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伶俐不如痴 第五十四回︰願我如星君如月

作者 ︰ 松窗棋罷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怎麼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了?」,他沉寂半響,只是輕撫著我的背,待我咳嗽平緩,才幽幽的道︰「我說讓側福晉處置你,難道還真會撒手不管麼,她礙于我在旁,總也不敢太過于出格,不過當眾罵你幾句,既給了她體面,又能保全你了,不然你這樣胡鬧讓她沒臉,她胸中這腔惡氣不出,暗地里一樣要撒到你身上了,到那時豈不是更危險了」。

他聲線一味降下,帶著冰擊玉石的清冽,猶如喃喃自語,「即是犯難,為何總這般藏掖,難道我于你而言,卻是如此不近人情麼?」

「你始終對我防備不減,可讓我拿你如何呢!!」他似是而非的一聲嗟嘆,其內的無奈和深情顯露無疑,在這場男女情事角逐中,無疑是他先繳械服了軟,而我則是將女子的矯情推演到了極致,再僵下去未免有了作死的嫌疑。

「昨日是我莽撞,未見皂白,口不擇言」,我緩緩的深吸一口氣,被他牽扯的也有了幾分真情流露,幾分扭捏,抬眸看著他,帶著幾分難以啟齒的羞赧道︰「你,你、、、、、、,別放在心上」。

我暗自忐忑,輕咬下唇,提眸看他,他面色無恙,默默與我相視而對,神情猶如窗外的竹影入紗,帶著幾分陰陰翠潤,幾簟瀉玉生涼,摻著滿月復的情意傾瀉著只在這室內宛轉蔓延。

「小姐」,弄巧掀簾而入,見到室內情景才驚覺莽撞失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四阿哥神色陰郁,只看得弄巧欲涕欲泣,眼神不住向我求助。

我收了視線,偏頭看著弄巧,掩唇狡黠的笑道︰「你這丫頭,驚驚蟄蟄的,卻是怎麼了?」

弄巧就勢做了福禮,垂著的額頭不敢抬起,聲音顫顫的道︰「白顰姐姐在外候著,說福晉今晨不適,請了御醫看脈,是否捎帶著也為小姐瞧上一瞧」。

「那倒不必了,替我謝謝福晉的好意」,直到弄巧走出,我才笑著對四阿哥說︰「這丫頭素日里倒是伶俐的緊」。

「那倒成我的不是了!!」,他半是無奈的笑著看我,搛了遠處的小菜到我面前。

「貝勒爺真有自知之明」,我嗔他一眼,少女特有的嬌女敕嗓音不自覺的就撩起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他眼神一軟,寵溺瞬間漫上眸底,室內的曖昧使得我也不免羞赧起來,只顧吃吃地笑,低頭搛了塊胭脂鴨脯,香軟入味,倒是甚合胃口,不免多吃了兩口。

直到放了碗筷淨了口,卻見縴雲又捧了一青底琉璃碗的藥汁進來,我止不住防備後退著問道︰「這又是什麼?」

「怕了?」他提前接了擎著,忍不住低笑一聲,話音中帶著少見的愉悅之意,只惹得我橫眉相向,「哪有,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示意縴雲退下,那是湯匙隨意的攪了了兩下,才出聲解釋,「這是人參,白術,甘草和白茯苓熬得四君子湯,對扶脾益氣,開胃健脾很是好用,是新開的方子,你不是說這兩日胃口不濟麼,先吃上幾日看看有沒有效用」。

只待我接過擎到唇邊,才見他又拿了手側描金錦盒,擱在榻幾上打開,「其內的茯苓霜,你每日晨起命下人活了鮮女乃沖化,喝上一盅,療效也是極好的。那蕭繹是我一手提拔的得力親信,你且相信,你這月復中的孩兒,我定替你保住」。

「嗯,多謝貝勒爺」,我呷了一口藥汁,心中情緒翻滾,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卻開不了口,只覺得我不出聲,我的為難踟躕,猶豫彷徨,他也明了。

「我知道你戒備心重,計較又深,只是我既然將你留下,便做好了保你無虞的打算。你孤身一人處在這深閨內閣,也總有我供你仰仗!!!」,他長眉緊皺,只盯著我,一字一句說的真誠。

我的顧忌豈是你一句「保我無虞」便能解開的麼?

