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
直到手中的鋼筆掉落,郝美薇這才發現自己出了好一會兒的神了。
眨眨眼,幾個斗大的字便印入眼簾——
離婚協議書
視線再往下移去,便會看到那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洋灑利落的簽名讓她不難想象他簽字的當下絕對沒帶半點猶豫。
應該是很高興的吧?畢竟是如願以償啊!這一年來的婚姻始終被他視為枷鎖,甚至是恥辱。
他說過的,每每看到她,就等于再一次提醒他,他堂堂一個男人竟連選擇妻子的權利都沒有。
「唉……」
早該知道這場婚姻會落到如此結局的不是嗎?為甚麼心還是泛起陣陣止不住的抽痛呢?
「對不起……」她撫著他的簽名輕聲說著。
自從結婚以來,她對他始終都懷抱著一種歉意,但是她沒說出口,也沒機會說。
這場婚姻是她與他女乃女乃的協議,她需要錢,而他女乃女乃要她當她的孫媳婦,就這樣,他們罔顧新郎的意願徑自達成協議。
女乃女乃其實是開明的,只是一廂情願以為她應是最適合他的妻子人選。
不過她老人家終究還是心疼為此悶悶不樂的孫子,而給了這個婚姻一年的期限;一年到了,如果他們依然沒有愛上彼此,那麼婚姻就宣告終結。
結果可想而知,這一年來他在她面前始終是來去匆匆,而他從來不會正眼看她,也不願意和她多說一句話,算一算,他們交談的機會恐怕還不超過十次。
宛如兩條並行線的兩個人,連想吵架都不可能,更何況是戀愛?
「嗤!」彎起嘴角卻是苦笑。
其實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的,但是這一年來的婚姻生活讓她徹底明白——他並不想听她說話,應該是連看到都覺得礙眼吧?
所以,她是該死心了。
一次深呼吸之後,郝美薇終于在另一個空格里填上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結束了……
*****
郝美薇從來沒想過再見到前夫會是在這樣的狀況之下——
「想走去哪?」
比起以往的冰冷,此刻帶有情緒起伏的口氣成功喚住準備逃跑的人兒。
郝美薇轉過身,逼迫自己鼓起勇氣迎上對方的眼楮。
眼前相貌俊朗的男子是屢上雜志封面的名流人士——顧仁堤,知名大財團顧氏紙業的準繼承人,也是在上個月底正式成為她前夫的男人。
他主動跟她說話,真的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實在太不像他了!他以前都是把她當空氣看,現在離婚了,不是更該視而不見嗎?
郝美薇不禁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那雙眼楮里是不是還有著熟悉的厭惡和鄙夷?
不過只消一眼,她又被他銳利的眼神嚇得忍不住縮了回去。心慌地左顧右盼,這才發現這個包廂除了他們以外沒有其他人了,氣氛真是尷尬得緊。
「呃……你怎麼會來這里?」她想著是不是該說點什麼緩和現在的場面,不過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托那些八卦雜志的福,她早該知道他對這種聲色場所應該一點也不陌生才對。「四月酒店」雖然剛開幕卻已經頗富盛名,他會來這里自然也不足為奇。
「很驚訝嗎?」
「啊?也……也不是……」她擺擺手,視線同時也回到他臉上,這才發現那雙黑幽幽的眼楮依然鎖著她不放。
怦!怦!怦!她心跳得好快,這讓她想趕快離開。
「如果沒事的話,我……」
「誰說沒事?」他打斷她,惡狠狠地。
郝美薇一頭霧水,她不懂他干嘛忽然這麼生氣?
「看樣子,你真的在這里工作……」沙發上的男子忽地站起身朝她走過來,凌厲的氣勢讓她下意識地連退好幾步。
真的……好想逃……
慌忙垂下眼睫,視線只敢停駐在步步逼近的一雙皮鞋上。直到背脊靠上冰冷的門板,下巴被他的手攫住,她才被迫再度與他四目交接。
「仔細看看,你長得倒還真的不差……」顧仁堤看著眼前精致秀美的臉蛋,嘴角慢慢綻開一抹邪笑。
要不是好友通風報信,他還真不敢相信這個在他家安分守己當了一年深閨怨婦的女人,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說她來酒店玩玩都顯得夸張,更何況她還是來這賺錢的?嘖嘖……果真人不可貌相!
他到底想干嘛?再一次和前夫如此近距離接觸,郝美薇壓根不敢輕舉妄動,尤其是他突如其來的恭維贊美只有讓她更困惑而已。
因為身高的落差,她微微往上吊著的迷蒙大眼意外讓他怔忡了下。
「你就是用這種眼神勾引男人的是不是?也難怪了……」他現在一點也不懷疑她有當酒店紅牌的實力。
或許是太厭惡那場婚姻,他才會下意識貶低她的一切。不過現在,他得收回前言——她非但不丑,還誘人得緊。
「什麼啊?」勾引?她真是越听越茫然了。
「接過幾個客人了?」
「啊?」客人?
「裝傻?哼!」
一聲冷笑之後,他終于放開掐得她下巴生疼的手,但是卻依然將她牢牢困在牆壁和胸膛之間。
「我給你的錢還不夠用嗎?居然當起了酒店小姐!」
酒店小姐?!郝美薇听著听著忍不住傻眼了。
什麼酒店小姐啊?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呃……我雖然在這里工作,不過我只負責幫忙送送東西,不是……」
「還不是都一樣!」他再次打斷她的解釋,然後惡毒地附加一句︰「一樣丟人現眼!」
丟人現眼?!這麼不客氣的批評讓郝美薇扭緊了眉心。
「我既不偷也不搶,哪里丟人現眼了?」她的口氣顯得有點委屈,不料更助長對方的怒焰。
「在這種地方工作還不丟人現眼?要是被熟人、被八卦記者看到,你要我們顧家的臉往哪擱?」
原來如此!郝美薇總算是听明白了。
今天他來到這里原來不是巧合,根本就是來興師問罪的。可是,她並不認為他有任何興師問罪的資格!
