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換個方向,去梅林大道35號b棟。」
「啊?小伙子,你到底要干什麼啊,一會讓我追警車一會又不追了,我這大半夜拉生意不容易,你可別把我卷進什麼事里啊,我就是個開出租的……」
司機大叔還在絮絮叨叨地埋怨著,使館區的旁邊就是一堆夜總會,是拉晚上生意的好地方,他習慣凌晨的時候來這轉一圈,總能拉到十公里以上的,沒想到今天沒拉到女票客和小姐,倒是上來一個面色陰沉渾身戾氣的少年,上來就給他塞了幾百塊錢讓他追警車,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他死活都不會干的。
可少年似乎沒听到一般,只是重復了一次︰「梅林大道,35號b棟。」
常年跟各種不同乘客打交道的司機听出那聲音已經有隱隱的怒意,他只能閉上嘴朝著對方說的地方開去,心里詫異著這麼個小孩怎麼讓人覺得這麼危險,就像一頭蟄伏在暗中的豹子,隨時準備跳出來咬住獵物的喉嚨。
車子停在梅林大道口上,晉旭堯就讓司機開車走了。這里是a市最繁華的區域之一,可謂寸土寸黃金,能在這里購置房產的,都是本市名流。將勝和金鼎一樣,奉行「大隱隱于市」的道理,都把住宅設在最繁華熱鬧的區域。
他走到那棟象牙白的別墅門前,大門竟然是打開的,他朝里走去,發現精心修剪的花園里所有的路燈都開著,就好像早知道他會來一樣。
還沒走到房子門口,門就被從里面打開了,一個面容爽朗的年輕人站在玄關處稱呼了他一聲「晉少爺」,然後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示意他跟他上去。
他隨著那人穿過風格古樸的客廳上了二樓,然後就被帶到了一個微微掩著門的房間,從門縫里他聞到了一個熟悉的味道——一年半前,他就是在這里喝了這樣一杯寧神茶。
「晉少爺麼?小王,你讓周媽再做些點心上來,這一日奔波,想必晉少爺是餓了。」
那是一個清雅渾厚的男聲,如他的外表一般,很容易就讓人對他放下心防,可a市所有黑道上混的都把這人比作「毒蛇」,而且還是一條金色的眼鏡王蛇,毒液離口,一擊斃命。
金紹南親自起身為他打開了房門,他習慣在看到人的第一眼把他的形象印在心里,並對他做出一個綜合評價,來判斷他的利用價值。可眼前的這個少年的形象一直在不斷更新,每次見到他都會帶給自己驚喜,以及,隱隱的危機感。
「坐吧。晉少爺,多日不見,你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
金紹南坐在晉旭堯的對面,絲毫不掩飾對他的欣賞。
「金紹南,寧凱呢?」
「哦?寧凱?怎麼,他應該在我這嗎?」
這個問題倒是讓他吃了一驚,他斷定了晉旭堯是為了邢竟來到這里,可他一開口問的居然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寧凱。他不由得再次打量起他,發現他的表情里有隱忍的慍怒以及……擔心?