我雖暗自月復誹,然而不論是他算計如何,故作深情也好,卻總是我月復中孩兒的父親,是我今後一年內在這府內安然存活的唯一仰仗,今日說出這番話來總能讓我稍感欣慰。

「能听到貝勒爺說出這番話來實屬不易」,我放下空空的藥碗,捻了榻幾上的淨巾隨意的揩去唇邊的藥漬,玩笑的作勢起身,半真半假的笑道︰「奴才去找了筆墨,將今日之言悉數記下,若是將來貝勒爺不念舊恩,奴才也好做憑證」。

「你呀!!」他笑著嗟嘆一聲,面上黯然一閃而過,卻是提袍起身,向一側的書案走去。

「貝勒爺,不過是我的玩笑話!!!」,察覺他有了當真的意味,我面上亦是一僵,忙提裙下榻,出聲止住。

他毫不在意,果真走到一側的書桌前,就著書桌上硯台內尚未干涸的墨汁,提筆埋首,等我行至跟前時,一首五言情詩,筆端蒼勁,已是躍然紙上︰萬里碧空淨,仙橋鵲駕成。天孫雖有約,人世哪無情?弦月穿針節,花陰滴漏聲。夜涼徒倚處,河漢正盈盈。卻見他又取出私印,就著印泥,紙上便是規整的蠅頭小篆︰愛新覺羅.胤禛。

「那就留下這首詩給你做個印證如何?」他指尖捻著宣紙,神色平靜淡然,似是紙上的這一闕情詩只是尋常的詔命而已,昔日不苟言笑的冷面王突然做出如此旖旎繾綣的事來,不禁讓人訝然,只是看他似是用正襟危坐來掩飾尷尬,我即是感動又好笑。

「如今說七夕尚早」,將心中的悶笑憋下肚,又見他有微怒的跡象,我忙斂了神色,疊了宣紙掖進袖兜,湛湛笑道︰「相比而言,我倒更喜歡貝勒爺的那首‘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這是某次授課,他向我傳授行書心得時所寫,之後我便記住了。

「難為你還記得!」他眉角一攥,臉上有微微的喜色乍現,映得他那雙狹長眸子光芒流轉。

「那是,貝勒爺的教誨奴才可是時時記在心上」,我一手攀著他的小臂,一手緩緩撫上他的胸前,亦是垂眸盈盈笑著戲謔回答,「否則怎麼敢說奴才是貝勒爺的貼心小棉襖呢」。

「幾日不見,人竟是消瘦了,只剩這口齒還猶如以前」,他眼神里笑意浮現,眸間的冷清全然化成了細水。

那清俊的笑容惹得我心尖酥軟,身子一掂,上前環抱住他的腰,斜著額頭與他對視,踮腳湊到他臉頰旁,卻也不忘輕笑著問他,「那貝勒爺喜不喜歡?」懷中的身體一僵,我心中挑逗之意更甚,指尖順著他的脊背肩胛緩緩的向上滑動。

他微微一怔,眸中育含情意,亦是俯身緩緩便向我的額角湊來,我一時沒料到他會當真,眼看他似是要吻上我的臉頰,再如何淡然,也不免亂了陣腳,慌得我忙掙扎笑著解釋︰「貝勒爺、、、、方才只是我開的玩笑」。

他並不答話,卻將我緊緊攬進懷中,交頸相擁。我心中忐忑,頓時收了撩撥挑逗的意思,異常乖順的偎依在他一動不動。

直到耳旁響起一聲輕笑惹得我撩眉看去,他臉上神采飛揚,是從未有過的歡欣愉悅的神情,我才察覺被他捉弄,慌忙掙月兌開,卻也是紅著臉不敢出聲討伐。

他眉角眼梢皆是笑意,更是被我吃癟的樣子惹得忍俊不禁,佯裝無奈的扶額,哼笑道︰「我還道你膽子有多大,原來是這般不經嚇!!!」

我正待出聲反駁,卻被外間小廝的一聲「貝勒爺」打斷,我們對視一眼,他已是轉瞬復了正色,「何事?」

「副護軍參領年羹堯大人求見!!!如今已在在花廳等候,特遣奴才來告知貝勒爺」。門外的小廝答得恭敬,只是卻惹得我心中一緊。

「知道了」,他掏出袖兜了的懷表,看了一眼,我也摹著他的樣子,裝模做樣的瞄了一眼,學著他平時的聲音腔調道︰「不想已到巳時了,在此白白耽擱了半個時辰!!」

「你若是不舍,我晚些再來」,他收了懷表,笑嘆一聲,壓低聲音道,隱約帶出了調侃的意味。

「我哪有不舍」,我傾身作勢推他,嚷嚷笑道︰「貝勒爺多留一刻,我就要白白擔了這個不舍的虛名」。

「你真是一點架勢也不願落下」,他頓了頓又道︰「禁足即是作罷,你若是外出,定要知會福晉,也要多帶些人手」。

我忙乖順的笑著點頭應是,趁他正囑咐之際,抓起他的手挪到唇邊輕咬了一口,又復挑釁的笑問︰「貝勒爺再看看我的膽子大不大」,說罷也不待他答話,我已復了正色,揚眉作色地嬌嗔催促他︰「快些去吧,別讓年參領等急了!」

他清冷地目光包含九分好笑與一分無奈,只是笑著點了點我的額頭,神情分外有趣,之後撩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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