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兩人便來到了皇宮,本來兩人還想著為了避免麻煩,悄悄溜入內殿去,卻不想,兩人剛到了皇宮大門之前,便有一個女官迎上前來,看衣著,就知道身份不低。
「請問是萬俟姑娘和沈導師嗎?王上讓奴婢在此恭候兩位,請兩位隨我入宮。」
「你們王上知道我們要過來?」萬俟幽蘭十分驚訝。
那女官舉止優雅,笑道︰「奴婢也不知,只是從上午王上回宮之後,便讓奴婢在此等候,奴婢也是一直等候到現在才看見兩位。」
「我知道了,走吧。」萬俟幽蘭顯然心中已經明白,同時,她面上暗淡了幾分,一聲不吭的跟著女官朝宮內走去。
長長的如同迷宮一般的道路,在女官的引導之下,兩人才暢通無阻的來到大殿之前,女官上前通報了一聲,不過片刻,便有太監似的人迎了過來,接著帶兩人走如大殿。
越過長長的台階,萬俟幽蘭只覺得身體也漸漸的冷寒,明明是暖和春日,背上卻生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她心下糾結,暗暗痛苦不已鉲。
身後的沈天宇不時的擔心朝萬俟幽蘭看上幾眼,他也心中明白,萬俟幽蘭正在糾結什麼,心中在下意識的逃避者什麼。
不過片刻,兩人便不知不覺來到了大殿之內,內侍們都安靜的退了下去,將大殿之門關閉,頃刻間,整個空洞洞的大殿之內,只留下暗暗的光芒,和一片冷寂,正襯著此時喜萬俟幽蘭的心情,而抬頭看向前方,似是還能隱約看見一個憔悴的身影正坐在主座之上,扶額不語。
「我知道,你終究會來的。」
上方的聲音傳來,那人也起身站了起來,卻正是鏡主天傲杰。
天傲杰一步步走下來,朝著萬俟幽蘭的方向走過來。
「我不敢來,但是不得不來,四大家族此時已經亂成一團了,你既然是這水月鏡天的鏡主,就整頓一二,現在沈家和薛家已經基本被我整理好了,你現在必須先要派兵解決攙和在陳家和柳家的魔教,再一一整頓四大家族才行。」
萬俟幽蘭聲音不高不低,細細的說明,但是只要仔細來听,還可以听見這音調中有一絲的不對勁,似是在極力壓制著什麼。
「事到如今,我哪里還有資格再管理水月鏡天,此時情勢已經這般,無力回天了,我明日便會將鏡主之位交給飛雪,不管他能不能勝任,都隨天意吧。」
天傲杰嘆息一聲,聲音空洞憂傷,似是已經看透一切。
「你不能這樣,流雲也不會希望你就這樣自暴自棄的!你既然身為鏡主,就應該在其位謀其職,你若都放棄了,那還有誰能夠救得了水月鏡天,那我們還怎麼能對得起已經的去了的流雲!」
萬俟幽蘭忽然大聲吼道,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到了皇宮這里,她似是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流雲的氣息,感受著他從小生活的地方,她雖然無顏面對他,但是,無論如何,她也不能選擇逃避,那是懦夫的做法,她要做那個讓流雲喜歡的勇敢之人。
被萬俟幽蘭的教訓聲驚的愣住,天傲杰片刻後才回過神來,面上浮現出一絲無力的笑容,「你說的對,霜兒是不會希望他的父王這樣做的,但是,我此時確實已經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不行了,但是你還行,你不是現在還有愧于霜兒嗎?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在我將鏡主之位交到飛雪手中之前,你可以隨意調動水月鏡天的軍隊,鎮|壓四大家族,完成你剛剛所說的話,等解決了這些,你也無需一直心懷愧疚,我會替霜兒原諒你的。」
聞言,萬俟幽蘭和沈天宇齊齊愣住,沒想到一生都緊緊握住手中全力地位的人,竟然會如此輕易的便將所有的一切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中,況且在今日上午,他還對萬俟幽蘭心存芥蒂!