「他跟邢竟在一起。」
原來如此……他只讓手下帶回邢竟,還真沒想過還有寧凱這人。倒是晉旭堯和寧凱的關系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因為在晉旭堯說道「寧凱」這兩個字的時候,眼中有小小的火光在跳動,那麼熟悉,就好像幾年前的自己。
「這倒是我疏忽了,是金某的不是。不過晉少爺,你是否應該向我解釋點什麼?」
「金老板又不是不知道我逃離b市的原因,何必多此一問。」
「那麼,你覺得我還應該做這筆虧本生意麼?」
早知道這少年不好控制,估計他早就看出自己不過是拿他當一個威脅晉雷的籌碼,以獲得更多利益,所以趁夜逃月兌。
「虧本?現在你的籌碼比我大,應該是要求更多的回報才是。」
金紹南嘴角又勾了起來,他笑的時候,眼楮會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少量的魚尾紋泄露了他的真實年齡,卻也給他增加了幾分學者的氣質。
「我一向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我要的仍然是之前那些。」
「東南亞那條線?」這個回答倒是出乎晉旭堯的意外。
「還有柏航。」說道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金紹南的語氣加重了許多。
印象中,這是他第二次提起柏航的名字,但每一次都給他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我是否能請問一下金老板,柏航對您來說真的只是一個叛徒那麼簡單?」
晉旭堯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根本沒指望金紹南能回答,可此時看到對方的表情卻吃了一驚。金紹南招牌式的虛偽笑臉變得有些僵硬,雖然只是細微的,但晉旭堯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眼中的變化,他對兩人的關系更加好奇了。
「我想,我應該不需要向晉少爺交代什麼吧?」
金紹南一改他談笑清風的優雅作態,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快和威懾,這是晉旭堯從未見過的,「毒蛇」的真實一面。
「倒是我想問一句晉少爺,柏航對你來說真的只是你父親的手下而已麼?總覺得你對他的關心程度,似乎多了些。」
說到這句的時候,金紹南又恢復了他深不可測的樣子,晉旭堯則一直都是面無表情。兩人之間的心理博弈在短短幾分鐘內就交手了數個回合,他們要在隱藏自己的真正想法的同時從對方的眼神、表情、動作中捕捉到盡可能多的信息,可惜對手的防御固若金湯,到最後,猜測也只是猜測。
「我跟那人不過照了幾次面,只是覺得他還不夠資格成為你我的籌碼罷了。」
金紹南不置可否,反而換了個話題︰「明天早上九點,就在這個房間,我和邢竟在這等你,商量一下後天的事。」
金紹南這話說得既有技巧,他用的是「我和邢竟」,既點名了晉旭堯想要與邢竟聯系只能通過他,又用這種方式告訴晉旭堯,這事他勢必要摻一腳。
「哦,剛才的話沒說完。我助你得到將勝,除了原來的那兩個條件之外,後天的遺囑宣讀上,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會讓我的人跟你一同去。」
晉旭堯嗤笑一聲,金紹南這麼能算計的人,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如果當天讓金鼎的人跟在他身邊,那麼所有人都會知道,他登上將勝家主的位置,是靠了金鼎的協助,而金鼎又是將勝的死對頭,本來就是年少難以服眾,這樣一來,他就更難以服眾。根基不穩,自然幫中內亂不斷,到時候金紹南想要做什麼文章簡直易如反掌。
「好。那麼金老板,我們明天早上見。」
他答應得干脆利落,倒是讓金紹南有些驚詫,如果是一年前听到這種無理的條件,他多少能從少年的臉上看到一些怒意,而如今,卻似一波毫無漣漪的池水,深、且靜。
從金家大宅回到喬虞房子里的晉旭堯卻完全沒了他面對金紹南時候的鎮定從容。金紹南沒必要在這事上說謊,寧凱不在他手里,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留在了那輛醫務車上,最後被將勝的人扣下了。
他急匆匆地打開了電腦,上了自己的郵箱,往一個常用地址發了一封郵件,然後就滿臉憂心地守在電腦旁,執著得像一尊雕像。時間過得從來沒這樣慢過,每一刻對他來說都是煎熬,沒有寧凱在身旁的日子,他像一頭困獸一般彷徨不安。
「叮咚」,半個多小時後,新郵件的提示音響起,晉旭堯疲倦的眼皮猛地抬起,打開了那封郵件,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
「暫時性命無憂。」
一刻吊著的心終于稍稍放下了,只要寧凱安全無虞,他就能專心對付晉雷,只要拿回了將勝,他要那些膽敢傷害寧凱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晉旭堯那里百轉千回,寧凱這邊也如同坐過山車一般,高低起伏驚嚇不斷。自從邢竟被金紹南的人帶走之後,車上的人本來是要結果了他棄尸野外的,好在這時候有人打電話過來讓人把他帶回將勝,想從他嘴里知道一些邢竟和晉旭堯的關系。
說來也巧,那伙人把他押送到了將勝的一個堂口內,出來接他的居然是那天江州市追擊他們的七人之一!這下好了,他和晉旭堯的關系昭然若揭,立刻就受到了「貴賓」般的待遇。周欣祿更是像獻寶一般把他呈到了晉雷的面前。
寧凱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身上沒一塊好地方,連那張白淨帥氣的臉上也是狼狽不堪,他被迫跪在地上,一雙擦得 光瓦亮的皮鞋出現在眼前,他虛弱地抬起了頭,日光燈刺眼的強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楮,透過那道窄縫,他看見了一個只在電視和報紙上見過,卻讓他在嘴里心里罵了無數次畜生的人——晉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