「我想我跟你們顧家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不只是口氣,她連臉色也跟著迅速沉下。
她沒料到他會大費周章調查她的私生活,更不以為他還有什麼立場可以批評她。畢竟她現在的身分是他的「前」妻,她做什麼、在哪工作都已經不關他的事了!
或許,從來就無關的,不是嗎?
越想越郁悶,郝美薇決定對這霸道過了頭的男人眼不見為淨。
側過身,縴細的五指覆上門把,向右扭轉——
*****
砰!
門板被拉開不到三秒就迅速被關上。
「你……」郝美薇力持鎮定,不想讓顧仁堤看出自己有多麼惶恐。可惜精明如他,又豈會放過她臉上的每一個變化?
「你很緊張?」食指輕佻地勾起她的下顎。
他必須承認她並不是他口口聲聲說的那種丑女,甚至她清麗的美感有別于他所接觸過的鶯鶯燕燕,只是,不管她長得多漂亮,都沒辦法迷惑住他。
像這種千方百計想嫁入豪門的女人,不論外表多美麗、多月兌俗,都只是假像罷了,她們的內心絕對邪惡得教人不敢恭維!
就像她,拿了那麼多錢依然還是不滿足,竟然甘願淪落風塵?
「我不是你的客人,你不用裝矜持給我看!」他勾著笑,另一只手不客氣地撫上她的腰。
嘖,手感還不錯嘛!
「請你自重!」那雙在腰間游移的手令郝美薇又羞又急,偏偏又被那比自己魁梧不少的身軀困住而動彈不得。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人了?
「自重?」他嗤笑一聲,「難道你也對你的客人說這里不能模、那里不能踫嗎?笑死人了!」
「我說過我的工作不是那樣……」
「我不管!反正我要你現在立刻辭職!」
「憑什麼?」
「就憑你曾經是我們顧家的人!我可不會縱容你這樣踐踏我們顧家的面子!」
「你……」郝美薇簡直氣結。
面子!面子!面子!她現在才曉得自己的前夫是多麼混蛋的男人!
尚未離婚之前,她很願意吞忍一切他所給予的難堪,但並不代表她一輩子都活該讓他踩在腳底下!
「既然你也說了,我『曾經』是你們顧家的人,那麼現在已經不是顧家人的我,又如何踐踏你們的面子呢?」
才剛說完,幾根手指頭又爬上她的下巴,毫不客氣地扣緊。
「你倒是伶牙俐齒!我以前還當你是啞巴呢!」
他的嘲弄讓耐性瀕臨極限的郝美薇忍不住一巴掌揮開他的箝制。「反正我是不會照你的話做的!如果你看得不順眼,就請不要再來了。你該知道,從簽字的那一刻開始,我和你、和顧家就已經沒有關系了。」
他永遠不會懂,也不會想懂說出這些話的她有多麼難過。
郝美薇心底的哀傷溢于言表,在她眼前的顧仁堤不可能沒看到,也不可能裝作沒看到。
那種憂愁太具有感染力,令他也不由得跟著蹙起眉頭;可是她的反抗又令他怒火中燒,所以響應她的只有滿滿的霸氣。
「什麼叫沒關系?反正你一天不辭職,我就天天來『捧場』!你自己看著辦好了!」
這種幾近無賴的發言,讓郝美薇臉上的愁雲頓時消散得一片也不剩。
這男人的「盧」功足以挑戰聖人的極限!她不是聖人,所以一點也不想隱忍內心噴發的怒火。
「你神經病!」氣死人了!這無聊男人時間也太多了吧?
晃了晃發暈的腦袋,她徹底無言了。
「隨便你怎麼做!反正我是不會辭職的。你要來這里消費,我也不會阻止,甚至還很歡迎你來增加店里的業績!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還有工作要忙,先走了!」
面無表情地說完想說的話,她再度打開房門。
砰!
這一次不僅房門被強硬關上,連準備一走了之的她都被壓在門板上。
「你……」他到底想怎樣啦?
顧仁堤沒有回應郝美薇的心聲,他緊緊貼在她身後,俯首在她耳邊說著︰「你不是說歡迎我來消費嗎?現在我就想消費『你』,如何?」
郝美薇听了心中一驚,忙不迭扭動掙月兌,只可惜終究敵不過男人的氣力。她不但被緊抵在門板上動彈不得,更糟的是她發現有雙手正在她身上游移。
「你做什麼?住手!」
她拚命掙扎,卻只感覺到兩只溫熱的掌心已然罩住她胸前的渾圓,不斷地揉捏擠壓,更教她害怕的是在她後頸不斷舌忝吻吸吮的嘴巴,還有臀部上感受到的陣陣摩挲。
「放開我!」
曾經與他經歷情事的她早已臉色發白,但身後的他卻雙頰紅潤,顯然已經動情了——
這點她不用回頭看就知道,因為她可以感受到抵在她背後的物事正逐漸抬頭堅硬……
郝美薇慌得連額頭都滲出冷汗了,眼珠子轉了一大圈,最後停留在自己的三寸高跟鞋上。
有了!
「啊啊啊——」慘絕人寰的叫聲從前一秒還想侵犯她的男人口中冒出。
顧仁堤抱著自己的左腳往後跳了一大步。該死!這女人居然敢拿鞋跟踩他?
「你——Shit!」抱著受創嚴重的左腳,一雙利眼立刻掃向肇事者。
這個一向對他唯唯諾諾的女人,居然敢這樣對他、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居然——居然跑了?!