萬俟幽蘭在驚訝了片刻之後,似是明白了天傲杰的用心,她垂下眼簾片刻,後又抬起來,眼中乍現的是冰凌般尖銳的決絕鎮定,「多謝,我定不負所托!」
「拿著這些。」天傲杰滿意的點點頭,而後手一揮,有兩樣東西,便從他身後飛過來,落在萬俟幽蘭伸出的手上。
萬俟幽蘭看著赫然出現在手掌中的兩樣東西,目光被其中一樣東西緊緊吸引住,眨都不眨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眼楮睜大的時間太長了,漸漸地,她的眼中泛起了一層水汽,她抬起眼楮,看向天傲杰,詢問。「這個,火蓮,怎麼會在這里?」
「是在找到霜兒的時候看到的,他一直抱在胸口,火蓮已被煉化開花,你可以完成你的心願了,這是霜兒的遺願,我現在把它交給你。」
天傲杰淡淡道,語氣中听不出憤恨,卻是滿滿的悲傷無奈。
萬俟幽蘭低頭看向自己手掌中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子的火蓮,心中五味陳雜,想到流雲全身心的付出,想到這火蓮開花重生的生命代價,她頓時覺得手都拿不穩,她手上的青筋在不斷的跳動掙扎,她的面上,不知何時已經蓄滿了淚水,盡管她知道,此時的淚水已經不能換回任何的東西,但是,這個火蓮,這一切的付出,她怎麼承受的了,她有什麼資格來承受。
「你這淚水,也值得我所做的一切了,我想,霜兒也地下有知,也會安心的。」天傲杰嘆了一口氣道。「好了,我既然已經將王印兵符交到你手中,你即刻便可以調兵遣將,去吧,做你該做的事情。」
萬俟幽蘭緊緊懷抱著手中的火蓮,順從轉身,朝著前方走去,但是走了幾步,她又忽然停住了腳步,在沈天宇明了的目光中,轉過身來,她抬起一雙淚雨過後通紅的雙眼,乞求著看向天傲杰,「我,我想再見一面流雲,可以嗎?」
「唉,你還是不見的好,我想,霜兒也不願意那樣出現在你的面前的。」天傲杰似是早有預料,卻還是輕聲勸阻道。
「求求你,讓我再見他一面,我一直在逃避,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逃避,也沒有權利,沒有資格逃避,讓我見他一面,有些話,我要當面對他說才行,不然,我也不值得他為我做這麼多!」
她口中說著乞求,但是那雙眼楮卻是堅定無比,天傲杰看著也心中微驚,片刻後,他還是點頭同意,「好吧,那你跟我過來。」
萬俟幽蘭目光中閃過一道喜色,急忙跟了上去,盡管她知道,接下來的畫面,或許是她都難以承受的。
跟著天傲杰徑直來到了大殿後室,又今進入了一個暗室,往下走了一會,才來到地下石室。
萬俟幽蘭看著眼前的一座石門面前,正罩著一厚厚的一層幽火結界,這結界她很熟悉,那不斷流動的紅光正是火鳳一直噴吐的三昧真火。
「我天傲家族以火為本,死後也只有用火煉周身,才能來生再生為火。」天傲杰說著,上前施法,有火紅的光芒從他掌間發出,與石門前的火光融為一體,而後,石門大開,火幕也跟著分為兩半,松開一道口子。
天傲杰讓出來道路,道︰「你自己進去吧,我,還是不進去了。」
萬俟幽蘭心中微微疑惑,卻還是沒有說什麼,徑直走了進去。里面,石室的硬冷和火幕的灼熱相溶,有一種異樣的溫暖,但是就在她的目光移到石棺中時,萬俟幽蘭頓時覺得此時她更像是墮入了冰窖,全身都冰冷的沒有絲毫的知覺。
她這才明白過來,剛剛天傲杰在門口時,那嘆息不忍的目光是什麼意思,他明明如此在意自己的兒子,卻不敢進來看上一眼是什麼意思,只因為,眼前石棺中的流雲,實在讓人不忍去看。
石棺中,流雲全身上下都已經面目全非,或者說已經根本看不出來是一個人,只不過是全身上下都全部被燒焦的焦炭而已,那已經稍枯的骨頭,那已經沒有任何血液流淌的干枯身體,那再也不會睜開的黑洞眼楮,那樣一個瀟灑恣意的年輕男子,誰能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萬俟幽蘭只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她頓時有些站不住腳,猛的一個踉蹌,幸得伸手扶住了石棺的邊緣,才沒有摔倒在地。她伏在石棺的邊緣,帶著淚水的眸子一點點,強逼著自己將那個焦黑的身體看盡,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俊秀挺拔的身姿,浮現出那張溫暖的笑臉,听見他溫柔的呼喚,「幽蘭。」
「流雲……」她哽咽出聲,一出聲,便再也控制不住內心強大的自責悲傷,面上的淚水止不住的落下,她伸手顫顫巍巍的拂過已經干枯散發出焦臭的面頰,出奇的溫柔。
「流雲,你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不跟我說……為什麼要一個人去面對,你這樣去了,我怎麼辦……啊?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