件反sh x ng的一閃,那箭就已sh 中她方才靠著的木板。宇文釋一手拉過玉渺渺就出了馬車,玉寒宵緊隨其後,三人剛出來,空中已飛來了無數枝箭,個個沖著方才眾人所乘的馬車,一時車已被sh 成了蜂窩狀,車前的馬也中了好幾下,嘶鳴了兩聲便倒在了箭鏃的堆里,甚至尚未來得及掙扎。
環視四周時就見得五人不知何時已被身穿鎧甲的人層層圍住,莫莫和靜正在一邊吃力的擋著漫天的飛箭。周圍之人見玉寒宵三人出來,便都停了動作,一個看似統領的人仰天笑了笑道,「玉寒宵,你也是有今r 的,不知你的花傾如今可還有用?縱使你內力深厚,難道還能使草木斬了我的鎧甲?」
玉渺渺聞言反應了會兒,前去扯著莫莫退了一步道,「找你的,我先走了。」還沒走幾步,先前的人便又笑道,「走?你們今r 誰都休想走得了!」說罷一聲令下,周圍的人便沖了上來。五人很快的加入戰局,玉寒宵在人群中站定,閉目凝神,不時他的黑發竟無風自動,他在風的中心揚起了手,稍一起落,只見四周樹上的葉子紛紛月兌離向他聚集而來,周圍眾人見此場景都愣了神,氣勢一低,進攻的動作就慢了下來,戰局一有了變化,宇文釋等的招數便使得愈加得心應手,玉渺渺也是卷起了一個個人卸去了他們的鎧甲,輕拋至玉寒宵身前,便有挾了氣勁的葉抹向那人脖頸,不幾時周圍的人就死傷了大半。
狂風大作,亂葉紛飛,須臾之間官道上便只有玉寒宵等幾個人還立著了,玉寒宵手中舉著方才說話的統領,極輕蔑的一笑,「你方才說誰走不了?」統領心知今r 必無活路,倒也硬氣,狠狠的瞪了玉寒宵一眼便咬了舌,玉寒宵似嫌髒的扔掉了手中人,俯身開始在尸體堆中翻找。
玉渺渺回身到了方才被毀了的車旁,從車中扯出了個枕頭,翻手扔給了莫莫,莫莫乖乖接著,一雙眼卻很疑惑的離不開玉寒宵。不多時,玉寒宵起身到了玉渺渺身邊,貼著耳不知說了什麼,玉渺渺似是听了什麼極想不到的事情,訝愣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他便極快的走了,正是回城的方向。
宇文釋原以為是要回城的,起身便y 跟上,卻被玉渺渺攔下。「去涼都。」說罷起步便走向前去。宇文釋看那白衣在一片血s 中前進,十分坦然,仿佛那數十人的x ng命都非她所傷,不由的就有些神游,片刻後回神,很嘲諷的便笑了,真是被迷惑了不少,怎的因為她的作風就真以為是仙人了呢,而今江湖中人,哪有手上沒有血的,就算是真的仙人,難道就純白一片了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難道,就純白一片了麼。思慮間玉渺渺三人已走了很遠,宇文釋又低頭看了看方才打斗的戰場,極快的追向前去。
早起還干淨整潔的官道如今已堆滿了破碎的尸體,血流滿地,橫尸處處,而剛被sh 死的白馬橫在其中,分外醒目。白馬身上插著幾枝箭,箭頭發黑,明顯淬了毒,箭尾是白s 的翎,木身上依稀刻著,官印。
在外漂流了多r ,宇文釋今r 才算是真的體驗了把荒野的夜晚,四人沒了馬車,縱然武功超群卻仍未來得及在天黑前趕往最近的城,只得找了片河邊較平整的石子地,休憩一晚。莫莫也算是個全能的丫頭,在河中捉了幾尾魚,生火烤了烤,竟也很好吃。早前的大戰頗費了眾人一些力氣,草草吃了吃,莫莫和靜便依偎在火堆邊睡去了。
宇文釋在四周拾了些晚上燒的枯木,回來時就見玉渺渺坐在河邊低頭看著什麼,蠻感興趣的湊上前去,就見是一段白紗,因為打斗時卷了些受過傷的人,沾染了點點的血跡。再抬頭看見玉渺渺很晶亮的眼,就頗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她手中拿過白紗浸進了水中,輕輕揉搓。宇文釋洗的認真,玉渺渺也看的認真。夜已很深,這是兩人第二次在深夜里相對,上次有漫天的星子陪伴,這次卻只有遠處跳躍著的火光閃耀,在宇文釋臉上勾出一片光亮,更多的則埋在了y n影中。渺渺突然捂住胸口低了頭,清越的聲音緩緩傳來,「你可知花傾流水,入世浮雲麼?」
宇文釋洗紗的手便停了停,轉頭疑惑道,「玉家的四大絕技?」
「恩。」玉渺渺自一旁憑空擷了朵花擲入水中接著道,「這是花傾,玉家的心法極特殊,內力也積累的深厚,有頗大益處,花傾即借周圍草木花葉,注入內力傷人,如我方才,如我哥哥今r ,所以我玉家人身上從不帶武器。浮雲是輕功,將內力從身體中壓出,作用于借力之處,在空中懸的就更久更穩些。流水是內力循環之法,最是要緊,以免實戰時內力快速耗盡或供給不上。至于入世,說是從我家祖師玉持風研習出後,便無人練得了……」
宇文釋很听了會兒又出言打斷,「我並未問過這些,你今r 怎的這樣話多,可是有什麼事的麼?」
玉渺渺定定的看了自己的腳半晌,抬頭對宇文釋道︰「我知道,你在船上r 夜不眠的護著我與莫莫,若非靠岸時你離開那一會兒,恐怕娑羅門連我的影子都見不到。我也知道,這一路來你頗為費心,我玉家人並非沒有感情,你替我攔下娑羅門護法的恩,我已還了,如今你陪我與莫莫一行,我自知自己是麻煩的,可還是不得不勞你與我們走這一趟,死士這事,我一人不行。至于這途中照拂之恩,我總是會還你的。」
听罷宇文釋很開心的就笑了,「小小的丫頭,心思倒是挺多,你既說了會還,我自然也會應,至于你說的那些,原也是我應該……」
玉渺渺打斷道,「所以,你若有所求,只管說便可,我依稀覺得,我們是能為知己的。」玉渺渺說的認真,一雙眸子中散了無盡的霧,隱約映著跳躍的火焰,「宇文釋,你覺得呢?」
宇文釋自覺未曾見過如此的玉渺渺,很認真的思慮罷點頭道,「好,我不瞞你什麼。」
原是極好的答案,玉渺渺卻仍垂下了頭去,從宇文釋手中接過洗好的白紗,藏進袖中,也並不管它還滴著水。轉身走向了火堆邊,擁著劫後余生的枕頭縮起來靠著莫莫閉了眼。宇文釋看著安靜入睡的玉渺渺,自覺他們之間有什麼東西是變了的,但以他之力卻難以阻止。
畢竟很多事情可以說,但自說出口時便已知道從不會有成真的那天。畢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終生都再難以坦然的說出。
宇文釋湊近火堆添了些枯木,撥的火更旺了些,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因為方才在水中泡過,關節處已經僵了些,但他卻並不到火旁去暖暖,他想,他明知那是好的,但總是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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